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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去學校，江夏覺得很開心，同學們很好，都願意和他交朋友，老師也很溫柔，江夏媽媽來接他放學時，江夏少有的主動和媽媽分享學校裡發生的事情。
“媽媽，我喜歡這個學校。”
江夏媽媽看著還很年輕，仔細看，母子倆長的很像，尤其是那雙黑葡萄一樣的眼睛，極為出彩，不過，膚色差別也極大，一個雪媚娘、一個髒髒包。
江夏媽媽比江夏爸爸小了5歲，19歲那年生下的江夏，現在說起來當時兩人能走到一起也讓人覺得不可思議，江夏媽媽那時還是一名即將參加高考的學生，家裡遭遇變故，她同父異母的小弟弟突然昏厥，送到醫院檢查出來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可天價的治療費用是她們家遠遠無法承擔的，那個時候網際網路還不發達，沒辦法發起眾籌，醫保報銷還沒普及到她們那個偏遠的小鎮，家裡就小弟弟這一個“傳宗接代”的獨苗苗，沒錢也得治，先是問親戚借，可親戚一聽她們家這事兒，都怕肉包子打狗——有借無還，都躲著她們，沒有錢，後媽整天在家裡哭自已命苦，嫁給她爸沒過上一天好日子不說，唯一的兒子生病了也沒能力治，她爸也整日整夜的酗酒。江夏媽媽也擔心，但畢竟隔著一層肚皮，後媽平日裡對她……而且那段時間正是她人生的關鍵時候，她也幫不上什麼忙，秉承著不給他們添亂就是幫忙的心態，她儘量隱身，選擇了住校，安心準備最後的衝刺，但是現實告訴她不可能“出淤泥而不染。”
高考前7天，她被通知了退學，是通知不是商量。
她迷迷糊糊地被爸爸騙回家，那是個陰天，為了集中注意力，她一般上課都是站到最後一排聽講，這樣也不會犯困，她正邊聽著老師講邊做著筆記，班主任從後門把她叫了出去，告訴她，她爸爸生病了，讓她回家去看看，她沒想其它的，利落地收拾書包，帶了幾本書，打算要是今天回不來就在家裡自已複習，禮貌地和任課老師打了個招呼，就和班主任一起離開了，到了校門口，平日裡有些嚴肅的班主任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好像看到班主任眼底有些潮紅，輕輕的拍拍她的肩，嘴唇顫了顫，“楊婷妹，你是個好孩子。”
雖然覺得班主任有些反常，楊婷妹也沒在意，她有些擔心爸爸，雖然後媽對她不太好，但是爸爸還行，沒有苛待過她。想著，她腳下速度放快。
多年後，她每每想起當時還是要做噩夢，她前腳剛到家，後腳大門就落了鎖，她看著鎖住門的人，一臉疑惑地問“爸？你病好了？是出什麼事兒了嘛？大白天的怎麼鎖上門啊？”
楊父眼神閃了閃，後媽從堂屋走了出來，“婷妹，明天不要去上學了。”
楊婷妹以為是後媽要去醫院照顧小弟弟，楊父這邊沒人照顧，“好啊，那我這幾天在家裡照顧爸，考試那天回去，幸好我走的時候帶了書，對了王阿姨，宸希好些了嘛？”
楊婷妹想進堂屋把書包放下，“爸，你生病了怎麼……”
“我已經給你辦了退學，你以後都不用去了。”
幾乎是瞬間，楊婷妹全身像被冰凍住了，僵硬地愣在原地，心臟卻不受控制地咚咚作響，像要衝破胸膛。
“爸，你什麼意思？”楊婷妹聲音都在顫抖。
“我已經和你班主任打過招呼了，證明也都辦好了，你不小了，女孩子讀那麼多書幹嘛？我和你王阿姨給你找了個婆家，兩家說好了，那人你認識，鎮上開理髮店的江東。日子訂在下個月初一，你準備準備。”
楊婷妹驚恐的同時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很荒唐，她開始懷疑自已到底認不認識字了，她有些聽不懂楊父講話的意思。
一旁看著的王阿姨突然跪下抱著楊婷妹的腿，哭喊道:“婷妹呀，你可憐可憐你弟弟，王阿姨求你救救他，只有你能救他了婷妹，宸希真的不能再等了，你爸爸和我都借不到錢，你忍心看著你弟弟去死嗎，咱們家可就他這一個獨苗苗，王阿姨發誓，只要宸希治好了，以後你讓王阿姨，讓你弟弟幹什麼都行！婷妹，阿姨求求你了……”
楊婷妹像是此刻才反應過來，她忽然想起了班主任送她到學校門口時莫名的表現，自嘲地笑了笑。
“所以你們想賣了我？”
“那是你弟弟！”楊父像是已經邁過了心裡的那道檻兒，理直氣壯的說，“你要是不嫁，我們一家都陪著你弟弟去死！”
楊婷妹眼眶像是在被火灼燒，很燙，就是流不出眼淚。
四月初一，也是個陰天，鞭炮聲響起，楊婷妹坐上了婚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