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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為什麼有點緊張,抬起頭,傻兮兮地問,“你帶我來這兒幹嘛,我們不回家嗎?”
周嘉衍也低頭望著謝楠。
他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並不記得自己在六七年多以前曾經送過謝楠回家,聽謝楠講過細節,聽謝楠說過如何情動,那天的他又有多麼美好,但他的記憶始終模糊,像隔了一層水霧。
直到前陣子,他偶然開車經過這裡,從車窗裡看見這個廣場,突然想起了那個夜晚的一切。
想起了十八歲的謝楠,青澀,稚嫩,被凍得鼻尖紅紅,滿臉委屈地抬頭看他,想起謝楠站在自家的花園邊,月色明朗,素雪如霜,謝楠白色的毛衣上有顆愛心。
他當時送謝楠回家,只是作為一個兄長的本分,說來其實無足輕重,可是謝楠卻糊里糊塗地愛上了他,一陷就是六年。
他屈膝半跪下來,跟謝楠的目光平齊。
在他面前的,是已經二十五歲的謝楠。
六年多的時間過去,謝楠好像一直沒有變,望著她的眼神,還是澄澈如水,滿懷依賴。
“先不回家了,我有些話想跟你說。”他溫聲說道。
謝楠隱約猜了周嘉衍想跟她說什麼,但她又不敢肯定,心裡有種摸不著底的恐慌,她摸了摸手上的平安繩,圓圓的小金扣因為貼著面板,已經染上了她的體溫,她嚥了咽口水,“你,你說。”
看她這麼緊張,周嘉衍反而笑了笑,他握住了謝楠的手,像握住了什麼舉世罕見的寶貝,他抬頭看著謝楠,眼中倒映著路燈的亮光,也落著滿天星火。
他說,“我這是人生第一次表白,說得不好,請你原諒。”
謝楠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停了一瞬,這其實不算個浪漫的開場,但就像周嘉衍自己說的那樣,他是第一次告白,沒什麼經驗。
他這二十七年都是被人簇擁,仰望的,這是他第一次低下頭,去祈求另一個人的垂憐。
周嘉衍看著謝楠,“楠楠,我不知道我到底什麼時候愛上你的,也許是你來海市找我,我開啟車門看見你的一瞬間,也許是在情人節,我開車來找你,在你家花園裡,抬頭看見你的那一刻,但也有可能,比這些都要早,在我們陰差陽錯開始交往前,你對我就是特別的了。”
他們認識了太多年,大學裡,謝楠對他而言還只是一個面目模糊的學妹。
直到畢業以後,謝楠才慢慢融入了他的生活圈裡,他們一起在海灘上度假,爬山,也一起熬夜。
他為謝楠戒了煙,也半夜去給謝楠買過夜宵,謝楠發燒的時候他守了一晚上,早上才又趕去開會。
他天生對情感不敏感,他以為,他只是在照顧一個比他年幼的妹妹。
但如果只是朋友。
為什麼偏偏是謝楠,而不是其他人?
他從來沒有細想過這個問題。
他抬頭望著謝楠,“你知道嗎,梁沁偷偷問過我一個問題,她說如果那天喝醉後,我身邊躺著的不是你,而是其他人,我還會願意跟她交往嗎?”
