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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說不出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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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機艙裡值班機工劉銘良正注視副機執行,停泊了五天六夜,他們在做最後的檢查,工人也出出進進。劉銘良上下巡視各類機器情況,轟鳴的機器聲響徹機艙,他走在底部,腳步突然停住了,艙底汙水井井蓋微微開啟。

“大概是輪機員盧定元還在檢查汙水吧。”機工劉銘良思索著,又轉念一想,“不對,現在機艙該無人了。”劉銘良喊了兩聲。“輪機員?”“盧定元?”沒有回應。

劉銘良剛一轉身,無意中發現蓋下伸出一雙黑手,一個黑影鼠竄而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正對著他,接著又有兩個幽靈般的黑影竄出來奔向管子弄內。他一閃身躲過匕首,急速奔進控制室閉門打電話給大副劉振宇和輪機長袁成斌。

“大,大副,機艙好,好像有人進來了,是偷渡者。”劉銘良語無倫次地報告機艙所見情形。

“馬上封鎖機艙,關閉所有通道,按應變部署三人一組,手持鐵棍掩護搜查。”劉振宇命令道。海員們立即跟隨劉振宇一層、一層的搜尋下去。

當事情暴露出來時,一般已經晚了。偷渡者已從管子弄逃竄進入了大艙,隱入到了工人之中,在混於一色的人群中誰能辨別出偷渡者?

警察聞訊而來,望著機艙中一大堆食品和幾桶淡水,聳聳肩膀,兩手一攤:“船長先生,請你的手下多多留神了,我們無法阻止工人上船工作。”他們像例行公事一樣,順手牽羊了幾包煙後揚長而去。

當著所有海員的面,劉振宇已氣得臉都漲紅了,他狠狠地訓斥著輪機長袁成斌。

“三番四次地提醒你把機艙涉外通道鎖上,你卻讓偷渡者闖入船的機艙,這可是船的心臟之地”。

輪機長袁成斌雙手一攤。“我有什麼辦法,機艙人員要下機艙值班檢查,我也不可能站在門口吧。”

“都去找,找出來才能啟航,找不出來就繼續停泊。”作為航遠輪的代理船長,劉振宇有這個權力,劉振宇第一時間想到了一向不睦的機艙部,偷渡者是從機艙進來的,這樣的事或許在王千石時代發生過很多次,但現在時代變了,現在,這條船上至少還是他劉振宇說了算。“打起十二分精神,做最後的航前檢查,仔細搜查全船,搜查漏網的偷渡者。”劉振宇命令道。

船上立刻忙碌起來,每一個人都高度緊張。鄭恩和才知道,第一次見面時,船上的人為什麼會那麼驚恐她的出現,他們也一樣把她當成了偷渡者。

二副曹成良和大管輪謝先正換上潛水服,帶著兩個海員下水摸底檢查。袁成斌也不敢大意,他吩咐機艙部仔細搜查,袁成斌在第一時間也想到了王千石。這次跟以往不同,以往他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偷渡者從他管理的機艙出出進進,但發生了鄭恩和被綁架事件,他完全不清楚王千石下一步會做什麼。安全起見,他還是打著“船長”劉振宇的幌子,去碰一下王千石這塊千年硬石頭。

劉振宇與三副宋孝明分別負責甲板大艙和生活區,對可疑的地方著重檢查。經歷了燻倉,貨物還沒有完全搬到船上,各個大艙都是空空如也,但是雜貨船的大艙構造十分複雜,二層艙的底下大艙蓋都是桁梁構造,類似於工字鋼,在工字鋼的凹槽內足夠可以隱藏偷渡者。劉振宇將重點放在了大艙的二層艙上,從前到後搜查,沒有發現偷渡者。

一個小時過去了,二副曹成良和大管輪謝先正也完成了船底檢查,沒有發現偷渡者。劉振宇正想著拖延起錨時間繼續檢查,突然,大廚老何慌慌張張地跑來。

“船長,發現偷渡者。”

在同一時間,梯口值班的小滿被一名工人模樣的人糾纏住,分散了生活區通道的注意力。兩名偷渡者閃入通道直竄廚房,見門就闖,溜進了舵機間。被正在舵機間隔壁冰庫內拿冷凍食品的大廚發現,立即報告給了大副劉振宇。

劉振宇馬上示意三副宋孝明組織海員圍捕,兩名偷渡者被趕到了甲板上,鄭恩和成了他匕首下的人質。

“冷靜,把刀先放下。”劉振宇上前交涉。

“退後。”偷渡者被逼入絕境,情緒激動,揮舞著匕首,不肯束手就擒。

“都退下。”劉振宇喝住了海員們。他仔細分析了,兩個偷渡者手上有刀,下手沒有有輕重,萬一走火,傷了鄭恩和,會不會危及性命,只能看天意了,這是其一,其二,若他們想魚死網破,拉著鄭恩和一起跳海,無疑,這比拿刀挾持還要糟糕。劉振宇轉身看了一眼袁成斌,袁成斌的目光也正看向他,二人心照不宣地點了點頭。

