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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晚醒來時腦子也活絡過來了，發現身邊空無一人。
開啟手機，螢幕上顯示著十幾條未接電話，都是洛莫瑤打來的。
回覆了洛莫瑤的資訊後，又給宋邢打了個電話：“喂，打擾你了宋醫生。”
“沒有打擾，我剛查完房。”宋邢這個時候已經上班了，電話那頭傳來醫院裡嘈雜的聲音。
“昨晚是你一直在照顧我嗎？”應晚嗓音仍有些沙啞。
宋邢：“嗯，你昨晚反覆發燒了幾次，現在感覺怎麼樣，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應晚感受了下，答道：“哦謝謝，我已經好了。但不舒服的地方的話，好像是有點。”
宋邢問：“是哪裡不舒服？我待會兒下了班過來看一下。”
應晚：“沒什麼…….就是昨晚我好像做了個挺噁心的夢，有點不舒服。”
宋邢：……
掛了電話，應晚下床隨便收拾了下，然後準備去冰箱裡拿點壓縮餅乾墊墊肚子。
待看見沙發上睡著的人時，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洛瑜竟然躺在自己家沙發上！
他雙手環在胸前側身睡著，身上只蓋了一層薄被，那小小的沙發自然是容納不下洛瑜這個一米九的大高個，洛瑜半個小腿都吊在沙發外邊，閉著眼還眉頭緊蹙，看起來睡的很不舒服。
這人怎麼會在自己家？他怎麼知道自己在這兒的？他又是什麼時候來的？難不成，昨晚那個噁心的夢不是夢？
一連串疑問接踵而至地砸進應晚的腦袋，這一幕場景對他來說衝擊有點大，不禁摸了摸額頭，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發燒。
“醒了？”洛瑜上一秒剛聽到這邊的動靜，下一秒就睜開眼，他壓根一晚沒睡，天亮了才跑到客廳淺眠了一會兒，眼下烏黑髮青。
“過來。”洛瑜對他說。
應晚指著他，滿眼疑惑：“你？”
“你什麼你。叫你過來聽不懂啊？”洛瑜見他不動，自己起身走過去伸手在他額前摸了摸，“終於不燒了。”
應晚拍開了他的手，往後退了兩步，眼神充滿警惕。
洛瑜被他這疏遠的動作和神情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做什麼？”
“洛少爺，我已經把我的行李全部搬出洛家了，之前的事該道歉的我也已經道過歉了。所以麻煩請你現在離開我家，這裡不歡迎你。”
他懷疑自己在做夢，但應晚無比冷酷眼神又明擺著告訴他，自己沒聽錯。
他洛大少爺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氣，費心費力地照顧他一整個晚上，自己還睡都不敢睡，結果這人一醒就要趕自己出門？明明昨晚還在自己懷裡撒嬌耍賴裝乖，這才幾個小時過去就翻臉不認人了。
他冷笑一聲，原本柔和的眼色也瞬間變得凌厲起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聽不懂，講詳細點。”
應晚吞嚥了一下口水，強裝鎮定著：“之前的事我會和洛小姐商量好的，你放心，我以後絕不會再’別有心計‘地接近你們洛家的任何人。就同之前一樣，你我之間，井水不犯河水。”
“井水不犯河水？”洛瑜重複著他最後一句，幾乎是咬著後槽牙說了句很好。
“莫瑤她要怎麼樣做我自然是管不著。但是——”他突然湊近應晚，看著他：“既然要你和我井水不犯河水，那就先把六年前你欠我的那筆錢還上吧。”
