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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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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巖在一股香甜的氣息中醒來,睜開眼就看到火堆上架著鐵鍋,正冒著熱氣。他又生火了,阿巖想著,天還沒有亮,火堆的溫暖和光亮讓人格外安心。林深還守在她身邊,看她醒了問道:“好些了麼?還疼麼?要不要喝點水?”說著遞給她一個碗。阿巖坐了起來接過碗喝了一口,很甜,是加了蜂蜜。她向林深投去疑問的目光,林深又拿起一個碗,碗裡是飽含著蜂蜜的一小塊蜂巢:“附近的樹上有蜂巢,就切了一點來。吃點甜的東西有助於補充體力。”說著用勺子壓出蜂蜜抹在烤得鬆軟的麵餅上遞給她。阿巖接過餅默不作聲地又吃又喝,現下的情景讓她有些恍惚,香甜的食物,溫暖的火堆讓她放鬆又愉悅地不真實。也許自已還沒有從夢中醒來,也許之前的一切都是噩夢一場。

“一直都會這樣疼嗎?”林深問,阿巖吃飽喝足抱著腿烤火:“看殺生多少,殺生越多,疼的越厲害,時間也越久。”所以顯允死後,自已還能扛得住,咬咬牙就過去了。林深知曉,阿巖在被關進鎮妖塔的這些年,一直被秘密的用來幫助清除妖獸,再也沒有比她更方便高效的除妖利器了。但他不知道原來每次除妖獸之後還要承受這樣的折磨。火堆發出噼啪的聲響,林深的心有些動搖,對那些以前一直覺得理所當然的事情,在這些天裡一樁樁的被顛覆。

“林大人,你想聽我的故事嗎?”阿巖盯著火堆:“反正也不是什麼秘密。”林深點點頭,他可太好奇了。

太陽從山坡後探出了頭,照出萬丈光芒。他們再次上路,這回阿巖成為了那個講故事的人。

孃親送她到玄雲觀的時候,自已大約六七歲吧,記不太清了。只記得跟著孃親走了很遠的路,爬了很久的山。那時的長青還沒有被尊為真人,也不是由儀派的掌門,但是他的方術已盛名遠揚,不然孃親也不會不遠萬里送她來。

長青和孃親在屋裡說了很久的話,阿巖坐在屋外的石階上發呆,她既害怕被留下,又害怕不被留下。孃親終於出來了,向她招手,阿巖連忙跑了過去,孃親蹲下身,摸著她的小臉笑著說:“阿巖,長青道長同意收留你了,你要聽話。”阿巖點點頭,孃親一把摟住她:“等長青道長治好了你,孃親就接你回家好不好?”孃親摟得那麼緊,她幾乎喘不上氣,還是用力點點頭,額頭和臉頰上是孃親落下的細密的親吻和滾燙的淚珠。

孃親走了,長青皺著眉看著她。阿巖看得出來,長青並不相信孃親對他說得那些話,只覺得不過是家裡養不了的孩子找個理由留在這裡罷了,但這理由著實編得離譜。長青走來,遞給她一個小包:“你自已收好吧!”阿巖接過開啟一看,是一些碎銀子和一個小小的金鎖。為了治好她,幾乎掏空了家底,這些恐怕已經是最後家裡壓箱底的東西了,交給長青,只希望她在這裡能得到妥善的照顧。

長青著人帶她去了一處偏院,那裡都是和她差不多的孩子,說是道觀的道士們會照顧他們直到成年,然後要去要留悉聽尊便。她站在院子裡,十多個孩子好奇地打量她,一個年長一點的姐姐笑著走來,握著她的手說:“別害怕,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阿巖還是點點頭。“我叫阿瑩,你叫什麼?”“阿巖。”那群孩子圍著她嘰嘰喳喳的說著話,直到兩個年長的女道士過來帶她去熟悉環境。

直到後來出事之前,阿巖就再也沒見過長青。

他們把這裡喚作雀仔園,說是等他們長大了就都飛走了。園裡的孩子要不是失了家人成了孤兒,要不是跟阿巖一樣被家人送來的,大家同病相憐彼此都很友善。除了一個叫石頭的男孩,仗著自已塊頭大資歷老,總是看誰都要招惹一下。阿瑩說,他還是個嬰兒時就被扔在了山門前,都不知道自已的父母是誰,所以特別喜歡針對那些被父母送來的孩子。阿巖不理解,都是沒了家的孩子,為何要為難彼此,阿瑩說大概是因為至少你們知道自已的父母是誰,家在哪裡。

照顧他們的女道長雖然嚴厲但也照顧的很是周全,每天除了學習一些生活技能,還有其他的道長來教他們讀書認字,種田做工,學的好壞全看個人天賦和努力,師傅們從不強求。阿瑩說,只要能有一技之長下山後就能自力更生,要是有學方術的天賦,留在道觀拜師學藝也是可以的。阿巖想,那是不是自已成年之後用不著孃親來接自已也可以回家了。

所有的的學習中,阿巖最喜歡的是認字,先生們教的課她不喜歡,只喜歡能知曉更多的字和他們的義,然後偷偷去道觀裡的藏書閣,問看門的老道長借書看。老道長慈眉善目,總是笑眯眯地問她想要什麼樣的書,進去悉心挑選一番,交給她時還小聲叮囑:“可別讓別人知道了,也別弄丟損壞了,要是讓監院那老頑固知道了你我都要挨罰呢!”阿巖也笑著答應,立起三指保證。

雀仔園的生活規律平淡,除了想家的時候會偷偷躲在被子裡掉眼淚,其他的都還不錯。只是相比和其他孩子們喜歡扎堆玩耍打鬧,阿巖更喜歡一個人坐在屋裡看書,最喜歡奇聞逸事,旅行札記,再是志怪小說都不錯。藏書閣的老爺爺也問她:“阿巖,你個女娃娃莫不是要去考功名?看這許多書?”阿巖只是答:“看書是一個人就能做的事。”道長老爺爺看著她,沉吟良久,後來總會挑一些講道經的書給她,也不知是不是誤會了什麼,那些書無趣極了。

孩子眼裡的時間,過得很慢又過得很快,轉眼過去七年多。阿巖開始掰著手指算自已還有多久就可以下山了。如果一直沒有事,是不是就意味著自已被治好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元光山果然是風水寶地,什麼也不做就全好了。

道觀的師傅們開始教他們打獵和採藥,能夠出觀去孩子們總是特別興奮,能學到什麼根本不重要。阿巖也很開心,能到山裡去走一走,學習辨認藥草,野菜,可以吃的山果子和蘑菇,比在院子裡種田養雞有趣的多。山裡的景色那麼美,花鳥魚蟲應有盡有,阿巖決定這回的課一定認認真真的學。

然而足足七年多的平靜生活終於在阿巖最喜愛的山林課業中邁向了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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