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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魏書·武帝紀·篇二十七·若非程卿之力,吾無所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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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昱,字仲德,本名程立,兗州東郡東阿人。

程立年少時曾經常夢見自已登上泰山雙手捧日,後來他將這夢告訴荀彧,荀彧又將之告訴曹操。曹操便順應夢兆,在“立”上加了一個“日”字,程立這才正式更名為程昱。

和出身名門世家的荀彧不同,程昱出身平平。黃巾起義之時,程昱便設計打敗了響應黃巾軍起事的東阿縣縣丞王度,保全了東阿縣。

程昱的這一操作為他贏得了不小的名聲。初平三年(192年),兗州刺史劉岱徵辟程昱來他手下當官,程昱卻沒有奉命出任。

後來公孫瓚要求劉岱把袁紹的家小都交出來,劉岱想了很多天都無法定奪,別駕王彧向劉岱推薦了程昱給他做參謀。

這回程昱沒有再推辭,而是和劉岱分析說放棄袁紹這個近鄰而把公孫瓚當作依靠,這是捨近求遠。而且公孫瓚也不是袁紹的對手,雖然當下公孫瓚小勝了袁紹軍,可最終公孫瓚還是會被袁紹擒拿。

言下之意,就是讓劉岱不要聽公孫瓚的。

劉岱聽從了程昱之言,沒有將袁紹的家小交給公孫瓚,公孫瓚果然很快就被袁紹擊敗了。

見程昱幫了自已大忙,劉岱很高興,要上表朝廷奉程昱為騎都尉,程昱卻說自已身體有病,沒有答應。

等曹操入主兗州之後,曹操一徵辟程昱,程昱立刻就答應了。

程昱臨出發前,老鄉們都十分困惑,那意思是之前劉岱徵辟你兩次,你都不去,怎麼曹操一喊你去,你立刻就過去呢?

程昱只笑笑不說話。

程昱雖然沒有明說,但我們可以大膽推測,他之所以不應劉岱徵召,是因為他早已看出劉岱不是能成事的君主,而曹操卻是個果斷狠辣的梟雄人物。

得到荀彧和程昱後,即便兩人都沒建功,曹操依舊委兩人以重任,讓他們倆一起守鄄城,他自已則率軍第二次征討陶謙。

鄄城是曹操設定的兗州治所,按今天的話講,就是一省的省會。

然而曹操在徐州正打著呢,張邈、陳宮、張超他們卻突然反叛,迎呂布進入了兗州。

最開始的時候,大家都還不知道為何張邈他們突然就把呂布迎進了兗州。張邈立刻抓住這個資訊差,派人忽悠荀彧,說呂將軍帶兵是來幫曹使君打陶謙的,你不要誤會了,趕緊準備糧草軍械供給呂將軍。

須知大家都知道張邈和曹操是好友,沒有上帝視角的情況下,要立刻分析出張邈背叛了曹操,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此眾人都感到疑惑,只有荀彧當機立斷認定張邈已然反叛,當即下令鄄城的軍隊加強守衛,並緊急召來了夏侯惇。

夏侯惇是夏侯淵的族兄,夏侯淵和曹操是連襟(夏侯淵的夫人是曹操夫人的妹妹)。曹操一舉兵討董,夏侯惇就加入了曹操的隊伍,之後便一路跟隨曹操南征北戰。

說夏侯惇是曹操的鐵桿元老,絲毫不為過。

夏侯惇趕到鄄城後,連夜誅殺了城內準備密謀造反的數十人,先保住了鄄城,安定了城內軍心。

然而城內的叛亂剛清除乾淨,豫州刺史郭貢又受呂布煽動,帶著數萬士卒來攻打鄄城。

曹操東征陶謙,把絕大多數部隊都帶走了,鄄城城中留守的軍隊很少。因此一聽說郭貢率軍來攻,軍中人人自危。

就在此時,郭貢提出要見荀彧。夏侯惇等人趕忙勸阻,表示荀彧是兗州的主心骨,要是去了肯定會有危險,千萬別去。

荀彧卻冷靜分析道,郭貢和張邈他們平時沒什麼往來,不是他們一夥的。現在郭貢來得這麼著急,肯定沒定好計策。我現在去遊說他,就算不讓他幫我們,也能讓他保持中立,不立刻攻打我們。可我要是不去的話,他惱羞成怒一動兵,事情就難辦了。

於是荀彧出城和郭貢相見。

郭貢見荀彧坦坦蕩蕩,毫無懼意,又認為鄄城易守難攻,於是帶著軍隊撤離。

一場巨大的危機瞬間被荀彧消弭於無形之中。

雖然退走了郭貢的大軍,兗州的其他郡縣卻都紛紛響應張邈他們,只有範縣和東阿沒有靠向呂布。

然而此時有呂布軍的降兵說陳宮要帶兵攻打東阿,還派遣氾嶷來打範縣,這兩地的軍民都十分惶恐。

見情勢危急,荀彧立刻對程昱說,現在州內四處作亂,只有這三座城池在我們手裡。等陳宮帶重兵兵臨城下,怕是就保不住這些城池了。您在官吏百姓之中頗得人望,現在您過去遊說他們,肯定能安定人心。

荀彧這麼說,就是因為程昱在黃巾之亂時設計趕走了響應黃巾軍的東阿縣丞,保護了鄉里,在他們老家東阿頗有名氣。現在正好東阿還沒有反叛,趕緊讓程昱過去鎮鎮場子,才能保住這僅剩的幾座城池。