“我欠你的錢？”應晚瞪大著雙眼，不知道他在講什麼無厘頭的話。
洛瑜低頭看了一眼手機螢幕上顯示的時期，似乎思索了一會兒才淡淡道：“六年零七個月，共兩千三百九十七天，算上利息的話你得還我——”
“我沒有欠過你的錢！”應晚捏緊了拳頭，聲如洪鐘，斬釘截鐵地說道。
見他神色如此堅定無疑，洛瑜輕嗤一聲，說話也夾槍帶棒的：“這麼急著否認，是拿不出錢來還嗎？”
“我這個債主這麼多年都沒來追債，也算給足你時間了吧？”
“像你這種次次考試能上振南光榮榜成績優異的好學生，畢業這麼久了不但這點錢都還不上，還只能住在這種連暖氣都沒有的破房子裡。”
“你到底是有多自甘墮落才能混到這種地步。”
“我說了，我不欠你錢。至於我的生活水平如何不關你的事———也輪不到你來評價！”應晚知道就算自己年入百萬，對於從出生就身家上億、生活極致優渥的洛瑜來說，幾百萬幾千萬在他眼裡不過輕如鴻毛。
洛瑜想要藉此來嘲笑挖苦他一番簡直輕輕鬆鬆、易如反掌。
洛瑜明顯給他這句話堵住了，緊繃著下頜俯視著他，怒目而視：“你再說一遍！”
“請你離開。”應晚沉聲答道。
好好好，這人不過幾年不見，簡直性情大變，都敢這麼跟他說話了。
更可氣的是，這話他偏偏說的好像也沒什麼錯。
洛瑜插著腰在狹小的屋內來回走了兩圈，都沒壓下心中那股無名的怒火，難以發洩的怒氣悶在心口，最後一腳踢翻了應晚家的花瓶。
“你幹什麼？！”應晚臉上終於顯現出慌張的神色，著急忙慌地蹲下身子去扶正花瓶，檢查哪裡有沒有摔壞。
一看，果然碎了一個角，瓶身也裂開了。
應晚扭頭仇視著他，同時又忽然間有些後悔說話頂撞了他。明明知道這人是什麼脾氣卻非要在他面前硬氣，圖個什麼呢？
應晚看洛瑜臉色陰沉可怖得很，生怕他下一秒就會發瘋把屋裡所有東西一股腦兒給砸了。
“你先冷靜些。”他不想陳怡的東西被洛瑜砸個稀巴爛，儘可能以和顏悅色的語氣和他商量道：“有什麼事，我們出去說好嗎？”
洛瑜還在氣頭上，對他的話充耳不聞，拉住應晚的手腕就往上扯，依舊怒氣未消的樣子。
“幹嘛這麼瞪著我？你很愛惜這個破花瓶？”
洛瑜的手跟鐵鉗一樣硬，掙脫不出無果，應晚只有回他：“我的東西我當然愛惜了。”
應晚耐心耗盡，沒有精力和他再糾纏：“我說，你能不能別在我這兒無理取鬧了，能不能別找我麻煩？我壓根不欠你錢，你趕緊走。”
洛瑜揪著應晚的衣領，惡狠狠道：“滾你他媽的無理取鬧！你忘了你當年做的那些破事了？還有欠周赫然的六百七十萬，是老子幫你還的，之前沒找你還，是老子沒時間，現在你想賴賬了？門兒都沒有。”
“什麼？”這句看似從洛瑜脫口而出的氣話，如同一道驚雷炸響，當場將應晚劈中，他難以置信地回望著洛瑜，聲音都顫抖了起來：“我欠周赫然六百七十萬？”
應晚這幅神情才是他想要的效果，洛瑜收回手，好整以暇地斜睨著他：“當年你不是還打了欠條，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你休想賴賬。”
“雖然已經過了法律上的訴訟時效，但是嘛，你應該知道，對付你我有的是辦法。”洛瑜勾著嘴角，笑著看他。
應晚曾經是真的覺得洛瑜笑起來很好看，既陽光帥氣，又恣意張揚。現在他卻覺得眼前的洛瑜活像一條陰冷殘忍的毒蛇，正陰惻惻地吐著蛇信子，活要將自己活生生地插吃入腹一般。
六年前，自己被周赫然戲弄，被他耍的團團轉不說，最後還因為他與洛瑜決裂。
不過這也不能全然怪周赫然一人，那時的自己實在是太蠢，自己遭的罪大多都是自作自受來的。但他也不曾想，那人竟然在早那個時候就他挖下了這麼大一個陷阱，甚至不用刻意引誘，自己閉著眼睛就往坑裡跳了。
