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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凡塵處處庸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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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些男人卻把小巧的攝像機收起來裝在褲兜裡,出乎意料的趁辛戈玉帛不備把他打昏在地。辛紫貂驚恐萬狀,完全鬧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在即將被兩個男人抬出門檻的那一刻,因想念姑娘無法入睡的查理從床上一躍而起,想去庭院中透透氣,他便穿著睡衣走到了院子,看到那驚心的一幕。他並不是三個男人的對手,一面大聲叫喊,一面死死抱著辛紫貂,不讓男人們把她抬走。這一叫,把睡夢中的大家都吵醒了,我第一個衝到院子裡,見此情景,心中憤怒,手掌瞬間聚攏的一團光就向那幾個人砸去,那三個男人因我法力的衝擊向三面震飛而去摔到地下,嘴角掛著絲絲血跡。他們被我那生氣的威嚴嚇得連滾帶爬的奔出辛宅。我看了一眼大家圍著已昏迷的辛紫貂和身上多處被暴徒拳打腳踢滿是傷痕的查理,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可即使這樣,依然不能令對世間滿懷戒心的辛盆真厥放心讓妹妹與查理交往。而辛紫貂婉言的謝絕使查理恍然明白似乎是辛盆真厥的決心,才讓那姑娘膽怯跟他交往。可他曾多次與辛盆真厥交心,那個青年卻相當固執,弄得他多次找我說情。我只對他說,耐心等待就可,他早晚會同意的。

事實上,與我猜想的幾乎一致,辛紫貂是完全瞭解哥哥並非鐵石心腸,而是一個溫柔體貼的男人。她讓查理遭到毫無道理的折磨,是無限愛情和不可遏制的膽怯之間生死搏鬥的結果,在她痛苦的心中糾纏不休荒謬的恐怖感,終於在這種鬥爭中佔了上風。

以致她總是對辛戈玉帛懷著戒心,儘管那三個記者都受到了相應的懲罰——被判了一年零兩個月的有期徒刑,她卻不敢保證這樣的事兒不會再次發生,因為大門外面還有那麼多好奇的人群在想盡辦法接近她的房間,即使在那樣寂靜封閉式的天地她都感到害怕,讓她模糊的覺得,一切都怪自已長了一條別人所沒有的魚尾,而讓自已變成了種半人半魚的生物,正是鮫人的身份讓她失去安穩生活的保障,也扼制了她與戀人雙宿雙飛的嚮往。她傷心極了,無法剋制自已的眼淚。不能成眠的查理聽見了她的哭泣,哭聲是那麼悲哀和清晰,就像平日裡他作的曲子那樣憂傷,他再也無法忍受內心的煎熬。

“讓我把她帶走吧,”他對這個家裡最通情達理的長輩——我說,“她對周圍的世界感到害怕了。”其實,他並不需要對我解釋,他對辛紫貂的愛大家有目共睹,早已超越世俗的界限,跟所有的地方不一樣,那個把美人魚那樣敬重的國度,一切都是不同的。在此之前, 我就準備了一切,允許唯一的外人住在家裡,允許那個年輕人經常呆在辛紫貂的身旁,儘管我的預見能力時好時壞,但我還是能憑我敏銳的觀察力發現他們是很合適的一對。

查理來龍城七個月以後,終於隨人所願的帶走了辛紫貂,這是他來之前決沒料到的。離開前六天,辛盆真厥親自為妹妹在一家知名的店鋪裡挑了一款精巧絕倫的金屬輪椅,儘管她想花光自已多年來的積累為妹妹做最後一件認為值得的事,可查理不讓,非要自已出錢。他的牴觸已經平靜下去了,沒有做任何不妥行為,甚至內心裡也暗自高興妹妹可以逃脫這個黑暗的境地。裹住辛紫貂的魚尾是一條上等的絲織毛毯,使人看上去她就像一位癱瘓的可憐姑娘。如此巧妙的計謀讓他們沒有任何風險的坐上火車,登上飛機,安全的到達那個塑有美人魚銅像的國度。當初,我讓查理把海格一同帶到他的國家去的時候,查理一頭霧水,甚至連辛紫貂也鬧不明白。

