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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晚，教室外邊有人找你，好像是你之前班的同學。”
此時應晚的思緒被一道電力物理競賽題糾纏住，聽到班長的轉告，這才有些遲緩懵懂地抬起頭。
“找我？”應晚起身捋了捋額前及眉的碎髮，好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些，走到教室外走廊。
“應晚！！”不用想就知道來人是誰。
周赫然激動地撲了他一個滿懷，“你這轉班的事也太突然了吧，就短短一個午休的時間，我回來看你座位都搬空了！”
“是，是挺突然的。”應晚不習慣與他人親密的肢體接觸，有些不自然地說，“班任說是年級的安排。”
周赫然嘟嚷著：“其實，我覺得我們原班學習氛圍也不錯呀，你能不能不轉走啊？”
“恐怕不行。我問過班任，她說.......”
“唉我知道那些，你不是在微信裡跟我講過了嘛。”周赫然依依不捨地說，“但我還是捨不得你走嘛。洛瑜沒來，你又轉班了，這下子我跟誰玩去嘛？”
雖然應晚不覺得周赫然會找不到人一起玩樂，但還是說：“我，我可以在課餘時間，去找你玩。”
他試探著問：“而且洛瑜他，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吧？”
周赫然直接忽略了的他的提問：“你騙我的吧？暑假我好幾次叫你出來一起玩，你都沒來。而且就你們SA班那魔鬼課程安排，體育課都比別的班少兩節，平時還得參加競賽訓練什麼的，你哪兒來多餘的課餘時間找我玩。”
“不騙你。”應晚笑了笑：“時間嘛，擠一擠還是有的。暑假是因為我在兼職，走不開，你下次叫我，我一定去。”
“那好吧，你說的啊，下次可不許放我鴿子了。”周赫然勉為其難地相信了他，“哦對了，你跟洛瑜講了你轉班的事了嗎？”
應晚忽地收斂了笑容，搖了搖頭。
“誒？你沒跟他講嗎？”周赫然有點驚訝，“暑假他不是經常往你那兒跑嗎？我以為你們關係已經很好了。還是，又和他吵架了？”
“我，我哪敢和他吵呀。”應晚摳了摳指甲有些尷尬，莫名的自顧自解釋了句：“他，他也沒經常來找我。”
周赫然只是笑，“那就是洛瑜自個兒的問題，你不用緊張，過段時間他自己就好了。”
“誒，我好像還有一件事要和你說，是什麼來著，突然忘記了。”周赫然摸著下巴作思考狀。
“沒事，等你下次想起來，再說吧。快上課了，先回班吧。”應晚怕他遲到，催他離開。
“好吧。等我想起來了給你發資訊。”
SA班，不愧是振南中學傳奇般的存在，應晚僅僅在班裡待了三天就感到有些吃力了，一天下來頭腦昏脹的。學習進度快如火箭噴發，老師只管噼裡啪啦一通講，跟扛了把步槍似的“突突突”的把知識往學生腦子裡射，不管學生死活，筆桿如槍桿，SA班秒變刺激戰場。
應晚的新班主任名叫嚴如花，身材矮胖矮胖的，長了一張國泰民安的富貴臉，對學生格外嚴苛，猶如女版孔夫子在世，嚴於律己，苛於待生。別的老師都是把學生當作祖國的花朵培養，嚴如花不一樣，她是把學生當祖國的核武人才打磨，深刻貫徹落實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教育理念，恨不得她帶出來的學生各個都成為六邊形滿點戰士。
周赫然在放學時給應晚發了條資訊。
[ 應晚，我想起來了！季沉語組了個熟人局，約好國慶放假去貢山露營，他那天讓我轉達你，問你要不要一起來著，結果我給忘記了。]
應晚看著“熟人局”三個字有些迷糊，他明明只和季沉語在夏令營見過幾面，話都沒說過幾句，哪兒熟了？
應晚：[我和季沉語不太熟，我怕我去了，你們會玩不開]
周赫然：[哎呀不怕，來嘛，有熟的人，洛瑜也去的。而且上次你不是說我下次叫你玩，你一定來嗎？你也不用買機票、裝備什麼的，季沉語都會準備好的，只要你人來就行。]
他這幾天完全陷入題海，完全忘記了洛瑜是否已經收到了自己道歉信，又是否消氣了這回事兒，猶豫了片刻，他回道——
[好的。麻煩把集合地點和具體時間發給我，我會準時到達的。]
貢山，在蜀川，那是離北城好遠的地方，也是母親的故鄉地。
在出發的前幾天，應晚的內心一直感到些許忐忑，隱隱還有些興奮。
應晚一開始是新奇與雀躍的心情更甚，可等到臨走出發的前一晚，手心裡捏著身份證時，他之前心中期待與興奮的情緒頃刻間便被深深的焦慮憂思覆蓋了。
應晚從小就沒有離開過北城，不是他不想不願，而是因為他被下了禁令——來自他那素未謀面生父的禁令。
母親臨走前三令五申、反覆告誡自己不許私自離開北城，否則便不認他這個兒子，現在想來她當時是該有多怕，連這種重話都說出口了。
北城，比起說他的出生地，應晚覺得，把它稱為一塊四方荒蕪的牢獄墓地更為貼切，這還是他的父母親手為他搭建的墓地。也不知他那可恨的生父是有何通天的本事，僅是動動手指便能輕輕鬆鬆畫地為牢，圈住了他愚懦的母親，也圈住了應晚。
應晚無奈笑笑，如果這次出遊的事被她知道了，自己怕是要被打斷腿吶。
