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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歲時,我端著飯碗去廣場看同村裡的小孩踢球。因為身體不好再加上家中獨子,父母對我的活動多加管制,只能每天看他們玩過過癮。記著我其實有一個大我五歲的哥哥,但三歲時走丟了,生死不明。
我家吃飯比較晚,當他們準備踢球時我才盛上飯,端著海碗匆匆忙忙往廣場快步走著。
此時我母親會在後面喊:“親愛的,跑慢點!”
“知道啦——”我回過頭,說,然後堅定不移地朝著那個方向前進。
他們已經在玩了,所以我找了個可以遮蔽太陽的地方坐下,邊吃邊看。
我緩慢地咀嚼著飯菜,絲毫不在乎灰塵是否高高揚起、有沒有掉到飯裡,因為我全身的注意力都在這些健康活潑的人上。也正因為如此,我似乎對母親的手藝有些淡忘了——她早已逝世多年。
過了很久,直至他們玩累了乏了,我也吃得差不多,正準備收拾收拾碗筷回家。其中一人走來,問我:“你一直就坐在這裡看,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玩啊?”
我說:“身體不好,家裡人不讓我做這些。”
其餘人好像又提了興趣,笑道:“來嘛來嘛,家長就是這樣一驚一乍的,你別管他們。”
說的是,我從記事起也沒因為跑啊、跳啊出過什麼岔子。所以在聽到這番話後,自然而然的,我心動了。
對方扔過來一個漏了些氣的皮球,我接住它,正邁開腿往那兒跑,迎面撞上一個白鬍子老頭。因為慣性倒下的那一瞬間,他接住了我。
“對不起。”我緩了一會,道歉。
“哈哈,沒事吧?”老爺爺和藹地笑了笑,蹲下身問,“小朋友,你知道村長家在哪嗎?”
他說的是那個剛剛上任的年輕外地人,我當然知道。母親出門賣菜時總會帶上我,街坊鄰居的八卦我都能倒背如流,再根據各種線索查到真相。
我和父母說到這些時,他們只是詫異地對視兩秒,隨後溫柔地問我想吃什麼。
於是我點頭,把球還了回去,又託順路的朋友幫忙帶碗,再帶著他到離廣場最遠的那間小木屋。
那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見到對方先是磕磕巴巴寒暄了一頓,又跑回屋子裡,拿著一本小冊子出來。那個時候的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站在門口發呆、踢石頭,一直到被提起。
老人問:“小朋友,怎麼還不回家啊?”
“我沒見過小孩子會長這樣。”我說。
“小孩?我嗎?”
“大人手上都有一層厚厚的繭子,但是小孩就沒有。”我攤開手給他們看,又收回去,“我看到你長得像很老的大人,但是手上只有一層薄繭,所以你是一個奇怪的小孩。”
“哦?誰告訴你這些的?”
“我看出來的。”
我看見村長在使勁憋笑,抿了抿嘴,瞪著他:“你笑什麼,你剛來的時候手上乾淨得很。”
老人又拍拍我的肩膀對他說:“想象力挺豐富的,還有理有據,就是——”
“校長,”村長打斷他,“要不然就他了?”
“什麼?”我沒看懂。
他們相視一笑,叫我帶他們去家裡做客。但我的疑問還沒被解答,遂又問:“為什麼你又像小孩又像老大人?為什麼你長這——麼——胖——?”
“那個,校長。”村長湊到對方旁邊小聲說,“童言無忌。”
“我什麼時候因為這些生氣了?”老人笑了笑,回答我,“有一些職業,是不需要在大熱天底下曬太陽的,你想不想這樣?”
“我可以讓爸爸媽媽幹這種活計嗎?”
“嗯……但是現在說得是你想不想呀。做得好的話,說不定你的爸爸媽媽就不用那麼辛苦地幹活了。”
“那我想去。”我說。
到了,他停下來,叩響了我家大門。
一開始,我乖乖待在旁邊聽他們說話。但是聊到後面,大人們就把我趕到房間裡,我只好蒙著被子生氣,慢慢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還是生氣,閉上眼拽著被子在床上打滾,沒看到父母泛紅的眼角,替我收拾衣服行李時突然的一怔。
然後,我就提著一包行李,乘上了去大城市的火車。
我覺著學校太大了,因為那時以宿舍為圓心,整整探察了一週才全部走完。
我最喜歡圖書館,因為有很多書,多到我覺著一輩子翻不完。我對校長說這番話時,他只是讓我慢慢看,又說看完圖書館一遍的書,有了印象學識就更淵博。為了再聰明些,我把它們都記下了。
這裡的人都很好,卻和我沒什麼共同話題,一個朋友也沒交到。現在想來應該是我自身慢熱又警惕的緣故。
有時我會聽到周圍人說,我有好運氣被校長選中。
嗯,這是當然的,如果遇不到他我這輩子可能就這樣了。雖然聽到這些話時會有點難過。
以及,這三年時間我都埋在書堆裡,透過書去了解外面的世界,卻因此忽略了實踐的重要性。
但母親逝世的訊息把我衝擊得頭昏腦漲,只好一個人待在房間裡消化這些情緒。
聽聞此事,父親託村長給我寫信叫我不用太擔心他的生計,又和我提到家鄉逸事,久違的,我突然開始懷念起以前的朋友們。
我應該走出去看看,交些朋友?
