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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拜夫侖外傳 黑暗,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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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眼就過去了五年的時間。

拜夫侖當然早就被那家人發現了,然後被客氣地“請”了出去——優雅地提著他的衣領,然後輕輕放在了街頭的雪堆上——看來那是他們能想到的最適合自己的歸處。

隨後那僕人面無表情,小心翼翼地捏出了一張精緻的白手帕,他能夠清晰地看到手帕上華麗的金絲雀,被束縛於籠中,但卻昂著頭顱。

那僕人用手帕仔細地擦著自己的手,彷彿怕被拜夫侖身上的窮酸氣息沾染上,然後毫不猶豫地將手帕丟向了空中。

隨著那僕人轉過了身去,手帕在空中飄著,如同一隻翩翩飛舞著的蝴蝶,死去了,伴著片片飛雪緩緩墜下。

那一片白色的幕布緩緩遮住了天地的慈悲與善良,留下了孤零零的他。

那飛雪割裂了時空,也把人和人分成了兩個世界。恍惚間,他突然有種錯覺,彷彿自己已經不屬於這裡了。

他呆愣愣地看了好久,直到那僕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尾才回過神來,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轉身離去,潔白平整的雪地上出現了一層薄薄的腳印,一深一淺。

他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著,低著頭,目之所及一片白皚。

他縮著頭,渾身上下戰慄著,嘴裡不斷撥出的白氣變成各種形狀,往天上自由自在地飄去,這時,身邊經過了幾個小小的身影,耳邊飄過的是歡聲笑語。

啊,如果自己也像那些人一樣……那該有多好啊!

他乾涸的內心中突然湧現出了什麼,那是能夠滋潤他內心的甜甜的東西,也是他許久都沒能讓麻木的大腦中回想起來的東西。

他想起了曾經,也是這樣的冬天,他們家雖然不富裕,但是過得溫暖幸福。住在溫暖的房子裡,壁爐裡燒著柴火,時不時發出噼裡啪啦的爆響聲,散發著木頭的清香。灰黑色的煙從屋頂的煙囪上緩緩地斜飄著,跟著風的軌跡,指引著家的方向。

從他記事起,他的母親就是體弱多病的,但也是溫柔善良的。她總是靠在窗邊,揚起蒼白的臉看著遠方,不知道在看些什麼。但每次他的口中喊出“媽媽”的字樣時,她卻又若無其事地回過頭,將她溫柔地抱在了懷裡,寵溺地摸著他的頭,嘴角洋溢著幸福而慈愛的微笑。

“吱呀——”

是門開的聲音。

女人朝著門口看去,是正在脫著厚重長靴的男人。男人喘著粗氣,睫毛上凝著細小的冰珠,身上掛著雪花。

女人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男人,嘴角的笑容也逐漸消失了。

反倒是男人斜眼看了女人一眼。

“老公回來了,連聲‘歡迎回來’都沒有嗎?”

“倒是我疏忽了,沒僱一隊的馬車去接你。”

女人冷笑了一聲,說道。

男人的臉色一黑,狠狠地剜了一眼女人,卻最終什麼也沒說,深吸了一口氣,將手中的獵槍放到了架子上,然後走到壁爐前面背對著幾人烤火。正當拜夫侖以為這樣恐怖的氣氛不會繼續下去時,傳來了男人的聲音。

“最近雪下得大,情況不太好,以你的身體,你也幹不了什麼事情。”

一絲愁容浮上了女人的眉梢。

男人回頭看了女人一眼,又看了一眼在女人懷裡躲著的孩子,又回過頭去。

“不成想,你倒是什麼活不幹了。飯也沒做,衣服也沒洗,錢也一分都掙不到,倒不如把那筆錢拿出來,給全家做做貢獻……”

“我是不會把錢給你的,”女人冷冷地打斷了男人的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要不是有孩子……”

“要是沒有孩子!要是沒有孩子!”

男人一躍而起,情緒激動地指著幾人,哆哆嗦嗦地說著,卻也沒敢說出那沒說完的話。

“你倒是說說看,沒有孩子怎麼樣?”

女人怒視著男人,將年幼的他緊緊抱在了懷裡。

“哼!”

男人冷哼一聲,重新蹲在了爐子前面。

晚餐時間到了,男人起身,開啟屋子的門。

寒冷的風夾著雪花吹了進來,男人走了出去,嘴裡咒罵著什麼。

不多時,回來了,手裡拿著一塊獵來的鹿肉。

“這是最後一塊了,如果你不拿出來,就等著全家餓死吧。”

女人只是低下了頭,輕輕摸著他的頭。

“真需要的話,我會出錢的。”

男人卻又發火了。

“每次都是1金幣,給家裡買吃的用的,這哪裡夠?”

