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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月如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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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月如鉤”( 杭州城中最有名的酒樓),一書生被掌櫃告知:“咋地,你說咋地。今兒是郭公子(杭州城一富商兒子——郭彬)三十大壽……”顯然,今晚整個酒樓已被郭彬包下。

柳藏鋒方至,他向店內望去,只見香花美人,琉璃燈盞,極盡奢華,不禁道:“郭大公子,果然排場。”遠處,傳來一陣刺耳的家奴聲:“都給我小心點!說你呢!你呢!誰要嚇著我家公子的愛犬,我要你好看……”柳藏鋒伸頭一瞧,只見郭彬正肆意炫耀著自已的愛狗,大搖大擺地朝“月如鉤”走來。柳藏鋒不禁冷冷一笑。他身旁,只見一男子譏嘲道:“你們覺得這條狗開心快樂嗎?”眾人不語,那男子嗤笑一聲:“它連屎都沒得吃,能快樂嗎!”眾人聽完,皆大笑不止。

這時,又聞郭彬家奴大聲嚷道:“今兒我家公子高興,只要是來祝壽的,都有賞銀!都有賞銀啊!”一時,一群人急忙圍了上來,皆嚷著:“郭公子,大壽啊,福如東海啊……”郭彬牽著狗,一臉灑然:“統統打賞!統統打賞!”

至“月如鉤”,忽現一滿臉濃瘡,渾身惡臭的乞丐,祝壽道:“郭公子,大壽啊!我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無家可歸,您可憐可憐,賞我口飯吃吧。”一家奴上來就是一腳:“臭要飯的,好死不死,要飯要到這兒來。呸!真他媽晦氣!還不快滾!”郭彬見狀,大聲制止:“乞丐也是人。快,打賞!”那家奴急忙扶起乞丐,語調溫柔,致歉道:“先生,這是公子給您的賞錢,您收好嘍。”郭彬身旁,幾個青樓女子不禁道:“連乞丐也打賞,郭公子真是大善人呀。”郭彬甚是高興,對掌櫃道:“掌櫃的,這月啊,他在‘月如鉤’的吃飯、嫖妓我都包了。”眾人聽完,皆大驚,郭彬對掌櫃一笑:“怎麼?怕我賴賬?”掌櫃隨即道:“豈敢豈敢!”

這時,兩“姑娘”急忙挽住乞丐,朝內房走去:“大爺請吧!”乞丐見狀,不禁大哭起來,一手一個,緊摟道:“大善人啊,大善人啊!”

柳藏鋒見狀,不禁大笑,他走到郭彬身旁:“郭兄,你還是老樣子啊。愛玩,愛玩啊!哈哈哈!”郭彬急忙做禮:“柳大人,別來無恙啊。”柳藏鋒望著乞丐的背影:“郭兄說得沒錯,乞丐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哈哈哈!”

“月如鉤”內,一曲越調飄來——

諸葛亮:“我站在城樓觀山景……”

諸葛亮:“耳聽得城門外…人馬亂……紛紛……”

諸葛亮:“又只見旌旗招展空泛影……原來是……司……馬懿……他發來了大兵……”

……

“好一齣《空城計》。”柳藏鋒指向戲臺:“臺上的‘諸葛亮’,雖身披鶴氅,頭戴綸巾,手執羽扇,卻少幾分臨危不亂之氣。”郭彬看得投入,猛得一拍旁歌姬的大腿,氣道:“柳兄,這司馬懿但凡大膽一點,又怎麼會讓諸葛亮得逞。”柳藏鋒一笑:“郭兄有所不知,據說司馬懿退兵後,他膽小如鼠的名聲也在兩軍之中傳開,他的兩個兒子只覺臉上無光,無法見人。”郭彬故作不知,不禁道:“這可不。司馬懿,就是膽小鼠輩。”柳藏鋒又道:“司馬懿見自已兒子整天低著垂臉的,便開導道:‘我呀,早就知道這諸葛亮守的是一座空城。當時若是攻城,擒拿諸葛亮那是不費吹灰之力。但是,你們要知道,蜀軍沒了諸葛亮,必定全軍覆沒。魏主對我們父子一向心存戒備,蜀國滅了,魏國便沒了敵人,那時候我們父子豈能被魏主所容。如今放諸葛亮回去,魏主勢必還要靠我們,我雖借了這膽小之名,卻可消魏主之顧慮,能保全家之安全,我擔個膽小之名又有何妨……’郭兄,這司馬家族可是三國最大的贏家啊。”郭彬裝作‘恍然大悟’,不禁道:“原來如此!我也納悶,司馬懿能被一座空城給嚇住?”他望向戲臺:“我若是魏主,見司馬懿這番膽小,也料不到他有篡位之心啊。”柳藏鋒道:“司馬懿深知,‘小不忍而亂大謀’,他隱忍陰詐,能忍常人之不能忍,豈有不成功之理。”郭斌會心一笑,心念道:“跟你們(權官)打交道,不也一樣。”

