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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平凡人的平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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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裡又一個星期六的晚上,酒店老闆安歇爾十五歲的女兒在廚房裡喝了碗燕窩湯,正在臥室裡脫衣服準備休息,突然從窗戶上跳進兩個陌生男人,他們不等她醒悟過來,其中一個男人就用手插住女孩的脖子,直到女孩軟綿綿的身軀一動不動,他們把她放到床上,用被子蓋好。然後,拿走了女孩房間裡所有值錢的東西跑掉了。

訊息是在第二中午傳開的,幾天沒有回家忙碌的母親回去看女兒的時候,發現她被人殺死在床上。這一次,安歇爾先生沒有去找我,直接到龍城上級管轄地的刑事局報了案,案子僅僅不到半天就破了,因為屋子明顯的痕跡——受害人脖子傷痕上的指紋是那麼清晰,兩位兇手在姑娘死後十六小時緝拿歸案。倆人在回答偵查人員的提問時無所畏懼,就像數月後他們被判了死刑,在漢河邊的一片空地上執行槍決一樣,讓人覺得以這種方式教育居民們遵紀守法是不夠有效的,因為被仇視矇蔽了心的人們不惜以自殘的方式去摧毀別人的生命。

當局政府希望這種混亂的局勢不要動搖了當地繁榮的經濟,責令我妥善處理。我知道,這種現象是一種時代潮流的弊病,就像人的身體要生病一樣,有產者與無產者的抗爭,又像人體的保衛者與入侵者之間的衝突那樣變得無休無止。我最終明白龍卿雪告訴我的,要想維持整個社會的平衡,所有的人都必須進化到理性至上的境界。

很顯然,無論是瓦岡茨比人還是猿鎮土著居民都無法做到這一點。似乎發現這種部落式的領導太落後了,我便上書國王,要求正式組建領導班子,隨後,一個部門一個部門既在龍城成立,任命的管理者都由國家主管部門任命,可龍城市長還是由我擔當,我請求提出辭呈,原因是希望這個城市能有更好的管理者帶它走向正軌,我已經不能勝任的了。

儘管很多老居民對我的辭官很心痛,我仍跟早先一樣並不後悔自已的選擇,並不樂觀的未來使我的心靈總是扭向過去。她常常憶起當初銀辛村的美景,憶起猿鎮的繁華,憶起辛宅裡的庭院內怎樣與龍卿雪抬槓,怎樣照顧她的人間生活,怎樣違揹她的禁令去管人間的閒事。這些回憶向我揭示了一條真理,過去的永遠是最好的。我以為自已從不脆弱,從不會想起任何人任何事。可是現在我感到自已是那麼孤獨無助,那麼希望龍卿雪能夠在我身邊,向她訴苦。

唯一能夠像父親一樣安慰我的辛巢由於戰爭中遺留下來的疾病臥床不起了,這個昔日的戰鬥英雄全然沉湎於暮年的幻想之中,在這個離開太久的家裡,辛巢明白全家只有他和我是由內在的密切關係連在一起的。這是很久以前的一個晚上開始的,當時辛聃帶他到我的房門前,讓他給爬上屋頂的他們望風,小小年齡的他按照要求費力地爬上玻璃屋頂上去——他確信自已只是好奇,而並不是為了一輩子要刻意記住某些事某些人,就像他五歲時目睹兄弟的一場血腥的災難那樣,大靈貓咬傷辛氏的手臂,拖著他跑了好幾米,他睜眼閉眼都會想起兄弟奄奄一息、滿身汙血的慘樣兒。這不僅是他最早的回憶,也是他童年唯一恐怖的回憶。

