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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聽說匈牙利這個國家,那還要追溯到五六十年代的學生時期,在北京的街頭巷尾,校裡校外的,經常會聽到有關匈牙利“裴多菲俱樂部”這個詞,雖然不明白具體含義,但是能感到這是一個能讓人談之色變的地方。
“俱樂部”在我年少懵懂的印象裡,不就是那個離我家不遠的虎坊橋“北京市工人俱樂部”嗎?可以看電影,別的能做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看來不是因為俱樂部,而是因為叫“裴多菲”這個人有問題而知名吧?
帶著這種似是而非的印象,在68年就草草結束了中學生活,熱火朝天的開赴大草原,開始放羊了。
雖然,對這個有組織的下鄉運動褒貶不一,但是對於我個人來說,這多年的牧區生活卻為我開啟了一扇認知世界的窗戶。
這個窗戶一經開啟,就再也沒有關上,在不知不覺中就走的越來越遠了。
從內蒙古那中規中矩的典型大草原,一路向北穿越了外蒙古南部那桀驁不馴黃沙暴虐的荒漠戈壁,再經過蒙古國北部那水草肥美的廣袤牧場,進入了傳說中以寒冷且不失神秘著稱的俄羅斯遠東西伯利亞大平原。
然後又一路向西的即將進入因“俱樂部”而名噪一時的異域國度“匈牙利”,居然被我陰差陽錯的一路走來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上午,列車進入了一個感覺有點異樣的車站。
長長高高的大圓拱形鐵皮車棚,地面是筆直的鐵軌,兩側是站臺,這個場景似曾眼熟,不用想,肯定是在二戰電影中見到過。
兩個蒙古哥們在站臺上尋找著我們,見到我們出了車廂,就馬上迎了過來。
我們再次重逢真的宛如一場夢,雖說沒有走向惡夢,但依然是驚魂未定,餘悸猶存啊,
這兩個哥們到了以後就沒有出站,一直在站臺上等候著我們。我心想,此情此景可能他們早就領教過了,對此根本不當回事兒吧。
我心裡瞬間掠過一絲感慨,我徒長他們幾歲,在他們面前我就是一個小江湖啊!
計程車在鬧市裡穿行著,蒙古哥們在和司機討論著什麼,半天我才反應過來,他們用的可是匈牙利語啊,他們也太厲害了吧,似乎沒有語言障礙。
當然,對於蒙古人的語言天賦,我是認可的。在內蒙古牧區時就有領教,我們還沒有學好蒙語,人家就先學會漢語了,不服不行。
計程車在一幢陳舊的古堡式建築門口停下了,司機進去帶出來一位老婦女。
老婦女的出現,著實讓我吃了一驚,一米八多的個子,肥碩龐大的腰身,估計最少300斤以上,比莫斯科大媽又大了一圈,這個倒不是什麼事兒,關鍵是一開口說話真要了命了。
充滿沙啞和破碎感的超低音,實在想象不到她的聲帶是什麼材料製作的?
進到院裡,老婦人的聲音居然可以在高大圓筒型的建築內形成迴響,不可思議!
