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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賦詩怒戲無情人
長期憂悶是不行的，憂悶會使人患上憂鬱症，一但有了憂鬱症，那這個人就廢了，何談鬥志。
閻爾梅從憂悶中清醒過來，認真總結了這幾年為抗清復明事業奔波中的患得患失，總結出來一個道理，有人有兵權才有能力與清兵抗衡，而兵源是要用銀子來疏通構建的。
沒有錢，將一事無成。當然，要是能夠找到賢妹雪貴妃更好。有了吾皇的金印，一切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但未找到雪貴妃之前，不能無所事事，得先籌得一筆鉅款，才能去招兵買馬。
唉！為了反清復明的大業，只有將我這隻老臉伸出去了。
這年春節剛過，閻爾梅又日夜兼程，風餐露宿地從山東趕往江蘇太倉，去找同窗好友王文肅打打秋風，看能否捐得一筆錢兒。
王文肅是當地有名的財主，能成為財主無外乎有兩個先決條件，一是繼承祖業，二是精明斂財。但財主們大多數都有一個共性特點，那就是為富不仁，王文肅也不例外。
王文肅也和閻爾梅原來一樣，是祖父留有萬貫家財，再由父輩發養大，王家是當地富豪之一。
當時，只有有錢人，才能培養子弟讀書，讀書做官，做官發財。這是財主們發家致富的途徑之一。
閻王兩家都是當地富豪，因而閻爾梅與王文肅有緣就讀金陵一所頗有名氣的高階書館。
三年同窗，兩人是住在同一寢室，同一課桌，一起研究學問，親如兄弟。因此，別的同窗經常玩笑地說：“看，爾梅和文肅像是一對親兄弟。”
十餘年來，王文肅雖未考中舉人，可在當地既是財主，也是當地秀才，自然而然，鄉親們對他是高看一等。
秀才不出屋，能知天下事。他家與閻爾梅的家雖然遠隔幾百裡，但閻爾梅焚家園、賣田產組織義軍，後來全軍覆沒的事兒，早在江淮大地傳得沸沸揚揚。
閻爾梅現在是個窮光蛋，王肅文先是想避而不見，但閻爾梅並不氣餒，世道本來就是這樣：“窮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嘛，不足為怪。
由於原來祖業殷實，年年租子豐厚，閻爾梅經常借錢接濟朋友和窮苦鄉親，倒在方圓百里落下了一個“閻善人” 的好名聲，可世上有幾個閻爾梅呢。
天有不測風雲，山水輪流轉，他現在落魄得是個窮光蛋，很多人替他惋惜，信天命的人認為這是他的命，井底之蛙之徒還罵他是個敗家子兒。
這次是閻爾梅人生第一次來找朋友借錢，他非常注重太倉之行。
閻爾梅的棄而不捨，使得王文肅很是無奈，但情面難卻，表面文章還是要做的，這就是財主們的虛偽本質。
王文肅又聞報閻爾梅來訪，再借故推辭，是不盡人情了。
他表面上裝得很是高興的樣子，開啟中門迎接。
開門一看，閻爾梅一身出家人打扮，手裡還端著一個化緣用的佛缽，這分明是來化緣的呀，頓時他心裡明白了幾分，滿臉堆笑地說。
“稀客，稀客，歡迎爾梅兄光臨寒舍，未能遠迎，罪過，罪過。”
閻爾梅試探地應喏說：“爾梅近幾年混的很是窩囊，想必文肅兄早有耳聞。慚愧，慚愧。”
“人哪有不背時的時候，但爾梅兄背的是國難之時，令人敬佩，難得，難得。”
有戲！文肅兄看似對我的遭遇有所同情。有同情心，就有愛心，有愛心就有希望籌得銀子。於是，寒暄幾句後，閻爾梅直接說明來意。
“文肅兄，爾梅這次來到貴府，是有個不情之請。”
“爾梅兄，但說無妨，我倆誰跟誰呀。”
“爾梅時刻牢記反清復明的初心，至死不悔，只是之前的失敗挫折，全軍覆沒，使我囊中羞澀，故而想找昔日好友募捐資金，招兵買馬，重整旗鼓。”
這個閻爾梅還是老樣子，死愛面子。明明是來借錢的，卻說成是募捐。是傻瓜才借錢你呢，明擺著是肉包子打狗子，有去無回。
王文肅想後，心中早有應對之策。
“爾梅兄對我大明朝廷的忠心，天地可鑑，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無人不為你點贊。思我大明，自太祖開闢天下，幾百年來，風和日麗，國泰民安。可如今外族入侵，佔我山河，毀我家園，儒生雖學賦不精，伹也要學王逸問天：‘仰見圖畫，因書其壁，呵而問之，以渫憤懣……，”
王文肅一人自顧高談闊論，有呵壁問天之感概，但他其實是誇誇其談，故意扯野棉花，毫無借錢之意。
閻爾梅從他的話語裡，已經品味到了他拒絕捐款的意思。“桑女不知亡國恨，富賈最易當漢奸。”他們只要能撈到錢，何為國家大事也，發國難財大有人在。
看來沒有必要在此浪費時間，他打斷他的話語，戲謔道：“難得文肅兄如此呵壁問天，爾梅不才，以詩相贈可好。”
王文肅立馬反應說：“哈哈哈，爾梅兄有所不知，你的大名已經上了大清朝賊人的皇榜，誰敢收藏你的墨寶，那不是自找苦吃嗎？”
想的倒美，想用你的文墨來我這兒騙錢，門都沒有。
閻爾梅聽後，鄙夷地一笑，他那小人的嘴臉已經寫在他臉上。不行，我得留點東西給你，讓你羞愧難當。
“文肅兄，你誤會了，我只是想送給你留個紀念，分文不取。你別看現在收藏我的文墨有點風險，我閻古古毫不吹牛地說，若干年後，本人的文墨將是無價之寶。”
王文肅是知道目前市場行情，由於閻爾梅現在在江南很有名氣，加之他寧可餓死也不賣字的傲骨，他的墨寶已經是一平尺一兩紋銀，收藏起來，的確像他自己所說，是無價之寶。
這無本萬利的生意不做那就比傻子還傻。王文肅又是滿臉堆笑說：
“難得爾梅兄有這般熱情，恭敬不如從命。”
“文肅兄，請筆墨伺候！”
王文肅屁顛屁顛地從書房裡拿出文房四寶，像一個奴才似的，臉帶諂笑，忙將淡黃的宣紙鋪放在八仙桌上，又趕緊動手研墨。
閻爾梅冷笑一聲，提起毛筆疾書，七絕兩首：
一
婁江橋畔採芙蓉，俯仰金華舊鼎鍾。
怪道主人常避客，應慚無淚哭神宗。
二
子夜歌殘玉樹塵，江南花月變金鱗。
孤帆直掛滄洲去，不弔烏衣巷裡人。
寫完，他將毛筆往桌子上一丟，也不與主人打招呼，昂首闊步地走出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