此時我已經在筆試上得了學校的第一,但口試總是磕磕巴巴的。我不太會說下界語,連翹舌也有點難做到。於是老師向我推薦了這位和我一起著書的朋友。
他是地道的下界人,大我一歲,作為留學生待在此處。每次見他總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我覺得有點像狐狸。
他和我說他小時候的事,說貪財的豬靈如何對著國王獅子大開口、皇宮貴族們的盛宴。
我問:“你們那裡也會有窮人嗎?”
“沒有。”他回答,“我們那裡只有窮怪物。”
接著又頓了一下,說:“我們那兒,底層怪物的需求很少,只需要每週供應一斤肉就可以精力十足地從早幹到晚。”
“誒?他們幹這麼久這麼累的活,不會撂擔子不幹嗎?”
“下界怪物多啊,不幹的話大可以辭退掉換其他怪上,幹得話至少還可以維持最低生理需求。”
“……這是在壓榨吧?”
他點了點頭。
我好像懂了,書上那些夜晚出沒傷人的怪物為什麼現在見不到,原來是被關在工廠裡工作啊。
我又問:“為什麼這些怪物會比囚犯還累?”
對方聳了聳肩,說:“很簡單,底層怪物沒怎麼開智。然後你也知道,兩個緯度以前還起過很大的衝突,一些人類剝削這些怪物時會安慰自已這是在讓它們為祖上贖罪。”
“為什麼他們攻擊的是平民?而不是因為個人利益引發衝突的那些傢伙?”我搖搖頭,“不應該是這樣……讓無辜的去買單。”
“嗯……”他沉默了一瞬,“……你看看宴會實際上長什麼樣嗎?書上寫的可能想象不大出來,還是得實際去了解。”
我清楚他這是在轉移話題,又不好指出,便順著他的話點了點頭。
“好,過幾天找個裁縫給你訂些衣服……”他小聲唸叨。
“我穿這身就行了。”我低頭打量了下自已的衣服,“這一身沒什麼補丁,挺好,我就喜歡在一旁待著。”
“什、麼?”他詫異道,“你這是被虐待了還是怎麼著,最好的衣服還留著補丁?”
“因為要攢錢出去旅遊。”我如實回答,“就省點錢,湊合過。”
他難得有其他表情,不可置信地盯著我良久才反應過來:“其實,你可以去拉投資。”
“那是什麼意思?”
“就,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靠自已的實力去讓人家給你錢?”
“那他們會不會虧啊?”
“好像是會出作品,然後給對方分成。”他說,“這是和商業有關的東西,我也是聽大人說的。”
“聚會上?”
“聚會上。”
我似乎理解為什麼他讓我參加了:“那我不得不去了,正好想著去下界看看。”
因為,我對下界充滿了好奇,但鮮少有人去寫關於下界的書。我曾申請過下界通行證,但是至今沒有一個答覆,我想,說不定這場宴會可以幫到我。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裡,我被幾個裁縫布偶似的擺弄,量尺寸、試衣、修改、再試……他就在一旁看著。
但沒辦法,錢畢竟是人家出的,我也答應了沒法反悔。以及,衣服是真的好看,行吧。
況且我之後確實攬到了一位資助咱的人,一位來自末地的女士。因為她,我們在下界躲過了各種劫難,也算是一位大恩人了。
實際上,除了贊助商小姐為我們增添的保鏢,我們還接納了一位因為不小心燒燬一座村莊而負債累累的先生,他幫我們處理一些簡單的問題。相應的,我們也替他還清了債務。
由於歷史遺留問題,下界傳送門被嚴格把控,我們只能從維尤拉乘坐各種交通工具到千里之外的麥提,這一卷會簡單描述我們前往那兒的經歷。
以及,到下界時我們幾個基本上都沒錢了,所以只好被迫從他家的金庫裡掏點,我們有時也會去打工掙錢,雖然掙得不多就是了。
嗯,只能說,我幹這一行確實不需要風吹日曬的了,但也中暑過好幾次。
然後——
一個十六歲,一個十七歲,還有一個不知道幾歲但是很幼稚的傢伙,三人乘上了火車,往第一個目的地——鸕紗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