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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
“無常引魂,前路避讓。”
“無常引魂,前路避讓。”
一個聲音飄蕩在林中。
白無常扛著那縛魂鎖的一頭,望著黑無常,“兄長,咱們為什麼每次都要嚎這麼一句?”
黑無常挺了挺胸,“閻王大老爺說,這麼喊有氣勢。”
“請問,幾位是要去地府嗎?”一個陌生的聲音飄了過來。
白無常有些不耐煩,“不然呢?剛剛在你床邊不是跟你介紹過我們嘛,我們是黑白無常,你陽壽已盡,所以我們要帶你回地府。”
“明白了嗎?”黑白無常一同望向身後跟著的鬼魂。
“嗯?”被拷著的鬼魂有些懵了,擺了擺手,“不…不是我問的啊。”
“不是你還能是誰?”
兩無常心想著,這剛當上鬼竟然開始戲弄我們,回過頭一看。
“啊——”
面前,這是……這是一顆頭!
兩無常嚇的躲到了鬼魂的身後,邊躲邊叫,林中夜裡本就涼,這兩無常又散了幾分寒氣出來,驚得鳥雀四處飛散,叫聲淒涼陰森。
“兩位為何嚇成這樣?”被拷著的鬼魂很是疑惑,他看著前面的那顆頭,那顆頭也歪著看著他們,眨了眨眼,頭髮披散著。
鬼魂先問到,“這位…額…頭,也是要去地府的吧,不如我們一起,到時候在地府還可以相互照應。”
這顆頭眼見著開心了幾分,剛想湊近些,兩無常馬上將鬼魂拉遠了一點。
黑無常甚至忍不住跳起來敲了鬼魂一腦袋,小聲嘀咕著:“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嗎?就邀請這顆頭。”
說完,縮地更緊了。
“人有殘疾,會缺個胳膊少個腿,但剛死之人的鬼魂不會,我們引的鬼魂,都是完完整整到地府的,”黑無常害怕這顆頭聽到,壓了壓聲音,“但是這個鬼魂只剩一顆頭了,這……這……”
頭已經有些不耐煩了,飄到黑無常跟前,“我在此已等候多時了,兩位要是方便的話,能不能順便把我捎去地府?”
頭隱約覺得這時候表示禮儀,應該要行揖禮,頭低下來,才又意識到,手和身體都不在。
兩無常見這頭似乎很是禮貌,但仍有些無措,“我們倆商量一下,商量一下。”說著走到了一邊。
“要不把這顆頭帶回去?”
“可是咱倆這回出來,閻王大老爺沒說要管其他事兒啊。”
“可要是不管,咱倆今天也甩不掉它,這可是顆野頭!”
“……”
“……”
兩無常正商量著,鬼魂和頭正好聊上了,“您這是從哪兒來的啊?”
這鬼魂死前好奇心重,愛好收集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但凡碰到什麼沒見過的都要問一問,看一看。
“我也想知道我從哪來,哎,到時候見到閻王應該就能知道了吧,他不是知曉天下鬼魂事嘛。”
正聊著,兩無常也商量完了,“那……你就跟我們回地府吧……”
“那就先謝過了。”
幾個鬼靜靜地在夜裡飄著。
到了生死界。
“到了。”
“到哪了?”鬼魂和頭都迷茫。
一路走來,越走越光明,腳下是綿延百里的繁花。
眼前,這立著的是一盞……燈?