應晚原本繃直的肩膀突然脫力般地垂下， 像是認命般的低垂著頭。
“是。我忘記了，有這一回事。”
他想老天真的很不公平，什麼苦都讓自己吃了，怎麼最後還要給自己扣上個身負鉅款債務的重擔。
本以為最難熬的日子都過去了，而如今卻依然要為當初自己的天真愚蠢買單，就好像怎麼逃都逃不出那幾年。
“忘記了沒關係啊，我這不是提醒你想起來了嗎。”眼前人無所謂道。
“六百七十萬…….六百七十萬…….”應晚反覆低聲念著，彷彿被抽乾了全身的力氣，神色恍惚道：“可我現在連一千塊錢都拿不出。”
“別那幅半死不活的模樣，好像我要逼死你似的，拿不出來就拿不出來唄，我又不會現在就讓你還。”
洛瑜不知道他怎麼一下子蔫了，和先前扎人帶刺的形象判若兩人，以為是自己太兇了，他並不想當個窮兇極惡的追債惡霸，於是開恩般地對他講：“不過你得聽我的話。如果表現好的話，我可以考慮減免你的債務。”
應晚幾不可見的眸光一沉，沉默不語。
之前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越不想與洛瑜有糾葛，反而牽扯越深。現在他明白了。
因為決定權從不在自己手裡，眼前這位盛氣凌人、傲慢驕橫的人才是掌權者，洛瑜完完全全地掌控著他們之間的關係。
就算沒有那紙已經過了訴訟時效的債務欠條，只要他想，只需略施小計，輕而易舉地就能遏制住自己的咽喉，一如大象碾死螞蟻那般輕易簡單。
面對上位者的責難時，如果沒有足夠的能力與之抗衡，又不想被輕易抹去，那麼除了服從，根本沒有其他任何選擇。
“我現在沒有在工作。我之前一個月的工資有8000塊，加上各種兼職一年能掙十五萬左右。”
應晚掰著手指算了算，然後說：“六百七十萬，我大概得工作四十五年才能還清，我今年25歲，也就是說不出意外的話我得活到70歲才能還清你的錢。”
“相比之下，我認為您的時間更為高貴。所以———，你確定要和我這樣討厭的人維持一輩子的債務關係嗎？”應晚嘗試試探著他真正的目的。
洛瑜挑眉，眸色深沉，以一種探究的目光全新審視著眼前這張看似人畜無害的臉。
應晚心裡清楚明白，對於他們這種級別的富人，錢是最不值錢的東西，被物質極度滿足的他們，追求的東西早就不止是錢那麼簡單了。
很明顯，洛瑜也不是真的想要回那筆錢，不然這些年間早就來追債了，也不會等到現在。
可能是自己這次是真的惹到他了，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才行。
應晚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咬了咬下唇：“你直接告訴我吧，你想要什麼？一隻手一隻腿？還是要哪個器官？只要我能給的我都給。”
明明這人雙目澄澈得如山澗泉水般清澈，像小鹿般的眼睛，誠摯的不含一絲雜質，說出的話如此駭人。
洛瑜只當他是在說笑，還漫不經心地揶揄他道：“就你？弱成這樣的身體，能有幾個零件是好的？根本賣不出個好價。”
“不過，你倒是對自己有著清晰的認知，知道自己還不起就乾脆承認了。雖然我現在還沒有想好要你做什麼，但首先一點———”
洛瑜將食指抵在他唇邊，低聲說：“別和我頂嘴。”
明明以前那麼笨嘴笨舌的一個人，現在他這小嘴一張就吐出讓人生氣的話，當真是煩心。
洛瑜用拇指抹了一下他柔軟的下唇，然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補充道：“另外，如果你想要還一輩子的話，也不是不可以。我倒是不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