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鋤子娘這邊，被人圍著問，她越發委屈，慢吞吞地把事情說了，站在最外圍的錘子聽清楚後，心裡冷笑；看來他上次的告誡沒起作用。
鋤子似有所感，抬頭望向錘子，看到他嘴角毫不掩飾的嘲弄，頓時臉上發起燒來，眼神躲避連忙低下頭，再說不出來要揍誰的話。
“問清楚沒？問清楚了就來說說這事兒咋解決。”大隊長程旺德拍拍手，示意人群安靜，轉頭問鋤子娘身邊的高大男人。
鋤子孃的男人程牛旺細細瞧了兩眼站的直直得阿蘭，這才訕笑著對程旺德說：“按大隊長你說的來按大隊長你說的來。”
“按我說的來這事兒歸根結底是你女人那張嘴惹出來。”大隊長沉思片刻，一擺手：“都是一個村的，鬧太大也不好，叫我說，你媳婦跟阿蘭互相賠了個禮，這事就了了，你說嘞？”
程牛旺愣了，搓著手：“這，這不太好吧，我媳婦頭上臉上被打成那樣，咋她還要賠禮嘞。”
“哼，要不是你媳婦一張嘴大早上就亂說，也不見得有這一場事兒，你問問跟你媳婦一起的那幾個，是哪個先起勢動手的你再說這句話。”大隊長冷笑一聲道。
見他冷了臉，程牛旺趕忙訕笑著把媳婦扯到面前來：“大隊長說的都聽到了？還不趕緊的賠禮！”
鋤子娘不情願，嘟囔道：“你個女娃好狠嘞！打了我還要我賠禮！”
阿蘭冷冷地瞧著她。僵持著。“咳！”大隊長咳了一聲。
程牛旺臉一黑，就是一巴掌甩到自家媳婦臉上去，緊接著把人推到阿蘭面前，他說：“娃兒，你嬸今兒事兒做得不對，你別放心上。我家銀花比你大不了幾歲，有空去我家玩，我叫你銀花姐給你拿柿子餅吃。”
看他打自家媳婦這架勢，阿蘭是不敢吃他家柿子餅的，木著臉開口，她也說了一番賠禮的話。
朝陽撒滿天，清早鬧出來的事兒就這樣落下帷幕。
阿蘭心裡氣惱，這一場仗幹贏她還是虧了，平日這個時候她都在公社上賣吃食，今兒來這一場，耽擱她好多功夫！
清楚阿蘭有正事的大隊長媳婦不顧挽留拉著自家男人家去了，吳麥子跟高大山一家也牽著娃說要走。
留不住人，沒得法子，阿蘭只能進房去把另一半臘肉取下來再又裝了兩斤江米條塞到吳麥子提著的大麻布袋裡：“給娃兒吃。”
高大山本想不要，頓了下到底還是憨笑著接了，說以後一定當親戚走。
送走人，也到了差不多六點。
阿蘭進了堂屋，把將將為了空袋子拿出的山貨一樣樣都背進地窖，只留下一籃子野葡萄一隻風乾雞半袋子幹蘑菇。
這蘑菇她打算晚上送點去大隊長家，還有楊家，風乾雞剁成兩半，兩家一家一半。
整理好這些，再把土豆洗乾淨煮了兩大鍋，阿蘭才推著板車出門往公社走。
陽光灑在身上，阿蘭推板車要出力氣，身上沒一會兒就出了一層細汗。到公社時，攤子那邊跟她猜想的一樣沒多少人。
公社學校都上課了，那些小娃兒總不可能為了一兩口吃食不上課，再說家長也不允許。
兩個時辰過去，炕土豆才賣出去十幾份，其中小圓就貢獻了兩份，葡萄倒是賣的還可以，這野葡萄很甜，每個來到攤子面前問價的人，阿蘭都會摘下一兩顆讓人嚐嚐，人吃著好，你一串我兩串的拿。小圓就拿了三串，說是帶回去。
