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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霽晏就那麼看著姜拂寒，看著她那落寞孤獨的背影。
房內很安靜，只有醫療儀器發出的輕微的運作聲音。林霽晏早已將視線從姜拂寒身上轉移回來，他已經很習慣她這個樣子了。或者可以這麼說，林霽晏早已習慣很多人懷念的樣子了。
姜拂寒，姐姐，塔利亞，還有很多人，他們每一次來到第一軍校，總是會遇見那些與過去有著聯絡的東西。那些東西不盡相同，有樹，有草，有教室，甚至還有人。林霽晏不可否認他們對於這裡的感情，那些記憶深處的東西的意義。自然也不會不識趣地打擾他們去懷念“舊友”。
可是那群人，包括林霽晏的姐姐林霽韞，都不知道的是，林霽晏很討厭回憶過往。每當他們中的某個人陷於了來自舊日的記憶，林霽晏就會無聲無息地消失。他一點也不想回憶起過去的生活。如果可以，林霽晏覺得每一天都要忘掉昨天的東西才會好，至少日子會輕鬆不少。
姜拂寒沒有注意到他身後的林霽晏已經離開坐到林澈病床的旁邊。不過就算注意到了也沒什麼，她的全部身心現在都被合歡樹稚嫩的花枝牽動著，花枝在微風中輕顫，微微的抖動將枝頭豔麗的花瓣弄得格外嬌怯。姜拂寒很清楚地記得當年夏忘憂和路青棠夫婦離開的時候這棵合歡花樹也是如此繁茂。她左手拉著自己的女兒姜姝，右手牽著被託付給她的夏妙應。那個時候的夏妙應因為父母的離開還在嗚咽，她為了哄好夏妙應就讓姜姝帶著夏妙應去玩，自己則看著承載著夏家夫妻二人的車逐漸離去，真的再也看不見。姜拂寒有點回憶不起來後面發生的事了，只記得那天姜姝帶著夏妙應回來找她的時候兩個人頭上各有一個合歡花花環，笑得很開心。
長久的站立讓腿腳不好的姜拂寒有些撐不住，她開啟窗戶後就回到了林澈身邊，坐到了靠門那邊，也就是林澈的右手邊。而林霽晏此時正在林澈左手邊拿著光腦處理一些事務，於是並沒有理她。
良久的沉默，卻被一聲輕咳突然打破。林霽晏和姜拂寒看向聲音來源的地方。病床上，林澈的長睫翹動，乾裂蒼白的嘴唇發出一聲接一聲的咳嗽，她醒了。
床邊兩人的注意力瞬間被慢慢甦醒過來的林澈吸引，都放下手中正在忙的事情以便觀察林澈的身體狀況。
半小時後，林澈的意識才從剛開始的混沌完完整整地回到了體內，空洞無神的雙眼也變得明亮堅定起來。她在姜拂寒和林霽晏的照顧下坐起身來，認真地聽著林霽晏給她解釋目前的狀況。
不得不說，要將整個事情梳理完整，林霽晏自己一個人講三天三夜都沒問題，而且還不一定能講完。可林澈現在剛醒，即使意識清晰也記不住什麼東西，更何況這相當磅礴的資訊量。考慮到這一點，林霽晏儘可能的簡略描述，期間還刪減了不少具備許可權的機密內容以及往事。
廢了一通口舌，終於說完的林霽晏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就一口全悶了下來。確定杯子一滴水都沒有後放下杯子，擺了一個自認為和藹可親的笑容和善地問著林澈：“聽懂了嗎？”
全程腦袋脹痛，耳鳴不斷，眼前一片模糊的林澈：……她可以說自己連他長什麼樣子都沒看清楚嗎？
姜拂寒從林霽晏開口的那一瞬間就不悅地蹙眉，她實在無法認同這種“壓榨”病人的做法。身為醫生的職業素養告訴她，至少應該等病人的身體並無大礙的時候再處理公事。但顯然，林霽晏比她預想的要著急很多。
姜拂寒看著眼前身體單薄，面容虛弱疲倦的女孩，心底的母性被激發出來。礙於禮貌問題，溫柔的姜醫生並沒有從一開始就阻止林霽晏。現在林霽晏話一說完，姜拂寒譴責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
感受到來自表姐的犀利目光的林霽晏：……他又幹什麼壞事了嗎？
看著自家表弟那張理直氣壯的臉，姜拂寒嘆了口氣。罷了，指望這傢伙溫柔體貼，還不如指望哪天聯邦與帝國合併來得靠譜。不再理會自己的冤種表弟，姜拂寒嘆了一口氣，彎腰靠近林澈。
林澈沒有什麼反應地任由姜拂寒靠近，卻在女人伸手幫她撩起眼前的額髮時開了口：“很抱歉，我並沒有記住多少。而且，我現在的身體很糟糕。我的頭很脹痛，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噴薄而出一樣。身上的關節肌肉也僵硬艱澀，眼睛也十分模糊。”
平靜的語氣倒是令林霽晏有些吃驚，他凝視著眼前的女孩格外平靜，毫無波瀾的眼眸，第一次覺得有人和自己那麼相像。
姜拂寒聽到林澈這話顯然緊張了不少，她手腳利落地又對林澈進行了一遍簡單的身體檢查。
林澈像一個破損的布娃娃一樣任由姜拂寒擺佈，她的行為舉止格外安分，從醒來到現在，除了回答過林霽晏的問題外，一個多餘的動作都沒做。林霽晏看著表姐在那有條不紊地幫林澈檢查身體，也不好意思插手幫忙怕給她添亂。暫時無事可做的林霽晏站在床邊出神，卻收到了來自林澈的注視。
姜拂寒還在那裡處理等待著林澈各項身體資料的結果，忙得病房與辦公室兩頭轉圈的她絲毫沒有注意到病房內的師生二人早就連線好“訊號”了。
病房裡，林澈模糊不清的眼睛沒有任何改變，她死氣沉沉的雙眼盯著林霽晏。林霽晏被她陰森森的黑瞳看著感覺有點瘮人，但這畢竟是自己的學生，所以還是硬著頭皮也盯著林澈。
盯了彼此好一會兒都等對方先開口的二人：……我都已經準備好了，他怎麼不問啊？
姜拂寒頻繁的進出對這對師生沒造成一點影響，兩個相差近十歲的人一直大眼瞪小眼的乾坐著，沒一個人長嘴。
詭異的沉默讓林澈實在受不了，身體與心理雙重意義上的受不了。微風拂過帶來的清涼本該是盛夏的禮物，此刻卻成了凌遲林澈的彎刀，微風順著寬大的病號服在身體外遊走，不知從哪裡的孔竅鑽進了她的體內。林澈感覺五臟六腑都要被凍住一樣，血液流動也開始變得遲緩。可她的頭確實火熱脹痛，像馬上爆炸的炸彈一樣，燒得她煩躁不安。如果不是身體劇痛僵直無法移動，林澈簡直想把頭開啟看看是什麼東西在燃燒。
林霽晏反應迅速靈敏，三下五除二撕開一支鎮定劑的包裝，枕頭對準林澈插了進去。幾分鐘後，麻木與困頓浮現在身體，林澈狀態好了不少。
“謝謝。”這是林澈正式對林霽晏說的第一句話，她私以為前面那句不算，
“不客氣。林澈”林霽晏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