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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陸出院時，氣候已經由深秋抵達年關了。她打車回了已經幾月沒人住的家，因昨天花錢叫了保潔，這次進門時見到的擺設反而一改往前，處處整潔如新。
雖然她迷迷糊糊醒轉過來才幾天，但託在另一個世界種了那麼久蘿蔔的福，她對時間的把控還很清晰，並沒有感覺混亂。
唯一值得慶幸的事就是，她前天徹底清醒過來時身上的傷勢恢復得差不多了，連氣切插管都癒合了十之八九，不用再躺病床上受罪。
鳴簇可不知道附身的人正飽含多少複雜情緒，她察覺外界無人，從沉陸的心臟處鑽出，化為半透明的人類形態，手往沉陸眼前一伸。
沉陸知道她要的是什麼，一邊給人遞手機，一邊做賊心虛似的四處打量，生怕周圍的鄰居突然開門，見到如此不科學的一幕。
確定四周無人，她連忙踏進家裡將門合上，徹底處在安全的空間裡，沉陸才對著已經飄到沙發上的新老闆吐槽：“還讓我替你保密，你這突然現身的情況也太危險了，萬一被人掃見了可怎麼辦？還沒我警惕呢！”
鳴簇手上不停，只側頭看她：“這一層只有你一個生靈。”說完，就繼續戳戳點點。
沒過一會兒，鳴簇得了結果，將手機放在茶几上，眉頭輕蹙：“手機也沒有用，我的觸手進不去網路世界。”
她在藍星並非全能這一點反倒讓沉陸安心不少，後者將脫下的襖子搭在玄關的衣架裡，笑眯眯道：“進不去就進不去唄，我還有個不用的手機號，過會兒再在網上同城下單個手機，你直接和我一樣使用它不就好了。”
鳴簇並未應聲，只靜靜地看著對方走過來，拿起手機一通操作，付款了事。
沉陸付完款，坐在了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她這才問起正事，“所以，你還有什麼計劃嗎？或者頭一批想投入什麼型別的玩家？”
“有影響力的、知名度高的、看到空地就要種東西的。”鳴簇早早就想好了。“但目前不能是你們這個世界的機關人員。我只想招人打工，不是想讓人類研究我。”
沉陸被這話弄得一噎，沒接話茬，而是搜尋記憶裡與此相關的人：“第三個要求沒辦法空口判斷，前兩個的話倒是簡單，喜歡玩種田遊戲的up主完美符合你的標準。”
鳴簇被這個沒聽過的名詞勾了下神，垂頭去看沉陸放出來的影片。
只見小小的手機螢幕裡，一個畫素小人在對著畫素土地揮動畫素鋤頭，旁邊還有一個畫外音在旁說：“夏天種蘿蔔收益是最高的，只要我們保持002這個步調，今年暴富不是夢。我們要堅信，就算是RPG遊戲，種田流也是有春天的……”
一個影片看完，鳴簇就沒見醒過來的畫素小人停過手中的鋤頭。
她要是能把畫素小人拐到自己世界去打工就好了，她的世界連睡覺都可以免了。
沉陸莫名覺得這一刻的鳴簇渾身散發著資本家的光芒。
她眨眨眼，甩掉這麼個可怕的念頭，退出全屏，指著頁面解釋給鳴簇聽：“數字APP是實名軟體，一個人只能建立一個賬號。這是up主的關注人數。你看，七十萬的關注量呢，在種田遊戲這一塊體量非常不小了。”
鳴簇看一眼暱稱，人間土地婆。好奇怪的名稱，算了，記下來。
沉陸又給她搜了幾個主攻種田遊戲的up主，以及一些關於種田遊戲的論壇和貼吧，然後道：“大概就是這些了。等新手機到了你可以下載些遊戲體驗一下。慢慢看，我去拿點零食過來。”
鳴簇點頭，但心神根本沒在手機上面。
她在思索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一個無證、無資質、無裝置的三無產品卻打著跨時代全息的口號，這種情況究竟如何才能取信於藍星人。
抱著零食回來的沉陸被問了一臉，她呆立片刻，瞥了眼鳴簇，又瞥了眼鳴簇：“……怎麼說呢，很多藍星人有時候就是明知道這不可能，卻還是會往坑裡掉。”
全息對每一個遊戲愛好者都充滿了無與倫比的吸引力，哪怕知道藍星當前的發展根本實現不了，可一旦有人拿它當噱頭，還是會有大把大把的人栽進去，然後貨不對板就會被往死裡噴。
頓了頓，沉陸格外真誠道：“別的遊戲打起全息的旗號，需要花大價錢弄個豪華PV才有可能騙得到人。但你只需要露一下臉，就已經是絕殺效果了。”
360°無死角真神顏，當世的AI模擬都要甘拜下風，尤其是加上這半透明的效果，說是全息遊戲裡的主神NPC完全沒毛病。
