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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啟窗戶，看著月亮的阿蘭琢磨著改明兒去城裡一趟。像菜花嬸子說的那樣，她得讓她爹履行義務，得讓她爹養她，她得把那些年李招娣為了裝大方讓出去的東西搶回來。
第二天，天剛亮。程家的院子門就被敲響。
“誰啊？這大早的，別敲了別敲了，這就來了！”程旺德媳婦推了推身旁的人，邊扯著嗓子朝外喊，邊起身穿衣服。
半分鐘時間不到，程旺德媳婦就穿好衣服推開房門，攏了雞窩頭髮打著哈欠走去開院子門。
得虧現在是八月份，穿的衣服單薄，要是放在冬月可沒這麼快的。
“到底是誰呀？這還沒到上工時間呢，起得倒比我家旺德還要早。”程旺德媳婦嘴裡咕噥著，雙手握住門拴，稍用力往旁邊一扯，吱吖一聲，院門慣性地開了一條縫。
透過縫，程旺德媳婦看到的是阿蘭那張俊俏但黝黑的臉。
“阿蘭？你起這早幹啥？”程德旺媳婦兒納悶道。
“嬸子，我找大隊長。”阿蘭笑得樸實。
“成，你叔也該起來了，來，先進屋坐坐，嬸子瞧瞧昨晚上燒的開水還有沒，給你倒上一杯。你春來哥的媳婦說了，早上喝一杯溫水對身體有好處呢。”程旺德媳婦拉著阿蘭進院穿過堂屋進到待客的小廚房。
阿蘭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以往村裡沒人這樣說，不過這肯定是真的。春來哥的媳婦是城裡人，聽說還讀過很多書，有文化的人都懂得多。
因此，阿蘭抱著牡丹花搪瓷杯把一整杯水都喝完了。
“阿蘭，跟嬸子說說，你找你隊長叔幹啥？”程旺德媳婦給自已也倒了水，拉著把椅子坐在阿蘭身前，滿臉好奇問。
“你這個娘們，啥事都要問問個不停！阿蘭，別搭理你嬸子，有啥事就跟叔說。是不是糧食沒了？還是你娘又作妖？”裡間的房門開啟，披著外套的程旺德走出房間，瞥了眼自家媳婦後，粗聲粗氣問。
阿蘭把屁股從椅子上挪起來，喊了一聲隊長叔，然後說出理由。
大隊長懷疑自已聽錯了：“啥？你說啥？你這娃子，你要去城裡找你爹？”
阿蘭抿著唇點頭，眼睛中帶著倔強：“我好多年沒見過我爹了，我想去問問他，為什麼不管我。我還想讀書，我得讓他送我去讀書。”
自從恢復高考過後，讀書人現在尤為金貴，特別是農村，極少有娃不願意讀書的，只有讀不讀的進去跟有沒有錢讀。
大隊長覺得阿蘭想讀書，他是能理解的，但糾結的是：“阿蘭，你爹在城裡給你講娶了後孃也有了娃，你曉得不？”
阿蘭當然知道，那封信裡就寫了，他有了相愛的人，但有娃這事信裡並沒有提到，這事是春來哥後來在城裡親眼所見。
阿蘭的爹叫程水林。他跟李招娣的婚姻是老一輩包辦的，兩人之間的感情少的可憐。當年跟李招娣結婚後不久，他就走運進了城裡，這麼多年一直在城裡安家。就連不久前跟李招娣離婚的事也只是寫信託人捎回來告知，他本人從頭到尾連面都沒露。
那封離婚信件里程水林寫的清楚，他跟李招娣並沒有感情，且他在城裡有了相愛的人，望李招娣能理解他，望兩人能和平離婚。
李招娣起初當然不同意，她已經跟他耗了這麼多年了，最初她圖他長的俊俏斯文，結果他一結婚就去了城裡。
然後她就改圖他在城裡好好發展，期望他能給她打錢接她去城裡住。
程水林有一顆往上爬的心，事業確實混的不差，但錢他沒寄回來過一分，老人健在時，他還反倒沒少寄信回來問老人要錢。
李招娣沒辦法，只能一退再退，退到最後只圖村裡人口中那句主任夫人。那封離婚信件一來，連這點都不能圖了......
信件是大隊長兒子春來帶回來的，李招娣不認識字，當時她硬扯著春來給她念信。誰也沒想到程水林信裡的內容是離婚外加自曝他有新歡。
念信的春來尷尬得不成樣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因為李招娣癱在地上扯著他的褲腳哭罵。
李招娣不想離婚，偏又沒有辦法，因為信里程水林提到；他們倆是包辦婚姻，也沒有扯結婚證，根本算不得夫妻。
毫無辦法的李招娣只能哭罵，罵程水林，罵程水林的爹孃，最後又罵阿蘭。
想起那封糟糕的信，程旺德眉頭都皺了起來：“你既然知道，那你還要進城？”
“嗯，城裡的娃兒是他的娃，我也是他的娃，憑啥他養城裡的不養我？隊長叔，我就是要去把這些年虧欠我的都討回來。”阿蘭說。
“唉！你這娃子.......”嘆了口氣，程旺德還想說什麼，一旁聽了半天的的媳婦打斷他：“哎呀、墨跡什麼，阿蘭要去城裡，你就給開個介紹信，這有啥的。
阿蘭這娃子又沒說錯，在我看來，本身就是程水林不道德，還有城裡的那個女人，破壞別人家庭能是什麼好女人，也就程水林眼睛瞎。還拿著當個寶，為了她連自已親生的娃都不要了。讓阿蘭去也好，說不定看見阿蘭，他那昏沉的腦袋能清醒些呢！真是的！”
程旺德媳婦說完，狠狠翻了個白眼。手裡的搪瓷缸子重重地擱在手旁的矮櫃子上。
“你這娘們，我是不給開介紹信嗎？我那是擔心，阿蘭才多大，你放心放她一個人去城裡？”
程旺德媳婦剛想說話，阿蘭就搶著開口：“隊長叔，這你放心，我能成，前兩年農閒，城裡放電影，我就跟著村裡人去過城裡了，當時也走了好幾天啥事都沒有。”
程家村好幾個大山裡嫁進來的姑娘，家裡窮，當時出嫁的時候，沒人送嫁，都是一個人馱著半個包袱自已從大山裡走出來的，那幾個姑娘結婚的時候也才十六七歲.....
“你個娃子，叫我咋說你呢，你怕是託錯生了，你該是個男娃娃。”已經決定給開介紹信的程旺德狠狠一挑眉心，半開玩笑道。
看他樣子，阿蘭就知道，介紹信的事情已經落定。手伸進袖子裡，摸出藏好的烙餅，她遞給程旺德媳婦：“嬸子，給錢錢吃。”
“喲！餅子！”見事情妥了，準備起身去灶房弄早飯的程旺德媳婦前傾身體一看，有些驚訝。
“嗯，嬸子，你別嫌棄，這是我今天早上才烙好的，不是剩的。”阿蘭舉著手笑眯眯道。
“哎呦，嬸子可不敢嫌棄，這可是好東西，瞧這打眼一看，就知道你這娃烙餅的時候沒少放油，不過這餅子你還是留著自已吃吧，瞧你呦黑又瘦的，嬸子有你的心意就成了。”程德旺媳婦臉上佈滿笑容，直襬手。
“嬸子，我不是給你吃，是給錢錢吃。這餅裡頭我放了土豆絲呢，好吃著。”阿蘭說話耿直。反倒弄的程德旺媳婦不好意思了。
“成，那我就接著，錢錢現在還睡著，等他醒了，我就跟他說這餅子是阿蘭姐姐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