這時,一豔冠群芳,身著淡紅輕紗的女子嬌聲走來:“諸葛先生才不會領著兩個小書童,在城樓前憑欄坐下,慢慢彈琴。”柳藏鋒一把摟住她,溫聲一問:“為何?”香兒將一顆胡桃肉輕輕塞入柳藏鋒嘴中,溫柔道:“街亭的失敗,因他凡事太過謹慎,豈不知——兵道,詭也。你說如此謹慎之人,怎會是空城計的主角?”柳藏鋒故作不知:“如此說來,空城計是假的?”香兒嬌聲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隨後又將一顆胡桃肉輕輕放進柳藏鋒嘴裡。

“他犯了這個致命的錯誤,才敗得如此不甘。”香兒微微嘆了一聲氣,惋惜道:“他是懂個得知恩圖報的賢臣,也是個能為社稷盡心盡責,鞠躬盡瘁的良臣,更是一個個把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的務實重臣。只是在行軍作戰的能力上有些不足之處罷了。畢竟,人無完人。”柳藏鋒道:“陳壽把諸葛亮列於和管仲、蕭何平等的地位,我甚是贊同。因為諸葛亮同管仲與蕭何一樣,都是良相而非良將。(見《三國志·諸葛亮傳》)”

不知不覺,《空城計》唱罷,郭彬見柳藏鋒對“三國亂世”深有見解,又點了一折《連環計》。戲中,波譎雲詭 搖曳多姿。臺上,呂布斬殺“董卓”之際,只見柳藏鋒問道香兒:“香兒,三國之中,你最賞識何人?”香兒道:“自然是諸葛孔明。一心為民、勵精圖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當今大明朝,有幾個官員能及他一分。”柳藏鋒不禁大笑,一把摟住香兒的細腰:“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本大人面前出言不遜!”香兒微微咬唇,故作害怕:“那,在柳大人眼裡,三國英雄,首推是誰?”

柳藏鋒望向郭斌,笑一笑:“你們說呢?”郭彬身旁一賓客道:“三國英雄,首推曹操。”郭彬問:“嚴公子,為何是曹操?”嚴樹道:“曹孟德,治世之能臣,亂世之梟雄。一生親自指揮之大戰,不下三十次,其中勝利佔絕大多數。戰場之上,亦可將行兵詭譎之術演繹得淋漓盡致。”他列舉道:“破張繡,誘敵深入,再反戈一擊;擒呂布,計謀百出……詐死相誘,致使呂布技窮智竭,在白門束手就擒;官渡之戰中,劫燒烏巢糧草,用兵之神速,更是堪稱絕唱,硬是在袁紹援軍抵達之前,焚燬袁紹軍糧,致使袁紹大軍無糧食而潰敗……”只見柳藏鋒淡淡一笑:“一代梟雄,全在心黑,殺呂伯奢、殺孔融、殺楊修、殺董承伏完、又殺皇后皇子,悍然不顧廉恥竟明目張膽道:‘寧我負人,毋人負我。’其心之黑,已至極點。可曹操畢竟是曹操,不善‘示弱’,這點‘功夫’遠不及劉備……”他微微惋惜:“逼董貴妃自殺,留下令人討伐的口實。他正的坦然,奸的也坦然,才會一輩子勞碌,直到撒手人寰都還在征戰沙場,死後還落得個盜國竊國的罵名,真是不值。”香兒不禁道:“曹孟德雖為後人詬病,可在我看來他是個了不起的人,不僅唯才是舉,在臨死前還對妻妾們說,在他死後,讓她們都出嫁而去。這是何等了不起。”