他還記得就是祖父的形像,他穿著中山衫,幹起活來就像大力士,他曾在光線強烈的院子裡給他講述各種奇異的事兒,說他活了百來歲並是上天在發揮威力,是神憐憫世人而在他身上的印證,這是那位老人除肖根油之外第一次孫子主動坦言長壽的秘密。可是,辛巢已經記不得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了,這件往事是朦朧的,他甚至都不能記起祖父竭力向他掃描繪的與魅狐國人不太一樣的其他種族的形象。“他們都很神奇,”他唯一記起的就這麼一句,“擁有天生的神力,能夠治癒世俗的頑疾。”他認為那是祖父給他編造神話故事裡的人物形象,是杜撰的。而時常去爬玻璃屋頂那件往事卻不相同,實際上佔據了他一生的記憶,而且越老,那件往事越清晰,彷彿時間過得越久,往事就離他越近。

與他同樣年老的辛婕似乎不遺餘力地來照顧他和這個家,就像母親當初設想的那樣,她真的在廚房裡操勞了一輩子,劈柴、生火、做飯,一刻不停留地默默在一個個房間裡走來走去,察看房子的各個角落,使偌大的一座房子保持整齊清潔,她似乎生來就是為了做這些,她孩童般的歌聲消失了,姑娘般輕盈地舞步遲緩了,她疏離了男人的愛撫,遠離了愛情的幻境,這個從沒受過任何男人也沒被任何男人愛過攜帶從父母那兒遺傳來的劇毒的老人究竟在世俗中修煉出了仙風道骨,無論是過去或現在她都無慾無求,那麼平靜,讓人覺得她壓根兒不像一個活人。

她身上穿著依然是多年前母親給她做得那些,即使我每年都會拿一些跟上時代的新衣服給她,她把它塞在衣櫃裡,什麼時候也想不起去穿它。據她解釋,成天待在煙熏火燎的廚房內,沒那麼多講究。事實上,她從沒上過街,無論是過去的猿鎮,還是現在龍城和瓦岡茨比大陸,她把空間侷限在房子裡,全神貫注地在廚房奮力工作,什麼也沒去想,而且沒有發覺在忙碌中的某一天,從早上起,天空佈滿了雲朵,太陽在雲層中時隱時現。隨後,月亮開始一點點露出身影遮掩了太陽,氣溫隨之劇降,天色越來越暗,不時颳起陣風,十點鐘左右,月亮抹去了太陽的最後一點光輝。

突如其來的黑暗使辛婕不得不開啟燈光照明,電線是與築路工程一塊架設到龍城的,她不知道白夜現象,以為是早臨的夜色,非常著急,因為以前這個時候,孩子們都快回家吃飯來了。她怪罪自已的年邁,由於年邁,她需要好幾個小時才能把飯菜弄熟,望灶裡添柴的時候,她覺得自已倦怠無力,想休息一會,然後不由自主地躺在灶門邊乾燥溫暖的柴草上睡著了。直到早已過了午飯時間,從工廠回來狠飢腸轆轆的辛戈玉帛走進廚房,發現蒸在灶鍋裡的米飯發出煳味,辛婕蜷縮在柴火堆上已經過世了。無論誰看到她操勞一生的遺容,或者突然想起她至死也沒離開廚房的決心,都會對老婆婆的無私奉獻產生敬意。

辛婕剛剛過世,得到訊息的辛衣橡苔就來和我商量把屍體運去醫院,這樣一具全身劇毒的屍體,誰也不懷疑她在醫學上的價值。我反對辛衣橡苔拿自已的親戚做實驗,儘管日色依然昏沉,我卻吩咐加快佈置辛婕的葬禮。然而,辛衣橡苔並沒放棄自已的計劃,在談判破裂的第二天半夜裡,趁大家都在熟睡的時候,讓納妮亞把辛婕的屍體偷了出來,在靈堂守靈睡意朦朧的辛戈玉帛一點也沒發現從敞開的房門伸進來兩條長長的觸手卷起躺在棺材裡辛婕的屍首舉到了半空中,片刻間就拉到了門外。我知道屍體不翼而飛,毫不遲疑地闖進辛衣橡苔的研究室,要求歸還辛婕的屍體,剛剛從辛婕身上切除了有用器官辛衣橡苔讓護士把只剩下空殼的辛婕交給我。