程昱欣然答應,返回東阿。路過範縣時,程昱和範縣縣令靳允說,聽聞呂布抓了您的母親、弟弟、妻子和孩子,孝子怎麼能容忍他這樣的行為。又說現在天下大亂,能平定四海的只會是曹公。別看現在陳宮反叛曹公,迎接呂布,州內四處響應,好像能有什麼作為。但你看看呂布是個什麼玩意,粗暴又沒有信義,不過匹夫之勇,將來肯定失敗。你現在守好範縣,我去守東阿,咱們就能立下田單的功勞。誰會選擇違背忠誠,投靠惡人而導致母親、孩子都喪生呢?你好好考慮考慮吧。

雖然只是一頓嘴炮,但程昱這番話可是很有藝術的。

首先,人家縣令可不會聽什麼太大的道理,只會關注個人的利益得失。因此程昱開篇就說呂布這人把您的家人都給抓了,拿他們當人質,這可是直接威脅您啊,您還要為這種人打工嗎?

讓靳允對呂布不滿後,程昱再欲揚先抑,把現在的客觀情況說了一遍,什麼大家都迎接呂布啊,呂布他們聲勢很大啊,沒有任何避諱地說了出來。

為什麼這麼做呢,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曹操在兗州的統治此時已經岌岌可危,如果避而不談或者故意美化的話,反而會讓靳允覺得他程昱心中沒底。

這和荀彧答應單獨出城見郭貢一樣,荀彧知道郭貢不是堅定站張邈那一邊的,鄄城裡的那點人也根本守不住城池,因此只有大方地出城見面,才能找到一線生機。

把呂布他們的優勢說了一遍後,程昱話鋒一轉,一個“但是”,隨即點出呂布最大的缺點——粗暴無信。

靳允一想,對啊,呂布能為了利益,把提拔自已的丁原殺了。後來又在王允的安排下刺殺了自已的義父董卓。袁術不肯接納他,跑到袁紹那裡後還被袁紹嫌棄追殺。

這樣反覆無常、沒有信義的匹夫,跟著他如何能成事呢?將來不還是難逃失敗的命運嗎?

見勸說快成效了,程昱表示,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你老哥我也去守城,咱倆一起建立田單的功勞。

田單是戰國時期齊國名將,當時燕國的樂毅率五國聯軍攻打齊國,半年之內一連打下了齊國七十多城,只剩下莒縣和即墨兩座孤城沒被攻下。

就在齊國面臨亡國的危難時刻,田單率軍堅守即墨,並用火牛陣大破燕軍,將齊國丟失的七十多座城池全部收復。

程昱知道,自已說得再多,沒什麼實際行動,他說完一走,靳允還是要一個人守城。那呂軍將領氾嶷率軍一來,靳允又如何能承受住心理壓力堅定守城。

因此程昱直接挑明瞭,別怕,我不是光打嘴炮,我也去守城。

程昱還舉了田單復國那個非常契合當下情況的例子,給靳允畫了個大餅,表示咱們倆好好幹,將來肯定能得到曹老闆的重用。

曹老闆又是英明神武、註定蕩平四海的明君,咱們把這一次頂住了,肯定前途無量。

最後,程昱又點回了靳允最關注的他家人的問題。

胡蘿蔔給了,大棒也得亮一亮。

明說了,你要是跟著呂布混,將來呂布完蛋了,你因為反叛了曹公,全家肯定都得不到保全。

所以,你還是跟我一起堅守忠義,不要投奔惡人了。

看看,一番勸說的話,由淺入深,先抑後揚,由個人目前的得失到對未來的發展,由當下的兗州局勢到未來的天下大勢,把利弊得失分析得明明白白的。

又胡蘿蔔加大棒,給出好處再敲打一番。

任誰聽了,都會被說服。或者說,不得不服。

靳允聽了後,當即哭著表示自已絕不會有二心。

此時氾嶷已經在範縣縣中了,靳允被程昱鼓勵後,徹底倒向了曹操一方,於是他伏兵刺殺了氾嶷,為曹操保下了範縣。

從氾嶷已在範縣縣中就能看出,面對呂布的軍隊和對他家人的挾持,靳允已經準備投向呂布一方了。

要不是程昱趕來勸說,範縣肯定會被呂布收入囊中。

範縣勸說完畢後,程昱又趕忙另外派遣騎兵將倉亭渡口堵住。

後面陳宮果然率部趕到倉亭渡,卻被曹軍堵截,無法渡河。

從這就能看出,程昱十分精於軍略。他知道戰略上哪些要點關鍵,提前做好佈置。

程昱趕到東阿後,東阿縣令棗祗已經帶著官吏百姓一起堅守城池,,又有兗州從事薛悌和程昱一同商議守城事宜。

最終,在荀彧和程昱的努力下,鄄城、範縣、東阿得以保全,為曹操在兗州留下了最後的起兵收復失地的根據點。

也難怪曹操回來後握著程昱的手說:“若非程卿之力,吾無所歸矣。”

意思是要不是您出力,我連回來的家都沒了。

的確,若沒有荀彧和程昱,兗州全境都讓呂布佔據了的話,別說曹操反攻奪回兗州了,他都有可能會在呂布和陶謙的夾擊下直接敗亡。

手下有荀彧和程昱這樣的謀士,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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