郭斌聽完,不禁來了句:“三國英雄中,能和曹操共名的,也就是劉備。”嚴樹不禁搖頭:“就憑那哭出來的天下?不妥不妥。”柳藏鋒道:“郭兄說的不錯。劉備嘛,愛哭,臉皮厚,都是他的特長。他依曹操、依呂布、依劉表、依孫權、依袁紹,寄人籬下,恬不為恥……可那又如何?他痛哭一場,立即轉敗為功,這就是他的本事,才能與曹操共稱雙絕……煮酒論英雄之際,一個心最黑,一個臉皮最厚,誰都奈何不了誰,故而曹操說:‘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嚴樹聽完竟無言以對,只是道:“如此,也是在理,在理。”香兒來到郭彬身旁,輕輕反駁道:“郭公子,柳大人。香兒以為呀,劉備仁德有道,世人皆知。長坂坡之戰,因帶上新野百姓一起撤退才被曹操追上。而這些百姓,正是看中了劉備的仁德,才會自願追隨於他,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呀。諸葛先生稱他是‘信以著於四海,總攬英雄,思賢如渴’。或許,這才是劉備能和曹操公稱英雄之本源吧。”她說完,順勢依偎到郭彬懷裡:“郭公子,你說呢?”郭彬一笑:“你說是就是。”

沒過多久,只見郭彬指向戲臺:“柳大人,臺上的‘貂蟬’,你可認得?”柳藏鋒起身,瞪大了眼:“這不是悉塵院的蔚苒。”他心思詫異:“她從不踏出悉塵院半步的,今日怎會在此?”一旁,郭彬飲著酒:“柳兄果然好眼力。”柳藏鋒亦飲起酒:“可惜啊,可惜了。”郭彬不禁道:“柳兄若是喜歡,今兒我做主了。(蔚苒畢竟是娼妓出身,在郭斌眼裡,她的地位,不會高過自已珍藏的一幅書畫)”沒等郭彬說完,柳藏鋒便道:“郭兄好意,我心領了。”郭彬道:“柳兄,這打鐵還不趁熱?”柳藏鋒自信一笑:“不勞郭兄,我自有打算。”說完,兩人舉杯,一飲而下。

香兒望向蔚苒,不禁道:“瞧其身段,也是個絕代佳人,可就怕,就怕。”柳藏鋒問道:“就怕什麼?”香兒頓了頓,緩緩道:“就怕是個心死之人。”她望向蔚苒:“她的眼神告訴我,她是。”柳藏鋒望向蔚苒,不屑一笑:“那又如何,天下女人有幾個能繞過這個‘情’字。”郭彬一把摟住香兒,至於懷中:“那你呢?心死之人?”香兒故作掙扎,拉長了聲:“郭公子,你真討厭。”郭彬的手在香兒身上來回遊動著,輕聲道:“討厭?信不信,本公子今晚吃了你?”香兒羞然低頭:“郭公子,我。”

郭彬又問柳藏鋒:“柳兄常出入於悉塵院,可曾見過一位叫林蓉的姑娘?”柳藏鋒反問:“怎麼?”郭彬道:“據說是個極標緻的美人,不知是何來頭啊?”柳藏鋒意會道:“是個地道的台州美人。”他心有不甘:“可惜,是慕徵炆的女人。”一旁,嚴樹不禁問道:“柳大人,是不是那個鹽官的兒子?”柳藏鋒反問:“怎麼?”嚴樹道:“甚是清高啊。”他輕蔑一笑:“倡優蓄之,流俗之所輕也。”柳藏鋒喝著酒:“在他眼裡,我等從商入政之人皆為濁物。”嚴樹嗤鼻一笑:“他老子也不是什麼好人,同鹽商狼狽為奸,沆瀣一氣,庇護那些挨千刀的胡作非為、哄抬鹽價。”