“吃的用的帳都是有數的,家裡哪裡捱過餓?倒是你,不買吃的用的,你又拿錢幹什麼?”

女人抬起頭反問道。

“我……”

男人卻支支吾吾了起來。

“呵……”

女人又是冷笑一聲。

“怎麼,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個什麼樣子?都是當爸爸的人了,還沒個正型。說是雪大沒獵物,怕是想要那筆錢吧?”

“你個賠錢貨,一分錢不掙,還跟老子談個屁的條件?你有能耐,你自己去養活這個家去!”

男人漲紅了臉,太陽穴青筋暴起,火冒三丈,不管不顧地指著女人罵了起來。

“孩子還在這,你這個為老不尊的!”

女人悲憤地喊道。

“你以為我自己想這樣?要不是你花錢大手大腳的,我何必這樣呢?沒有這筆錢,我死了之後孩子怎麼辦?”

“孩子!又是孩子!”

男人大步上前,一把將拜夫侖提了起來,狠狠扔到了地上。

“不準打我的孩子,你這個人渣!”

女人連忙撲上去緊緊地護著他,而男人見狀更是怒上心來,言行更是變本加厲,一腳一腳狠狠踢著女人。

“要是沒有這個孩子,我早就拿著那筆錢遠走高飛了!”

“要是我沒把錢藏起來,你才不會管孩子的死活!你這個卑鄙虛偽的東西,我當初怎麼會嫁給你這樣的男人!真是瞎了我的眼!”

女人回頭,滿眼淚痕地吼道。

“哼!哼!”

男人彷彿上氣不接下氣一般憤怒地冷哼著,抓起獵槍和衣服就走。

呼嘯的寒風吹進家門,將壁爐溫暖的火吹滅,拜夫侖跑著去關上了門。

黑暗中,他聽到女人這樣說道。

“好孩子,你過來,聽媽媽說。”

“媽媽,你沒事吧?”

他連忙跑到她的身邊,擔憂地摸著女人瘦削慘白的手。

女人悽慘地笑了笑。

“媽媽告訴你一個秘密。但是你要跟媽媽保證,這個秘密,就算媽媽死了,也不能告訴爸爸,能做到嗎?”

“媽媽,你不要說這麼不吉利的話!少說幾句話,我這就去點火!”

拜夫侖正要起身,衣服的袖子卻被女人死死拽住。

“好孩子,媽媽怕是活不長了。媽媽年輕的時候織的一手好衣服,速度又快,樣版又好。原先一週做個三五件不成問題,可如今身體不好,幹不得那種耗費心力的活了……”

“媽媽,我都懂。等我長大了,掙錢了,媽就在家享福,不用受這氣了!”

黑暗中,女人悽慘地笑了笑,卻又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好孩子,媽媽怕是……”

緊接著話鋒一轉。

“媽媽這些年勤勤懇懇,熬壞了身體,卻也攢下來了一筆錢。但你爸爸花錢大手大腳的,心又不在家裡。成了家,他就膩了,我管錢管得緊,他早就看我不順眼了,現在看我掙不了錢,給他的錢買了東西,他也不夠花,肯定正想著趕緊改換新人家。孩子,你記住,絕對不能把錢給這個沒良心沒感情的男人。”

“媽媽,我知道了,你先上床休息,我們有什麼事一會再說,好嗎?”

拜夫侖摸著母親的手臂,哄著她。

而看到了這一切的女人更是心酸,一把抱住了拜夫侖。拜夫侖感覺到,有幾滴熱熱的淚滴在他肩膀上。

“孩子,這麼多年,苦了你了……”

“媽媽,有一個完整的家,我就很幸福了。”

女人吸了吸鼻子,擦去眼淚,勉強地笑了笑。

要是沒有孩子……

唉。

“好孩子,接下來的話,你可要聽好了。媽媽也許很快就會死了……”

“我不要你說這樣的話!”