這燈懸在空中,望著望著,心中竟能生出喜悅來。
“這是生魂燈,”黑白無常引渡了多少鬼魂,可能就說了多少次,“生魂燈是生界邊際,人間所謂迴光返照,就是在這生魂燈前的回看一眼,其實魂魄已近地府,無力回生天。”
“那這花?”鬼魂尤為好奇。
“腳下繁花是在世之人對你的留戀,是世人送你最後一程。”
鬼魂回看來路,眼裡本應被花填滿,卻出現的都是夫人和女兒帶淚的臉,聽見的是她們的哭聲,聲音如此清晰,伸手,卻什麼都觸不到。
那盞燈,照得好亮好亮。
聽到這幾句話的鬼魂多半會回頭,是慚愧,是感激,是遺憾,是種種……
可是這顆頭,卻無動於衷,情由心起,而頭,丟了心。
兩無常默許鬼魂與生人告別,回頭看,他們發現,這百里繁花,竟沒有一朵是為了頭而開的。
這顆頭到底是何來歷,竟可惡至此,無人悼念,無人留戀。
哎,還是留給閻王大老爺解決吧。
“好了,”黑無常提醒鬼魂,“過了這盞燈就到死界了,走吧。”
鬼魂自然是依戀的,但身纏縛魂鎖,自是無力掙脫。
剛經過生魂燈,一陣狂風突起,頭沒有依附,瞬間被捲入其中,頭原本還覺新奇,這進地府的方式竟如此特殊,可眼看著自己在風裡旋轉了好幾圈,無常他們卻還在外面,便朝著他們喊,“你們怎麼還不進來?是我太輕了嗎?”
“我這就讓他們進來。”不知是誰,也不知從何處傳來了這樣一道聲音。
兩無常正鬆口氣,不用帶著頭,不用給自己找麻煩了,正想走,卻發現自己也快站不穩了。
“地府之中,聽我無常,縛魂長鎖,萬鈞極量。”
說完,縛魂鎖如有萬鈞之重,垂於地上,鬼魂身纏著縛魂鎖,如何能承受如此重量,直接栽在了地上,黑白無常順勢坐地。
“就這點本事,也想對抗我?”
“哈哈哈哈”,還是那道聲音,那風卻隨著這聲音也越來越大,越來越霸道。
“兄長,我帽子快要被刮掉了。”
“閉嘴。”
風中變化出了一隻手,輕輕便提起了重有萬鈞的縛魂鎖,迅速收回到漩渦之中,黑白無常反應不及,和鬼魂一起被拉進了風裡。
“啊——”
生死界從未出現如此異常,白無常驚得叫了起來。
已經轉了好些圈的頭看見他們終於進來了,很是開心,見他們三個被那鎖連在一起,似乎更為安全,轉著轉著,白無常那長長的紅舌頭飄了過來,頭順勢一口咬住。
“啊——”
白無常叫得更大聲了。
風裹挾著他們,直到再也不見繁花,也不見生魂燈,只剩白茫茫一片,才慢慢停了下來。
頭也鬆開了白無常的舌頭。
“兄長,這顆頭咬我舌頭。”白無常又是撿起自己的帽子,又是向黑無常告狀,好不委屈。可黑無常也不敢出頭,只是輕聲安慰。
此時,憑空又出現了一顆頭。
“又是一顆頭!”黑白無常已經心力交瘁。
“我在這那麼久,從未見這黑白兩傻瓜帶著一顆頭回來,”說話間,這顆頭變換成一男子模樣,一身白衣,一頭白髮,可見俊美,卻無生機。
黑白無常敢怒不敢言,不知這又是哪路來的大羅神仙。
男子又湊近聞了聞頭,“你非凡人,非天上神,也非地下鬼,有意思。”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頭顯然有些激動。
“你當然是頭了,”男子撇了一眼這黑白兩兄弟和鬼魂,實覺礙眼,“走吧。”
衣袖一揮,生出一股風,又將這仨捲了出去。
“你是誰?”見這男子有如此神通,頭只覺好奇。
“我是誰?好,那我便告訴你。”
“盤古開天闢地,他的身體化為山、化為河,化為萬物,獨留了一片空虛之境,我便是這空虛之主。”男子雙手叉著腰,好不驕傲。
“哦……那你就是一片空白。”
“怎麼說話呢,”空虛之主白了一眼,“我這空虛之境也可化萬物,只不過這麼多年,我沒想好到底變成什麼樣。唉,要不你幫我想想。”
頭此刻只想出去,這空虛之主憑藉著自己因盤古而生,便自覺驕傲,看似神通廣大,可從頭到尾,都是一片空虛。
可這白茫茫一片哪裡是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