這個古堡,整體建築不是單元式結構,而是環繞走廊式佈局。
中間的院子有一個大型天井,環繞上升的走廊在內側,外側是大小不等的房間。
老婦人的房子在底層,開門進去,面對的是一個大房間,放有五六張單人床,漂白的床單,乾淨整潔,左手這邊連著一間長條形客廳,不寬,有點長,放著一排桌子和一溜沙發,頂頭好像還有屋子。
讓我們大家眼前一亮的是,客廳的桌子上,沙發上,趴著一堆貓。
我們把車裡的東西都搬到了屋裡,就算安頓下來了。
下午我們買了點麵包,熟食什麼的,開了瓶白酒,就準備在家湊合了。
我們坐到客廳那一排沙發上,就開吃了。
神奇的一幕出現了,從桌子上,大玻璃缸後面,還有各個角落,圍攏過來一群貓,安靜的趴在我們身邊,好像在等待著什麼。
數了數,一共八隻。
最令人感嘆的是,這八隻貓,各個滾圓溜肥,毛色油亮。
我們拿肉腸餵它們,他們根本不吃,就那麼靜靜的臥在我們身邊。
老婦人從頂頭那間屋裡,端著一大壺咖啡出來,擺上了幾個杯子和一罐方糖。
“您怎麼養這麼多貓啊? ”蒙古女哥們問道。
老婦人聽到問話,看了看我們,順手把桌子上那個大玻璃缸的蓋子掀開,讓我們看。
我們探頭一看,又是一片讚歎,缸裡面臥著一隻肥碩的,黑白花的“荷蘭鼠”,缸里布置的非常漂亮乾淨,沒有一點異味。
奇怪的老婦人,不知道她這是要怎麼回答問題。
我們也不知所以的等著她的答覆。
老婦人拉了把椅子坐下,超級女低音又開始發聲了。
“這個荷蘭鼠是我老公”。這第一句話就把我們給說懵了!
“這八隻貓是我的八個兒子”。這第二句話一出,我們倒恍然大悟了,這無非就是一個獨居婦人的感情自我排解嘛!
沒想到她接下來的話,徹底把我們打懵了。
“看你們是從蒙古利亞來,我特別高興,這是多年來第一次在我的家裡接待蒙古利亞朋友。”說完,老婦人挨個給我們倒上一杯咖啡。
“我老公是匈牙利籍蒙古利亞人,我是匈牙利籍芬蘭人,”……那個蒙古女哥們給我翻譯到這的時候,我心裡又是一陣感慨,這蒙古人在歐洲地區分佈紮根的的確不一般啊!
“我們夫妻倆陸續生育了八個兒子,可都沒能活下來,就在第八個兒子去世兩年後,也就是去年,我老公也去世了”。
我們都沉悶不語了,
“從去年,我就養了一隻荷蘭鼠和八隻貓,他們就是我的家人啊。”老婦人平靜的說著,面部沒有任何表情。
我知道,老婦人已然是“心如止水”了。
薩沙的小舅子從沙發站起來,回到我們住的屋子,不一會兒,拿著一瓶未開封的白酒和一條哈達回來,鄭重且虔誠的雙手把白酒擺在玻璃缸旁邊,把哈達用雙手託著,恭敬的搭在了玻璃缸的上面,然後又從兜裡掏出從喇嘛那裡求來的香柏,焚燒了一撮,在梵香環繞的薄煙清霧中,三個蒙古哥們在默默的做著祈禱。
回到我們住的屋子,客廳裡那壓抑的心情舒緩了一些。
薩沙小舅子坐到我旁邊,直接了當的說:“這裡我們只是臨時居住,明天就要去跑我們的事情了,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
我心裡已經想好了,明天先打電話給蒙古國駐匈牙利使館的商務參贊尼娜,如果她能接待我,就先安頓下來,再做打算。
我把想法和他們講了之後,他們也認為可行,基本就這麼定了。
我拿出事先準備好的100美金遞給了“小舅子”:“這個你們拿著,感謝你們一路的陪伴與相救,”
第二天,我們先在附近的小賣店兌換了一些“福林”(匈牙利貨幣)。當時匈牙利的貨幣兌換很是方便,一般小賣店都有兌換業務,標註有幣種和當日牌價,只是人民幣還沒有被列入其中。我兌換了一些紙幣和硬幣。
隨身攜帶硬幣是很有必要的,因為遍佈街道兩側的電話亭都是投幣式的,其他方面硬幣的作用就不大了。
旅館不遠的路邊就有一個投幣式電話亭,我先給蒙古國駐匈牙利使館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也正巧就是尼娜,她已經接到烏蘭巴托的電話,聽說我到了,叫我直接打車到使館來。
我趕緊回到古堡家庭旅館,拿上我自已的行包出來,蒙古哥們已經為我攔了一輛計程車。
我與三個蒙古哥們擁抱告別,來日再見,依依不捨的鑽進了計程車。
計程車隨即啟動,匯入了穿梭的車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