當袁成斌從側面一個飛踢將偷渡者踢得人仰馬翻時,劉振宇一個箭步衝上前,他一抬腳,踢掉了偷渡者手裡的匕首,鄭恩和順勢來到他的身後。偷渡者仍不死心,撿起船上的鐵棍砸過去,劉振宇身子一彎,將鄭恩和護在自己身體下面。

“小心。”

鄭恩和抬頭時,鮮紅的血像水一樣流到她的臉上。“劉振宇……”

劉振宇的視線越來越模糊,他只覺得頭很痛,耳邊有許多聲音,有鄭恩和的哭聲,還有二副曹成良的叫喊聲,還有風聲,風呼呼地颳著,呼嘯而過,他聽不清任何聲音。當他醒來時,鄭恩和不見了。

除了甲板部的人,機艙部只有袁成斌一個人坐在他的房間裡。

“大副,你醒了。”小滿仔細地問他。“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頭很重。”劉振宇摸了一下腦袋,他的頭上纏著一圈白色繃帶。

“休息兩天就會好,你看是繼續留在航遠輪上還是去醫院休息?”袁成斌一副“我是船長”的口吻。

“鄭恩和呢?”劉振宇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警察核實身份,她被帶走了。”袁成斌說出這句話,口吻並不輕鬆。

“這樣也好,這樣她就會被遣返回國。”劉振宇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

“有時候會拘留一陣子再遣返,有些會罰款。”袁成斌說的這些,劉振宇都明白。被遣返屬於被驅逐出境。有可能會被記錄在移民局的黑名單中,再申請各國簽證時,都會查核該申請者是否有被拒絕入境或驅逐出境記錄。有遣返記錄的話,就很難在去其它國家了,但目前這些都不重要,能回國就是最大的平安。“她不會平安。”袁成斌起身,似乎這裡說話不方便,他點到為止。

“你們先出去,我跟輪機長有話要說。”劉振宇對甲板部的那幾個人說。“有話直說。”等他們三個人退出房間,劉振宇迫不及待地問袁成斌。

“這背後是王千石。”

兩個人陷入了沉默。

“動用你手上所有的關係,找到她,送她回國。”此刻,袁成斌還是隻能把鄭恩和交給劉振宇,哪怕是他先遇到她的,但是又能怎麼樣?最終,守在她身邊的人是劉振宇。

在警察局見到鄭恩和時,她依舊像只受驚的鳥,滿眼都是驚恐,見到劉振宇的那一瞬間,她臉上閃著開心地笑,一剎那,她收住了那份笑容,她對他搖頭,不想讓劉振宇再牽扯進來。

“親愛的。”劉振宇走上前,親暱地幫她整理了一下耳邊的碎髮。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鄭恩和一臉冷漠。

劉振宇吸了一口氣,他尷尬地先笑了兩聲,為了讓凝固的空氣流動,他故意笑得很大聲,平時冷靜的劉振宇,很少聽到他爽朗的笑聲。“我妻子喜歡開玩笑。”

說完,一同進來的兩個人都跟著劉振宇哈哈笑了兩聲,這件事在一片笑聲和恭喜聲中結束了,鄭恩和也以劉振宇妻子的身份被釋放了。

“剛才是什麼人?”出了警察局,鄭恩和問劉振宇。動用關係辦事這種章程鄭恩和在國內見過許許多多次,但這裡不一樣,這裡是巴塞羅那。

“曾經一起涉外工作的海事局朋友。”劉振宇簡單說道。

“海事局?你在海事局工作?”鄭恩和越來越看不透劉振宇,她以為上一次劉振宇已經被調離的航遠輪,可是他卻又回到了船上。這一次,她以為自己要在異國他鄉的警察局待到不知猴年馬月時,劉振宇竟然能找到關係把她帶出來。

“以前的事了。”劉振宇嘴巴抽動了兩下,沒有再說,鄭恩和也不再問。“先去吃飯吧,你應該餓了。”

“哦。”鄭恩和笑了笑。

下車時,鄭恩和要了劉振宇的手機。飯還沒有吃完,一箇中年女人走進了餐廳。

“打個招呼吧,這是我媽媽。”鄭恩和起身向劉振宇介紹道,時隔多年,再次見到她媽媽,鄭恩和也沒有太多話說。

“噢。”措手不及的劉振宇,一臉茫然,不知所措,鄭恩和一直都沒有告訴他。“阿姨你好。”眼前的女人面板白皙,長著一張溫和的臉,眉眼間有鄭恩和的樣子。

“你好,謝謝你照顧恩和。”中年女人先伸出手,看得出來,她教養極好。

“巴塞羅那我來過很多次。你回去吧。”

劉振宇走上前,輕輕抱了她。“平安回國。”說完劉振宇轉身離開了,留下鄭恩和一個人在原地哭。

劉振宇回到船上才發現,手機也丟了,沒有鄭恩和的任何資訊,他想聯絡也聯絡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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