“我不願意。”
如果不是謝楠,那麼這一切都不成立。
這世界上只有一個謝楠,在他的世界裡來回穿梭,得到特許。
他看見謝楠哭了,這眼淚讓他心軟。
謝楠眼皮很淺,很容易紅,但是淚盈盈的時候又格外好看,像一顆藏在暗室的明珠,也像鎖在高塔裡的小公主。
而他是守在塔外的巨龍。
他看守著自己的寶藏,因為太熟悉了,所以他意識不到自己對小公主的感情裡藏著不一樣的情緒。
他也沒有想過,明明高塔沒有鎖,這個小公主為什麼從來沒有離開過。
他伸手幫謝楠擦掉了眼淚,他說,“楠楠,在和你交往的過程裡,你教會了我很多東西,你讓我變得嫉妒,吃醋,你滋生了我的佔有慾,也助長了我的偏執,這都是我曾經痛恨的東西,我以為我一輩子都不會這樣愛一個人,我習慣了把一切都掌握在我的手中,習慣了剋制,習慣了理性對待所有人,但唯獨愛你,不受我控制。”
愛人是無法理性的,再冷靜的人,在所愛之人面前,也會變得笨拙。
“你不在我身邊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你把我變得都不像我了。”周嘉衍說到這裡,心臟也難得不安地,砰砰亂跳起來。
這確實是他人生裡第一次告白,他抬頭看了看謝楠。
夜涼如水,路燈下寂靜無聲,紅色的販賣機上還貼著孩童的貼紙。
今天是謝楠的生日。
他的楠楠,等了他六年,才終於走到了他面前,成為了他的愛人。
他閉了閉眼,將謝楠的手放在了心口,他們兩個的手交握在一起,無名指上戴著兩枚一模一樣的戒指,在夜色中明亮如星。
他說出了埋藏最深的話,“除了你,我也不能再這樣愛其他人了。”
他望著謝楠,笑了一下。
他已經不是二十歲的模樣,他今年二十七歲,變得成熟,從容,卻還是一個感情上的初學者。
但他願意用一生,去成為與謝楠匹配的愛人。
謝楠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眼淚。
她在周嘉衍開口前,在看到這個廣場,路燈,長椅之後,她就隱約猜到了周嘉衍要說什麼。
她不是毫無所覺。
在跟周嘉衍交往的這幾個月,她確確實實感受到了周嘉衍對她的喜愛,不捨。
深夜裡輾轉反側,她也猜測過周嘉衍是不是愛她又不自知。
如今她真的聽到了,周嘉衍愛她,周嘉衍原來愛她,周嘉衍真的愛她。
她的世界像在瞬間被點亮了。
她淚眼朦朧地看著周嘉衍,哽咽著問,“這就是你給我的,第二份禮物嗎?”
“對。”周嘉衍點了頭。
“你願意收下我嗎。”他問,“這第二份禮物可能太俗套了點,我也跟你求過婚了,但我還是想再問一次——楠楠,你願意參與我今後的人生嗎?”
謝楠控制不住地哭出了聲,她泣不成聲,卻還是拼命點頭,“我願意的。”
她張開手,要周嘉衍抱她。
而周嘉衍也確實站起來,緊緊地把她抱進了懷裡。
六年多以前,也是這樣的夜晚。
二十歲的周嘉衍跟十八歲的謝楠沒有擁抱,也沒有牽手,只有一件黑色的外套,帶著佛手柑的氣息,將謝楠籠罩在裡面。
但是六年多過去,他們還是成為了愛人。
周嘉衍說,“抱歉,讓你等了這麼多年。”他太遲鈍,也太自負,才會忽視了謝楠這一腔愛意。
謝楠埋在周嘉衍的懷裡,眼淚打溼了周嘉衍的肩膀,她搖了搖頭,低聲說,“沒關係。”因為你愛我,所以一切都沒關係,你來得有點遲,但我還是很高興。
她抬起頭,輕輕地跟周嘉衍吻在了一起。
時間又快要十二點了。
她的生日快要過去了。
周嘉衍又說了一次,“生日快樂,楠楠。”
他送的第一份生日禮物,是希望他的楠楠,歲歲平安。
而他第二份禮物,是希望謝楠未來的每一天,都有他的參與。
謝楠眼睛通紅地看著他,也笑了笑,她想,周嘉衍說得對,這確實是她收到過的,最滿意的生日禮物——在這個她愛上週嘉衍的地方,又收穫了周嘉衍的愛與承諾,像一顆種子在冬天種下,如今春暖花開,這顆種子也終於發芽,生根,開出了獨一無二的花。
謝楠過了好半天才止住了眼淚。
周嘉衍帶她回了家。
坐在車上,謝楠望著窗外。
夜色如水,四下無人,她想起了過年,情人節那天,周嘉衍好像也是這樣帶著她,在夜深人靜的街道飛馳,像一場私奔。
她轉過頭望著周嘉衍,明月皎皎,周嘉衍就像她心頭的明月,“周嘉衍。”她輕輕叫了一聲。
“嗯?”周嘉衍開著車,卻還是看了她一眼,“怎麼了?”
謝楠近乎甜蜜地看著她,說出了一直盤旋在她心頭的話,“明天,我們去領證吧。”
在你說愛我的第一天。
我們就應該喜結連理。
周嘉衍笑了一笑,溫柔得真像被明月籠罩。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