香兒不禁道:“原來,林蓉姑娘也是台州人呀。”柳藏鋒道:“與你一樣,都是台州寧海人。”嚴樹道:“‘寧波客商,紹興師爺,台州落殼’,台州人向來以硬氣著稱。(寧海歷史上台州式硬氣的典範:宋末元初的胡三省,基於故國之思、亡國之痛,誓不食元粟,遁跡山林而死;明朝的方孝孺,誓不為燕王登基草詔,慘遭磔刑,並滅十族;近代柔石,身臨囹圄而寧死不屈,結果被槍殺於龍華;當代潘天壽,“文革”期間慘遭迫害,發憤作“莫嫌牢籠小,心比天地寬。是非可羅織,千古有沉冤。”的絕命詩,飲恨歸天。)”郭彬應道:“嗯,這話不錯。那個叫鄭士利的寧海人就很硬氣嘛。(明初規定,每年各布政使司、府、州、縣均需派遣計吏到戶部呈報地方財政收支賬目,府與布政使司、布政使司與戶部的數字必須完全相吻合,否則即被駁回重造賬冊,並須加蓋地方衙門官印。各布政使司離京城戶部遙遠,為避免往返奔波之勞,少跑冤枉路,那些進京報告地方財政狀況的官吏們便提前準備好蓋有官印的空白賬冊,若被戶部駁回,隨時改填,這在當時已是公開的秘密。洪武九年,朱元璋得知空印之事後大怒,認為下面的官員欺騙了他,認為其中必有貪汙舞弊行為,下令嚴辦。最終,將全國十三個省、一百四十一個府、一千多個縣的主印官(一把手)共一千三百多人(包括監督不力者)不論清貪良莠全部處死,副職以下官員打一百棍,充軍流放。這就是大明朝有名的“空印案”,那時候整個朝廷的官員都不敢上書辯解,丞相御史亦沒有人敢上諫勸說。只有寧海人鄭士利為其受牽連的哥哥鄭士元求情,上書對於空印案的申辯與批評。最終還是被朱元璋罰到江浦服勞役。)”香兒掩面一笑,調侃道:“古今男人都一個德行,對任何不忠的表現都極其敏感。”嚴樹道:“‘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空印案雖殺了很多能臣廉官。可,畢竟是違規之舉,誰能確保今後不出疏漏,不出亂子?再看後面的郭恆案。肅律是一定要的。”香兒道:“肅律是要,可太祖也不該枉殺那麼多的好官,總有個寬嚴相濟嘛。”她調侃一笑:“還是那句話,男人呀,都一個德行。”眾人大笑,只見郭彬在她耳畔輕聲道:“男人嘛,都很‘硬’的。”香兒故作生氣,輕輕捶了捶郭彬的胸口:“郭公子,你就愛欺負香兒。”

這晚,“月如鉤”,香房玉閣內,只見香兒端來一些酒菜,她輕聲一問:“你就是蔚苒姑娘吧?”蔚苒做禮道:“姑娘,小女子蔚苒。”香兒朝她微微一笑,只覺相見恨晚。

夜,漸漸深去,“男人都愛這煙花柳巷,尋樂買歡,只為發洩內心之慾,又有幾人得到過一絲滿足呢。身體愈是滿足,心靈就愈是空虛,愈是渴望與貪婪去觸及那遠在天涯的愛。”蔚苒不禁垂眸一嘆,香兒飲著酒,傷懷道:“青樓深巷,盡附虛情。哪怕是一絲愛意,一絲深情,都沒有。”蔚苒蹙眉:“姐姐為何如此感慨?”香兒無奈一笑:“我,只是不甘心。天下之大,竟無一處容身之所,來去無名。可人嘛,總歸是要離開的。”蔚苒飲下一杯酒,惆悵道:“自從赤條條地被拋入這紅塵,經歷了那麼人,那麼多事。我才明白,什麼叫做‘無奈’。”香兒走向窗臺,依欄遠眺:“等到了那天,我就回寧海,找一深庵靜處,虔心向佛……從此心無掛念,重返寧靜。”蔚苒望著“明月如勾”,不禁流下了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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