“泉客離大西洋很近,” 我直截了當地說,“因為他的家鄉在那兒。”陸地上的幸福生活幾乎使海格淡忘了回家的熱望,可是這一天最終來臨的時候,他毫不留戀,唯一不同的就是走進我的房間。“跟我離開吧。”他說。我笑著拒絕了他,就像當年拒絕龍卿雪那樣。海格失望的離開,可每當憶起鳳凰城發生的那些事情,即使是最平淡的瑣事,也會勾起他的懷舊情緒,回到家鄉以後,那種情緒不斷加深,以至多年以後, 我帶著倖存者來到那無比美麗的海底城市見到他的時候,他依然沒有失去自已那種心馳神往的幻想。

辛戈玉帛的兒子出世一個星期,我把他接到了家裡。我讓辛戈玉帛搬回家來住,共同照顧這個孩子。辛戈玉帛是勉強承認這個小孩兒的,因為他拗不過我固執的脾氣,讓辛氏家族的後代聽天由命,是我不能容忍的。孩子的母親——那位為了錢而去引誘辛戈玉帛上鉤的女人判了半年拘役,刑期是與那三個男人一起判的,只是當時她有孕在身,延緩了服刑日期,到了孩子出世沒幾天她就被警察帶走。

瞭解她下場的辛戈玉帛幸災樂禍,在他心裡只有憤恨,一種公正的、毫不留情的憤恨,由於她讓他陷入無可避免的醜惡行徑;由於她使他遭到眾人無情的指責,即使半年之後,根據那個女人跪求我的原因,我把刑滿後的她領到家裡來與辛戈玉帛一起共同生活,辛戈玉帛也是用一聲不吭和嫉惡如仇的態度對待她。

我已經給那個出生不久的新生兒取名叫辛辰蒼竹,因為他的父親根本不願張嘴表示自已的意願。可在扶養孩子的問題上, 我不容辛戈玉帛有絲毫的懈怠,要他像父親一樣照顧他的兒子辛辰蒼竹。給他洗澡,換洗屎尿布,每兩個小時給他喂一次奶粉,晚上甚至跟他睡覺。幸虧有了辛炻木槿及時幫忙,才不至於嬰兒整晚整晚的哭鬧。

相比之下,辛炻木槿更像一位母親,他自已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心思變得細密了,變得跟男人不一樣了,這並未引起他的不安。但在三月間的一個晚上,他剛把辛辰蒼竹哄睡,自從他發明了一些使孩子晚間不哭的法子以後,辛戈玉帛就把孩子託付給了他。衣服剛脫到一半,他就覺得平坦的胸部膨脹的厲害,還伴著劇烈的疼痛,他隔著背心用手一摸,發現了兩團富有彈性的肉瘤,他嚇得要死,尖聲怪叫地衝進我的房間,讓我瞧他的胸部,撩起背心的胸部上赫然長了一對猶如少女含苞欲放般的乳房,知道自已的結局會完全變成一個女人,辛炻木槿簡直無法壓抑變性後的恐懼,這種恐懼與身體變化帶來劇痛折磨的他在絕望中把菜刀對準左手腕割了下去。

就在這個時刻,孩子突然醒來,翻身趴在床上,不停的大聲啼哭,直到家裡的人來到這個房間,發現已經昏迷的辛炻木槿,他躺在地板上,左手腕裂開的地方依然在向外流出了鮮血,閉上的眼睛像死人一樣安詳。沒有人懷疑辛炻木槿能夠脫離危險有賴於辛辰蒼竹的呼救。“如果再晚一點,”醫生也這麼說,“他可能真的就沒命了。”這場悲劇留下的痕跡是辛炻木槿一塊長形傷疤,這個傷疤一直陪伴他至死。