鳴簇不理解人類的審美，但沉陸瞭解呀。她這樣說就代表這件事完全有可操作性。
鳴簇放心了：鳴簇的人類臉和鳴簇這個世界意志有什麼關係？
沒關係的，一點關係都沒有。
見鳴簇接受良好，沉陸感興趣地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內測？”
鳴簇吸取剛才看的那些資訊，大大小小的遊戲在新年期間都要搞活動。她便很趕潮流地說：“你們的除夕夜。”
這個答案在沉陸的意料之中，“是個合適的時間。”她問：“到時候她們靠什麼才能進去呀？直接被你扯走靈魂，一批人同時昏迷不醒肯定會引起社會動盪。”
沉陸喃喃：“總要用什麼實物做個遮掩吧？就像小說裡的頭盔、遊戲倉、智腦之類的。要玩家自己點選‘我要進遊戲’這種按鈕，再把人帶去，這樣比較合理。”
鳴簇糾正：“不會昏迷不醒。我拉進去的不是像你這樣的整個靈魂，而是她們靈魂表層的一部分。外界有人進行稍重一點的肢體動作，她們會感覺到。”
“不過遮掩物的確很重要。”鳴簇想到寄送遮掩物需要自己親力親為，便道：“這樣東西越小越好。反正只要附著了我的一點觸手，它都能依靠你吃下去的繭進行傳送。”
沉陸由此深入思考，她還要替鳴簇考慮到隱蔽性這一點。當代社會網購要實名，線下有攝像頭，像她這樣不從事買賣的人大批次購買某樣東西有點扎眼，到時候相關人員發現端倪再一調查，她們肯定會暴露。
“你等我一下。”她想到了什麼，神色莫名，放下零食轉頭去房間翻東西。
不一會兒，沉陸再出現就抱了一個大盒子。
盒子裡是各色的細窄長條，粗略估計有小五百根。
鳴簇不明所以地看向沉陸，就見沉陸隨意拿起一根長條，一端捏緊，一端搭在另一隻手的手腕，似比劃到了合適的位置，捏緊的手一揚一壓，便聽“啪”的一聲，長條卷著沉陸的手腕形成一個閉合的圈。
“這個如何？”雖然很荒唐，但沉陸為了她們一人一世界的安危——尤其是自己還要繼續在藍星活幾十年，決定前期最好還是自給自足，靠廢物利用苟一苟：“拍拍卡。拍到手腕上就代表開啟遊戲這樣子。”
鳴簇縱使不瞭解藍星文化，也不禁有一瞬間的懷疑：拍拍卡充當書籍裡遊戲頭盔的功能會不會不太合適。
但作為藍星人的沉陸自然更瞭解她的族群，鳴簇看了眼對方鄭重其事的神色，默默在心裡更新了對藍星人的部分印象。
她拿起一個拍拍卡，試著附上一縷意識觸手的分支，感應了下情況：“可以的。”
低頭看了眼過分普通且容易損壞的長條，鳴簇難得嘆息一聲，她將附在其上的觸手分支顯化延伸，然後遞給沉陸：“試試看。”
沉陸接過，只見拍拍卡上面包裹了一層有輕微厚度的透明材質，內裡漂浮著淺灰色流沙顆粒，觸感似軟玉，又有點膠狀的彈性，十分好摸，而且整體看上去一點都不廉價了。
試試看的話肯定不是隻看它長得如何，沉陸往另一個手腕上拍去，便見拍拍卡里的顆粒隨著她的動作活了過來，一顆顆閃爍著淺淺的星光聚攏延伸，如有一支無形的畫筆在勾描。
待拍拍卡合攏完畢，原本如琉璃般透明的那層晶體已連綴出散發淡淡熒光的閉合紋路。
與此同時，沉陸的眼底浮現一行文字：【身份驗證成功！是否進入遊戲？請語音回答“是”或“否”。】
沉陸按捺住下意識就想脫口的“是”，回了聲“否”。她眼內光華消失，手腕處的拍拍卡也跟著失去光澤。
沉陸眼睛亮晶晶的發表用後感：“我喜歡這個！這個手環好棒！體驗也超符合全息！”
是小朋友會覺得很幼稚，而她們大人感覺剛剛好的那種！
鳴簇矜持頷首：“這條觸手分支已經和你繫結了，以後你去我的世界也要透過它。”
沉陸的大部分靈魂要和她存放在藍星的意識觸手做埠，想繼續去種地的話也要跟其她玩家一樣的流程。
“你以後還要繼續多吃蘿蔔。”鳴簇想起什麼，提醒：“我在藍星的這份意識觸手和你締結了契約，能攜帶的靈魂重量與你的等同。你的靈魂養得越重，我就能帶更多的玩家。”
她現階段只能帶一個完整的靈魂往返，如今名額和沉陸的整個靈魂繫結，這根意識觸手攜帶的靈魂重量自然跟著定了下來。
她製造手環所需的觸手分支，就是這道意識根據沉陸的靈魂重量生長出來的，目前也只誕生了三十四個小分支。
沉陸下意識將手放在心口，又想起吃掉繭的是她的靈魂，身體上根本沒有任何變化。
也幸好沒多點什麼。沉陸深覺自己的小心臟負荷不動未來那麼多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