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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完軍務,趙恆和司馬鐸相繼退下。
廊下的金絲碳培爐已經熄了火,只剩嫋嫋白煙殘喘冒氣。
穿堂風撩得動她發上的絛帶,卻撩不動司馬鐸幽怨的目光。
他眼睜睜看著她朝他們福禮,又眼睜睜地看著她端藥步入養心殿。
自始至終都在躲避他的目光,不肯給予他一點回應。
趙恆陪司馬鐸走到殿外,見他情緒低落,重重拍了下對方的肩膀道,“你這小子,都要娶新娘了,打起精神來。”
“都要打戰了,我哪有心思高興。”
“呵,真是如此想替你皇父分憂,就把這大婚好好操辦了,別生什麼意外。”
司馬鐸暗自苦笑,是啊,把大婚辦了,就不用跟他搶恩燃,皇父自然就無憂了。
正欲上輦,卻聽得趙恆叫住了他,意有所指道,“你皇父處理政務如此辛勞,能有一知心人陪在旁,也讓人欣慰。”
他特意把知心人加重了語氣,希望太子能聽得懂他的話外音。
司馬鐸朝他擠了個勉強笑意,說道,“恆叔,我曉得。”
而養心殿內,上官恩燃端藥下跪,本想叫司馬無辰喝藥。
見他單手撐案,閤眼似在打瞌睡,便斂起衣裙想悄悄退下。
怎知頭頂上倏地暗沉的嗓音飄下,“拿來吧。”
“.........是。”
最近的藥都是太醫院首重新加了分量配的,更苦。
連司馬無辰這樣的人都得喝到皺眉,可想而知其中藥性的強烈。
以往放在湯藥旁的糖配他是從來都不碰,今晚他居然喝完最後一口後,皺著眉將手伸向糖配。
含在嘴裡,他自我解嘲道,“院首該罰,這是有多見不多朕好。”
上官恩燃見他心情似乎不錯,不似尋常般肅冷,便開口道,“良藥苦口。”
又見他案上仍鋪著地圖,並不方便批奏摺。便蹲下身來,折袖捲起圖來。
手腕凝膚露出半寸,若即若離在眼前遊動。
司馬無辰就這麼不著痕跡看著。
待她將圖卷完,他目光沉了沉,道,“你可知這山河地勢圖是孤本,卷不得?”
“啊!奴才不知。”上官恩燃抖著肩膀,一時手足無措。
“罷了,折就折了吧。”
她就跪在案几前,於他只有一尺之隔。
藉著燭光,可以照出她一臉的懊惱。
“奴才愚笨,這山河圖,是不是可以幫您救很多的人?”
“希望吧。”
“奴才的父親,以前也看山河圖的。”這是她頭回自己主動提起上官家的人。
“他看山河圖........然後研究要去哪裡避暑和避寒最合適。奴才........慚愧。”
司馬無辰這回倒是沒有冷嘲熱諷讓她難堪,語氣裡淡淡的,“所以你還恨朕奪得他的位子嗎?”
人人都問她這個問題,人人都問得理所當然。卻無人感同身受想一想,倘若易身而處,這個問題,到底有無真正他們想要的答案。
“奴才可以不回答嗎?每次奴才說了,您又不高興。”
司馬無辰似有疲乏,揮了揮手,竟也由得她不說就不說。
“既然此圖如此重要,奴才可以再將它鋪開嗎?奴才一定想辦法將它展平。”
她眼帶誠懇,顯然是怕自己的過錯耽誤到了什麼。
“不必了。”圖已在朕這裡。”他指了指自己的頭,似笑非笑道,“好在朕的記性還不錯。”
上官恩燃鬆了口氣,見他心情似乎不錯,咬唇試著問道,“萬歲爺也乏了,可要休寢?”
“嗯。”
見她欲言又止,他反手將奏摺放下,“你想說什麼?”
“奴才.......奴才方才見淑妃娘娘在殿外等了很久沒離去........”
“你希望她進來伺寢?”
“奴才不敢妄揣聖意。”她緊張擺手。
明明剛才自己折了他的孤本都沒惱,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突然之間他又變回那副森寒的模樣,
“現在京都城外的百姓生死,連鄉間雨巷裡一朵野花都不如。你叫朕此時去寵信一個妃子,朕有何心情?!”
“奴才知錯,奴才知錯了。”她身姿繃緊。
畢福方聽到了殿內的異樣,連忙躬身跑了進來。
“萬歲爺息怒,可是恩燃姑娘犯了什麼忌諱,奴才這就帶下去好好調教。”
“滾出去!”
上官恩燃抿著嘴,眼尾有泛起的殷紅。
畢福方給她連連遞了好幾波眼色。
她無措地斂起宮裙,隨著窸窸窣窣的聲音,那抹清瘦的弱影連滾帶爬奔了出去。
奔到浮雕屏風處,身後又驚雷般喝止,“等等,滾回來!”
話音剛落,畢福方眼疾手快,人已經到了陶案前。
這就是身為總管該有的高效。
他到了這年紀,身材原本就發了福,前身闊圓,跑起來還真的像是滾過去的。
誰知司馬無辰卻從牙縫裡擠出一句,“朕不是叫滾回來的,不是你!”
畢福方頭一陣一陣地發麻,趁還被殃及之前逃離了現場。
窗外厚雲遮月,無光入窗。
燭火照出一室的亂影和兩條相對的長影。
殿內靜得只剩兩人的呼吸。
她回頭,倔強逼下淚意,“萬歲爺還有什麼示下?”
音尾有明顯的抖聲。她是真的怕他怒的樣子。
司馬無辰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叫她幹嘛,心煩意亂湧上心頭。
原本明明好好的,為何一言不合就發了脾氣。
其實上回她出言說不想行在他身邊,他就已經蓄起怒意。
如今她叫他去寵幸別人,怒意就只能溢位容忍圈,徹底決了提。
凝向那張被燭火照成絕色的臉時,她眼中分明又有不懂自己為何被兇的委屈。
司馬無辰自己都被自己氣笑了,這是何苦來著,她根本不懂。
突然生出一絲對自己的挫敗感。
指點江山,計謀攻略,他不曾有過的挫敗感,這一刻卻是實實在在。
嘆了口氣,只能隨意找了理由搪塞,“你忘了把藥碗端走。”
上官恩燃走出養心殿的時候,眼角還殘留委屈的淚水。
見畢福方就垂守在門口,她抿了抿嘴,別過頭擦眼睛。
剛才殿內萬歲爺發那麼大火,連站外頭守門的護衛都聽到了。
畢福方知道她還講心氣,就沒說些什麼。語氣緩和勸了幾句,“恩燃姑娘,萬歲爺興許是近來事多,脾氣就上來了。咱們做奴才的,別法替主子分憂,受點委屈就多擔待點。”
“奴才知道。”
畢福方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搞清楚自己為何今晚會被罵。
到底是自己喜歡的,就是跟那些硬塞過來的不一樣。
看萬歲爺的樣子,橫豎是不願認愛了。
而眼前這位卻又偏偏在這方面卻少了根筋的。
看著吧,倆人還不指定還怎麼折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