要說，八九月正是葡萄桃子上季，只是大馬公社山連山，公路都沒有，城裡的水果根本進不來，想吃點水果，只能指望自家門口種的一兩顆。葡萄這玩意金貴，這邊的人少有人種，種了的也是一家人看的緊緊的。油桃這邊人倒是種的有。
阿蘭本以為今天生意就這樣了，沒想到轉機是在學校的下課鈴響了以後。
噹噹噹的鈴聲一響，學校大鐵門被一個老師開啟，學生娃一窩蜂地朝外衝，老師的布鞋都給擠掉了。
阿蘭的小攤子被圍地水洩不通，大娃小娃都有，娃娃們伸長胳膊往裡擠，拿著幾分錢大喊朝最中央的阿蘭大聲喊：“姐姐，我要五分錢的麻辣土豆。”
“我，我要三分錢的。”
“我要一塊錢的！”
呦呵，來了個大主顧，阿蘭抬眼去瞧這個喊要一塊錢麻辣土豆的姑娘。十二三歲的年紀，白皙的臉蛋，穿著紅黑格子裙，麻花辮上還綁著蝴蝶結。
不少小娃被這女娃的豪氣給鎮住，女娃趁著這空擋往裡擠，邊對阿蘭喊：“我的一塊錢麻辣土豆裡面，多加佐料。”
這是個辣妹子。
“成，小蔥要不要？”
女娃緊緊盯著阿蘭舀作料的手：“要，再多加些。”又瞟到一旁的葡萄，指著最後一串葡萄，她豪氣道：“這個我也要了，多少錢？”
阿蘭要取下一個給她嚐嚐甜不甜，她直接擺手，扭頭朝後看，那兒還有三個女娃：“等著，我請你們吃葡萄！”
兩個多小時過去，娃兒上課了，阿蘭的攤子這才空下來，瞅一眼腰間鼓起來的布袋嗎，她捏著泛酸的胳膊笑的開心。
一道人影籠罩下來，清潤的嗓音響起：“小老闆，來一份香辣土豆。”
帶過來的土豆賣的差不多了，只剩最後一份，還是阿蘭打算留做中飯的：“香辣土豆沒——”她想說香辣土豆沒有了，明天趕早，一抬頭看清來人，話卡在嗓子眼。
“這麼早就賣完了？怪不得學生娃說好吃。”穿著藍色襯衫淺灰色褲子，把袖子擼到手肘處的周文禮笑起來，臉頰兩邊有一對酒窩。
按理說阿蘭沒見過他正臉，應該是認不出來的，但世事就是這樣巧妙，憑著這身個兒，她認出來了，這是那天幫她推板車上坡的人。
“等一下，還有一份。”阿蘭急急忙忙把提前裝好擱在木桶後面的最後一份土豆拿出來，撒上佐料雙手遞過去：“請你吃，還沒謝過你那天幫我推板車。”
周文禮接過撒著一層香噴噴佐料的香辣土豆，也沒問多少錢，順著阿蘭的話淺笑問：“今天你的板車是怎麼上來的？”
阿蘭往供銷社那邊一指：“小圓，就是供銷社裡面的那個售貨員，我喊她幫我一起推上來的。”
“你這還賣野葡萄？”
阿蘭嗯了一聲，一邊整理攤子解釋道：“帶過來的不多，七八串的樣子，先前賣完了，咋了，你想吃葡萄？”
周文禮用筷子把一個土豆往佐料多的地方推了推，等它完完全全裹滿顏色鮮豔的佐料：“嗯，想買著帶回去跟家裡人一起吃，坐在有穿堂風的地兒，那種感覺特別快樂。”
快樂就是高興開心的意思，這阿蘭懂，她由衷點頭：“家裡要種了黃瓜，再去菜園子揪兩三條黃瓜。”又舀了勺佐料：“把碗伸過來，再給你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