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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硃砂辟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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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如同夏季突然襲來的暴風雨,持續時間長達421天的漫長的、暗無天日的、仿若沒有盡頭的校園霸凌以林悅在交完最後一張考卷而徹底宣佈告終。

林悅在試卷上圈上了最後一個句號,合上筆蓋,輕輕的放在桌面上,靜靜的等待考試結束鈴聲響起,看著鐘錶指標慢慢的挪動,終於指到了12,林悅像是揹負了千斤頂的旅人要去朝拜心裡的神聖密境,跋山涉水、歷經千難萬險之後,命運之神才終於把她肩膀上千斤重擔移開,無比的、巨大的劫後餘生的喜悅感和荒誕感將她裹挾,她站起身,等待著監考老師把她桌面上的卷子收走,她轉頭瞥向窗外,六月的陽光很刺眼,她沒有痛覺一樣一直盯著強光看,直到眼眶處傳來灼燒感,瞳孔上像是被覆上了一張歐根紗,視線逐漸模糊不聚焦,她才後知後覺的閉上眼,一滴晶瑩的淚珠從她的眼尾流出,順著她不飽滿的面部輪廓滑下,一直落到她今天穿的白色校服衣領上,面頰上眼淚流出的軌跡,經陽光協助,烙印成一道淺淺的河道。

她的青春至此乾涸又即將奔騰。

七月份,她拿到了這個仍舊陌生的城市裡最好的高中的錄取通知書之後,她的心仍然感受到了一種解脫,彷彿長久以來的壓抑終於找到了出口。那個晚上,她獨自坐在窗前,看著窗外的繁星點點,心中湧動著對未來的期待和不安。她想起了自已的努力和堅持,那些不懷好意人的嘴臉她已經開始淡忘了,她忽然記起來了她曾經看過的一個名詞,——模因理論,她看到膠水、看到口香糖、看到別人若有若無的把視線落到她身上的時候,她又會面板開始戰慄,她不可控的開始害怕,所以她從不去角落裡的衛生間,從不坐靠在窗戶邊的座位,她永遠會不嫌麻煩的風雨無阻的隨身帶著外套,她洗澡總會洗兩遍,即使林媽媽在浴室門外罵她敗家,她不理,她使勁的揉搓著自已的面板,直到它通紅甚至出現血點了,她才肯罷休,不像在洗澡,像是一場自我的霸凌。

暑假時間足足有三個月,林爸爸整日裡都是早出晚歸,因為孩子們都不用上學,也都在家,林媽媽就接了一點簡單但是報酬很低手工活在家裡做,但至少了勝於無嘛,算是賺每天的買菜錢。

不過雖然表面上是有四個勞動力,實際上只有兩個,林悅的姐姐在上高二,說開學馬上就要高三了,她要趁著假期多多看書,至於林悅的弟弟,在上小學,正是愛玩兒愛鬧的年齡,每天也坐不住,吃過飯就跑出去找附近的同齡小孩兒玩兒去了。只有林悅,好像沒有什麼要緊的事兒,這個手工活兒很無聊,就是摺疊和組裝蛋糕上插著的小飾品,很機械乏味,做久了胳膊、手指、脖頸還會痠痛。林悅的姐姐偶爾出來喝水,窗外也傳來林悅弟弟和他的小夥伴兒們玩鬧追逐的笑聲,林悅好幾次小幅度地抬起頭看向正專注摺紙的林媽媽,林媽媽一直沒抬頭,也沒和林悅說話,只是手指靈活的折著紙,林悅看到林媽媽粗大的指關節,好像生了鏽洗不乾淨的手,她記不得這雙的溫度,是溫暖還是冰冷她也不知道,興許是冷的,畢竟弟弟很不喜歡媽媽用手摸他的臉。常年被油煙燻烤的發黃的臉,到嘴邊的話又被林悅嚥下去,她又拿了一張紙,手上的動作加快。

在這個暑假的最後幾天裡,林悅才得以自由,她需要自已準備採購開學住校用的生活用品,她拿出攢了很久的錢,這是林媽媽初中三年給她日常的生活費,不過林悅總是因為被圍堵在教室裡或者學校的某個小角落裡而錯過吃飯時間,慢慢的,不吃飯她也習慣了,陰差陽錯的,叫她攢下了一筆對她來說不小金額的錢。她誰也沒給,誰也沒告訴,她擁有這些錢,就像披上了一層盔甲。買生活用品的時候給自已買了一個掛墜,是一個硃砂材質的小圓球,聽說這個轉運辟邪。她把掛墜穿了條繩子,掛在了脖子上。滾燙的鎖骨處感受到珠子的冰涼,她從未有哪一刻像此刻這樣安心。

她突然明白,原來自已一直仍然在期待著什麼,那種期待,就像等待雨後的彩虹,她認定知道它總會來,但每次看到,還是會有那種驚喜和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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