女人卻緊盯著拜夫侖,死死地抓著拜夫侖的手,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

“死了之後!死了之後!就拿著那筆錢離開這裡!離開這裡!我把那筆錢藏在了……藏在了……”

風雪蓋過了屋外的痕跡,似乎傳來了雪從屋簷掉落的沉重的聲音。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幾腳,這之後不久女人就連坐在窗邊看著遠方也做不到了,只能臥在病床,呆呆地看著木質的屋頂,身邊是滿臉擔憂的拜夫侖。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父親看向他的眼神帶有著濃厚到幾近實質的惡意,而且每當他回過頭去時,就會感覺到這份惡意中帶有著掩蓋不住的貪婪。他一驚,猛地看向父親,那男人卻若無其事地倒了一杯酒,自顧自地小酌了起來。

他急,但是也不急。

反正他有的是時間,她的時間卻怕是不多了。

一個冬天過去了,男人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女人的病情也越來越重。拜夫侖不得不出門打打零工,也算能夠勉強維持生計,但是藥卻是沒有錢買的——女人堅稱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

想想也是,這麼多年了,男人一碗藥都沒給女人買過,再輕的病,怕是也病入膏肓了,又有什麼治好的可能呢?活著也是遭罪了,不如讓她去得乾淨些,不留什麼遺憾。

於是他開始暗地裡攢錢,攢錢給女人置辦一場風風光光的葬禮,或者是完成女人未完的遺憾。

可是每次問女人有什麼遺憾,女人卻只是笑著,用充滿慈愛的眼神看著他,撫摸著他日漸黢黑的臉……

四季流轉,又是一個冬天。他還沒攢夠給女人辦葬禮的錢,然而這個時候,那個男人一臉喜色地回來了,還帶回了一個醫生模樣的男人。

“我親愛的兒子!我回來了!”

看到二人如此,男人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意義莫名的喜色,隨即又被剛進家門的喜色蓋過去了。

而拜夫侖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他不會再被男人欺騙了。

這時,男人卻又自顧自地說道:“爸爸這次出去,發了一大筆財!同時,還認識了一個醫生朋友,他說他曾經見過類似的病例,這樣的病並非無藥可救!”

拜夫侖眯了眯眼,沒說什麼。

見幾人不信,男人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肉痛神色。

“你們不信?看看這是什麼?!”

男人掏出箱子裡的一大把金幣,一把扔在了地上。

見此情形,拜夫侖動搖了。

莫非……這個男人說的是真的?

他真的良心發現,願意回來挽救這個岌岌可危的家庭?

“來,給你,去買點零食吧,我跟你媽媽說幾句話。”

男人又是笑著遞給了拜夫侖幾枚金幣。

他只是看了看,沒有接過去。

“有什麼話,我在也可以說。”

男人狠狠地抿了抿嘴。

“哪有這樣的待客之道?醫生上門治療,咱們不買點茶果點心招待招待?”

正當拜夫侖要再次拒絕的時候,母親的聲音傳來了。

“去吧,孩子。這裡有我呢。而且,他們不知道在哪。”

“那……”

拜夫侖接過金幣,又深深看了屋內一眼,離開了。

這也是他一生中做過的最後悔的決定。

他早該想到的。

那個男人從始至終,壓根沒叫過那個所謂的醫生朋友的名字,哪怕一聲。

這麼拙劣的謊言……

他信了,他母親也信了。

誰的內心不渴望一個完整的家庭?

誰不想放下一切本不該承受的苦難,安安穩穩地得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現在想來,男人壓根沒有走,就躲在屋外偷偷地聽著。

這麼大的雪,也真是苦了他了,也不知道不懈堅持了幾個夜晚。有這樣的毅力,卻不認真去打獵,也不知道那個人渣怎麼想的。

他曾經以為,有這樣的家就是幸福,可等到他真正見到他人的幸福之後,嫉妒便隨之而來。

他本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他未曾見過光明。

這麼多年來,母親臨終前到底說了什麼,他早就忘記了。支撐著他活下去的,唯有對那個男人滔天的恨意。

但那個男人死了。

於是這滔天的恨意轉化為對一切幸福的詛咒,化作祈禱被那種存在聆聽到。

說實話,見到那個小少爺是他的幸運,也是他的不幸。

他是他的光。

現在,光芒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被喚醒的滔天恨意。

但是,他也有了繼續活下去的理由。

念及此處,他轉頭看向歡聲笑語的孩子們,眼神中流轉著漆黑的光……

太陽昇起,人們陸陸續續地開始了一天的美好生活。

一聲尖叫在廣場上響起,人們趕忙看去。

目之所及,是用幼童的殘肢拼湊起來的、混合著血水的、頭顱仍然保持著死前的歡笑的、有三個頭的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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