“希望你能造福他人。”我留下句話,推著遺體難過地走出那所醫院。事實上,辛及橡苔把它高價賣給了一些患者,謀取暴利,他的存款越來越多,他就離平靜安穩的生活越來越遠。料到他將受到制裁的我感到一種不可言喻的痛苦,那個正規、善良、遵循一切道義的孩子最終在物慾橫流的浪潮中不斷妥協,選擇自已所需,才有了今天的樣子。

我無力改變什麼,辛婕的葬禮一過,已辭官的我便成了辛炻木槿的幫手,那孩子真是個天生的勞動者,與現實生活阻隔了這麼久,塵世的技能一樣不落。但這個年輕人似乎更喜歡在廚房裡操持一日三餐,而不是成天和那些分不清是什麼型別的顧客打交道,過去,由於坦實在忙不過來,便邀請一直在廚房裡幫廚的辛炻木槿去幫忙,辛炻木槿在那幹了半月。

辛婕的過世,使他獲得重回廚房的機會,他的廚藝得到辛婕的真傳,辛婕過世的前兩個月才醒來的辛炻木槿學到了她的全部精髓,使他輕而易舉地照顧了全家的日常飲食。與傳統的家庭主婦不同,空閒下來的時間,辛炻木槿時常在網上與名廚交流,討論菜系的搭配和營養,參加全國廚藝大賽,他是那麼樂觀自信,童年的倉促和昏睡多年的少年時代幾乎沒有給他留下什麼好或不好的印像,他就像一位新生的人兒,對一切都感到新奇與熱愛,辛婕死時,他是哭得最傷心的一個,也是最先擺脫抑鬱狀態獲得愉悅的人。

為了照顧到才學會說話辛芸翽的飲食,辛炻木槿外加了適合兒童營養吸收的菜餚。對於伯父,他也是如此。可是,這並不能改善辛巢在戰爭期間患上的各種疾病,他越來越瘦,而且常常不能進食,辛炻木槿斷定這只是日色昏沉的天氣引起的一種不舒服之感,每天用蜂蜜燉麻雀湯給辛巢喝,不料辛巢食道里的腫瘤越長越大,邊喝湯都發生困難了,辛炻木槿把這件事告訴了我。 我只好去找辛衣橡苔,問他有什麼草藥能治惡性腫瘤,辛衣橡苔給了我一把安眠藥。

“你比我更清楚,他活不了多久,對於目前的人們來說,癌症始終是橫在我們面前的難題。”辛衣橡苔說,“安樂死,可以結束病痛的折磨。”

我由衷在確信事情準會像辛衣橡苔說的那樣去發展,可是我不願去採納辛衣橡苔的建議,拿安眠藥去治療辛巢的痛苦,每天,我就朝他輸了一些我的真氣,以延緩他的生命。一天半夜,辛巢咳嗽一陣醒了過來,感到似乎有一隻大蟹在用鐵螯亂夾他的內臟,他疼痛地不住的呻吟起來。從此,這種折磨變得無休無止。睡在隔壁的我聽到辛巢極力壓抑的呻吟聲,不由得感到心裡一陣辛酸,頃刻之間就流下淚來,這是我這幾年來頭一次流淚,我好像又看到了三個孩子在玻璃屋頂的一角窺視屋裡一切,我滿心懷念失去的日子。

儘管我沒有告訴辛巢那些想法,但當我舀了一碗蛇魚湯端進辛巢房間的時候,心細的辛巢馬上看出他遇見的不是從前每天出現在他面前的那個表情嚴峻的女孩,而是一個異常美麗也懂得哭泣和微笑的姐姐,他盡力克服病痛帶來面部的扭曲表情,這樣一來,我也就不會為了他遭受的折磨獨自哭泣了,因為我那紅腫的眼睛洩露了一切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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