“都是人惹的禍,”有一次,我為了開導辛炻木槿說道,“嚴重的環境汙染,已經使動物、妖族和人族同樣面臨著雌性化的危險,你不是第一個,也將不會是最後一個受害者。”我向他講起商棣的故事,說他如何有男人味,就像一個勇士,可是他與他一樣面臨著致命的打擊——變成女人。他是那麼自豪他的男性身軀,而且他那無可挑剔的男人魅力讓他驕傲的贏得多少女性的青睞啊。然而,他無法承受重負,逃去了戰場,以女人的身份。在與其他妖國人較量的戰場上,她巧遇了自已的王子,雙雙活著堅持到戰爭的勝利,並在丈夫的家鄉安度晚年了。

“是真的嗎。”聽完故事的辛炻木槿驚異地追問道。

“是真的。” 我平靜地說,“他曾經是我名義上的丈夫。”其實我並不知道商棣出走之後的事情,這樣編撰無非是想讓辛炻木槿對未來生活燃起希望不再走上不歸路。

我的故事的確對那孩子產生了深遠影響,身體的不斷變化持續了半年之久,那些使人火燒火燎般的劇痛最終歸於平息,辛炻木槿又變得開朗起來,從這時起,她修起了一頭漂亮的長髮,穿著裙子、絲襪和高跟鞋,去專賣店購買適合自已的胸衣,樂此不疲的在家自制水果蔬菜面膜、潤滑膏,她覺得這比商店裡購買的化妝品來的自然、安全、更有效。

起初,人們以為他只是鬧著玩,像他那同時代的孩子一樣,標榜奇異,變著花樣兒想引起眾人的注意。隨著時光的流逝,她那女性的氣質越來越明顯,光滑白淨的臉孔,原來滋生鬍鬚的地方只有一層幾乎無法看見的絨毛,脖頸上也沒有象徵男性粗獷的喉結,最引人注目的還是衣裳襯托輪廓躍然凸顯乳房擁有那樣自然和諧的胸部,最終證實她是女性無疑。

剛剛被我接到家裡來的甪離自然而然的把她當成自已的小姑,那麼感激她對兒子的照顧,已經兩歲零一個月大的辛辰蒼竹一見那個滿臉憔悴的女人要來抱他,嚇得趕緊躲到辛炻木槿的身後,而辛戈玉帛對她就像對待一個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更冷漠。這時甪離明白自已需要的耐心比預料中的更大了,因為那個叫辛戈玉帛的男人似乎用冷落來報復她這個使他受到不公正待遇的女人。

事實上,在移居鳳凰城以前,瞭解她家族境況的人們就希望找到一種能夠幫助她脫離苦命的方法,可是持續不斷的暴雨打亂了一切,人們自顧不暇的在洪水中捕命,忍受不斷喪失親人的痛苦。甪離癱瘓多年的父母不忍拖累女兒,趁女兒不備,從居住二樓的窗戶上滾進已經遮沒了一層居民樓的大水中淹死了。等人們救起她的時候,洪水快淹到她的脖子,她想用這種方法去隨父母而去。可人們救活了她,既然活著,她就必須信守承諾,償還父母治病欠下的債務。搬來鳳凰城以後,她到處找工作,沒有文化和任何技能的姑娘被一家又一家的店鋪拒之門外,只得去花天酒地的場所尋找男人,出賣肉體。

“這麼說,你是一個婊子啦。”有一次辛戈玉帛從朋友那兒得知甪離的這段歷史,就逮住了羞辱她的機會。承受太多苦難的甪離毫不理會,就像承受平日裡其他男人對她的挖苦和嘲笑那樣,假裝自已是聾子,既沒表示怨恨,也沒表示憤怒。讓她繼續留在這個家裡最有力的支撐就是我和孩子,因為我不僅替她償還了所有債務,還把才出獄的她接來與我們共同生活。

“哪怕是為了報恩,”她向自已說,“我也應該堅強。”她又想到那個活潑可愛的兒子,就更不在意辛戈玉帛的羞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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