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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包子，阿蘭特意跑到賣雞的大娘面前說了會兒話，問了個路才離開這條街。
仔細來看，周邊的環境真的跟兩年前不一樣。走了幾分鐘，阿蘭就又看見了一家賣水餃的店。緊挨著賣水餃店的是一家炒飯店。兩家店的斜對角還擺著一個賣雞蛋的攤子，熱氣騰騰的。阿蘭走近才知道這攤子賣的是茶雞蛋。
她沒買，兜裡就七塊八毛錢，是整個家的存款，本來還要多些，但剛剛買包子花了幾分。這些錢是她這麼些年一到季節，忙裡擠時間扯鐵皮石窟偷摸換來的。
阿奶這些年沒留下錢，她的錢都寄給了程水林，只留下一個銀戒指，一對銀耳環，這兩樣都被李招娣帶去了王家。老人家再怎麼也不可能提前料到自已兒子會跟兒媳婦離婚.....
程水林所在的紡織廠離阿蘭現在這條街很近。兩年前跟村裡大部隊一起坐在樹杈上看完電影，村裡有兩個姐姐說自已知道紡織廠在地址，硬拉著阿蘭偷摸找了過去。當時她們幾個拐的小巷子順利找到了紡織廠，三個姑娘，最大的一個也才十九歲，湊在一起硬是不敢上前去問紡織廠看門那個大爺，自然也就沒看到程水林。
搖搖頭，把散出去的思緒收攏回來，阿蘭抄著熟悉的小巷子拐進去......
“大爺，我是程水林程主任的家屬......”
本來可以提早下班的程水林硬是等到張雅茹下班才一起下班回家，穿著藍色工裝的兩人肩並肩朝廠門口走。張雅茹耳朵尖，剛到廠門口就聽到程水林三個字，當即下意識朝出聲的方向看去。
只見一個穿著破舊，身上髒亂的小丫頭拉著她們廠門衛大爺老張頭在說話。
見這丫頭長的黑瘦，穿得也不好，張雅茹微微提起來的心頃刻間就放鬆下去，她溫柔地拍了拍身旁的程水林：“老程，那是誰啊？我怎麼聽著她剛剛叫了你的名字？”
程水林正盤算著晚飯吃什麼，自從前段時間跟雅茹扯了結婚證，偉偉那孩子就跟怎麼了似得，張口不是要手錶就是要腳踏車。
說實在話，這些年為了追求雅茹，他手裡的工資月月以到賬就流出去，根本沒存下什麼錢，倆孩子要東西是一起要，他當然出不起，買不起這些昂貴的，就只能從鞋啊，衣服啊，吃喝這些上面找補，總不能真虧待了孩子！
張雅茹推他手臂叫他的時候，他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只是眼睛下意識移過去。
看到黑瘦的跟猴子一樣的阿蘭的第一眼，程水林就吃了一驚；怎麼這丫頭長的跟他前妻那麼相像？
皺著眉頭，他快步走過去：“你是誰？來我們紡織廠做什麼？”
阿蘭在程水林看她第一眼的時候就認出他來了，這會兒見他跑到自已面前質問，想起奶說的，大多數都同情弱小，餘光瞟了瓢廠門口，心裡醞釀一番，雙眼說紅就紅，落下大顆大顆的眼淚珠子：
“爹，我是阿蘭啊！我娘是李招娣，她跟你結婚十幾年，你咋就不認得我了呢？”
不是，這.....程水林大腦一懵，不合時宜的話脫口而出：“怎麼可能！我的妻子是雅茹，你......”
見他失控，反應過來的程雅茹立馬上前，扯住他的手臂：“別說了，老程，你冷靜點。”又看向阿蘭：“你這丫頭，哪來的？咱大城市可不興亂認爹那一套，我家老程在紡織廠幹了這麼多年，從來沒出過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不信你問問大夥？”
這時的紡織廠大門口已經聚集了許多人，都是來程水林這個車間主任的熱鬧的。
但看熱鬧歸看熱鬧，公道話還是要說的，畢竟他們真的沒有見過。聽見程雅茹這話，立馬有人接茬：“程主任老婆這話是真的，我在這廠裡幹了好幾年了，確實沒見過程主任跟什麼亂事兒糾纏。”
“這話沒錯，我也沒見過。”
“是吧，大家都沒見過，這丫頭應該是亂說的。”
“......”
事情往一邊倒，程雅茹鬆了口氣。她當然清楚眼前這個阿蘭確實是程水林的女兒，但這事兒不能認，她可不想做後媽再養一個孩子。水林早就跟她說過，前妻是個農村人，大字不識，這種人生的女兒估計也強不到哪裡去，好糊弄的很，只要站在人多的立場一下子把她唬住，想她下次就不敢再找來這城裡了。
程水林也冷靜下來：“我不認識你，你哪來的趕緊回哪兒去！”
表面上哭得稀里嘩啦的阿蘭伸手抹了把眼睛，緊緊盯著程水林看了三秒，伸手從兜裡掏出一張摺疊起來的紙條，她舉起紙條，哽咽道：“我去找大隊長說要來城裡的時候，大隊長給我寫了這張紙條，他說萬一你不認得我，就叫我把這紙條拿出來。”
“什麼東西？”程水林神色緊張，伸手就想搶。阿蘭趕緊縮回手還要說什麼，張雅茹突然過來，一把牽起她：“你看你這丫頭，咱就扯上我家老程不放了呢，是不是有啥誤會？咱也不杵在這廠門口耽誤大傢伙下班了，走，阿姨領你去家裡，有啥誤會我們坐下說，走吧，家裡還有阿姨買的糖塊，待會兒給你這丫頭拿兩塊甜甜嘴。”
張雅茹說完，扭頭對廠門口的工人笑了笑：“家裡有事，我跟老程就先走了，有空的時候，歡迎大家夥兒來家裡喝茶。”話完，手上微微用力，扯著阿蘭就走。
程水林趕忙跟上。留下滿門口想看熱鬧的人。
走到沒有熟人的大路上，程水林再也忍不住了，他呵斥阿蘭：“你做什麼你？我跟你媽已經離婚了，你還找過來做什麼？是不是就想扒著我吸血？”
自已丈夫對著一個十幾歲的丫頭髮火撒氣，張雅茹冷眼旁觀。
“奶說你喪良心，你還真是。你以為你跟我娘離婚了你就沒有責任了？虧你還是紡織廠的主任呢，真是一點文化都沒有，連我們大隊的菜花嬸子都趕不上！”阿蘭冷眼看著程水林鄙夷說道。
菜花嬸子，一聽名字就知道又是一個大字不識的農村婦女，自從他當上主任之後，還沒人這樣貶低過他。程水林氣地一腳踢翻路面上的一塊石子兒，狠狠踹了兩口氣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聽說你又有了新的媳婦跟娃兒，我來瞧瞧。”
“然後呢？”程水林不信就這點。
“你也是我爹，以後她們過什麼樣的日子我就要過什麼樣的日子。”
聽到這句話，程水林還沒說什麼，張雅茹就先忍不住了，她伸出手指惡狠狠地指著阿蘭：“你想得到美！還想跟我的然然偉偉一樣，你憑啥？你也不瞧瞧你自已的樣子，一個土丫頭還想學城裡人，想都別想！這事兒我不可能同意！”
阿蘭看也不看她，只盯著程水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