但該做的事遲早都要做，他馬上就快滿十八了，總不能一輩子都困在這裡，他想早一日見到母親，就得先一步作出試探。
應晚不蠢也不傻，他早就在試探那些人干預的手到底能伸多長、敢觸多遠。而現如今可以確定的是，至少那權勢滔天、幾代都深根扎於北城的洛家，是塊各方都不敢動的金疙瘩，也是他生父干預不了的勢力。他很早就發現，洛瑜無論什麼時候出行，身邊都會有行跡隱蔽的安保在跟隨著，毫不誇張的說，他人在哪兒，北城的安全圈就在哪兒，目前還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把主意打到政部委理事長兒子頭上。
應晚早已經摸清那批監視自己的人輪班的時間點——三天一小巡，五天一大輪，國慶開始恰好是五天輪換的空檔，只要提前一天回來就不會被發現。
他通宵一晚把提前假期作業寫完，第二天一早便踏上了去機場的路。
“應晚你到了嗎”周赫然與應晚通話。
應晚側臉夾著手機，翻著包裡的身份證：“嗯，我到T2航站樓了，在D口，這兒人好多啊，你們在哪兒呢？”
“正好，我們也在——”
“誒，應晚，應晚，我們在這兒！”季沉語是第一個發現應晚的，在喧鬧的機場大聲疾呼：“這邊！兄弟我們在這兒！”
“哪兒，哪兒呢？”應晚聽到聲音，往人頭攢動的人堆裡望去，黑壓壓一片壓根分辨不出來他們在哪兒。
季沉語猴急猴急的，在電話那邊熱情地喊：“應晚你別原地轉圈了，等著，我來找你啊。”
季沉語很快從人群中躥了出來，拍了應晚的肩膀：“這兒呢，兄弟你是不是近視呀，洛瑜那麼高個子你都沒看到。諾，他們都在那邊安檢處，就差你一個人了。”應晚循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見了那個身穿運動服戴著墨鏡的高個子同樣往他們這邊兒望著。
應晚只是輕掃一眼，便迅速收回目光：“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路上有點堵。”
“沒事沒事，還有時間還得及安檢。”季沉語十分熱心腸：“你把身份證給我吧，我去幫你取登機牌，你先和他們匯合去。”
“謝謝，那就麻煩你了。”他沒坐過飛機，對這些流程不太熟悉。
“來啦？”周赫然和應晚碰了碰肩，向他介紹身邊的新面孔：“這個小胖墩是我們的朋友，叫他小宋就行。小宋，這個帥哥哥叫應晚，你叫他晚哥就行。”
面容憨厚的小宋對周赫然白了一眼，然後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鏡，伸手與應晚握手禮貌道：“晚哥好。”
“啊，你好你好。”應晚手心有些溼，在褲縫上擦了擦。
緊接著周赫然和小宋去衛生間了，留他和洛瑜兩人等著季沉語取票回來，洛瑜帶著墨鏡看不清神情，也沒說話，站在那兒跟放空似的。
應晚想著應該也要和他打聲招呼，調整好自己的表情，率先打破尷尬，有些拘謹向地問：“就我們五個人嗎？”
洛瑜半晌沒接話，摘下墨鏡，似乎是才聽到：“你問我嗎？”
應晚：“.......嗯，是的。”
同行的人現在就剩他倆在這兒，這很難誤會他是在問別人吧。
“我本以為就我們四個人呢？”洛瑜眉梢輕挑，語氣輕飄飄的：“誰知道半途加了個你。”
應晚一愣，瞳孔微顫，隨後有些低落地垂下眼瞼，咬了咬嘴皮決定不再沒話找話。
兩人一排的頭等艙，周赫然和季沉語要玩兒遊戲，小宋提出自己要單獨坐，沒辦法，他和洛瑜湊到了一排。
飛行到一半，應晚突然有些尿急，可他解不開飛機安全帶扣，低頭搗鼓掰弄半天也沒成功。
旁邊睡覺的輕嘖一聲：“你幹什麼呢，一直在那兒發出窸窸窣窣的動靜？”
又被被嫌棄了，但人有三急，他也控制不住啊，“這個，安全扣，是不是壞了？打不開了。”
洛瑜探過身來，大手在他腰間的卡扣一拉一摁，咔噠一聲就解開了，“笨死了。”
應晚癟癟嘴，沒敢反駁，後面也沒敢再喝一口飲料。
洛瑜放棄睡覺，直接開啟了遮窗擋板準備看會兒書，陽光一瞬間傾洩進來，應晚的目光被吸引過去透過洛瑜那邊的窗戶看向外邊兒。
他心中感嘆：原來天上綣湧的雲層竟然是這麼厚的，金色的陽光對映到雲海中央，真是亮閃又美麗，真想躺上去打個滾兒啊。
他正看得入迷思緒飛揚著，洛瑜卻突然把書啪的一聲合上，側目：“我說，你一直盯著我看做什麼？”
應晚：“？”
“你沒事做睡覺不行嗎？”
“有，有事做。我想欣賞一下，窗外的雲。”
“你......” 洛瑜好像被噎了一下，接著道：“你在看雲啊？”
應晚笑了笑：“嗯。我第一次坐飛機，以前沒見過這般身處雲海的景色，真的很美呢。”
應晚看洛瑜的神情，大概被自己無語到了，估計在想他這個鄉巴佬怎麼連雲都覺得有看頭，不過應晚不在意。
他面色格外沉靜：“世間的美景啊，總是看一次少一次，我想在有限的生命裡將無限的風景通通裝進眼睛裡。”
半晌，洛瑜開口道：“你跟我換位置，你坐靠窗這邊來。”他解開了安全扣，順帶扔給了他一個相機：“既然你精力這麼旺盛，這次出行的拍攝任務就交給你了，記得多拍點。”
應晚捧著相機望了望洛瑜，又望了望窗外的雲，然後對他笑著朗聲道：“保證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