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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親人團圓日 洞房花燭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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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安縣的西北區域不屬於冀中平原,雖然沒有高山峻嶺但是山包高崗河溝沙峪還是把大地割劃的支零破碎,道路也開始起此彼伏,時不時路邊就有深溝陡坡,車馬前行還要小心謹慎。

離縣城17裡地的翠屏村坐落在一片坡勢平緩的山坡上,大片茂盛的酸棗棵灌木叢覆蓋了山坡,山腳下一灣河水像一條玉帶環抱著半個山丘,山坡的陽面按階梯錯落著上百戶石頭壘砌而成的茅屋。

眾多簡陋的茅屋讓東面小溪邊數幢青磚綠瓦挑簷抱廈的高大房舍顯得尤其惹眼,更惹眼的是這幾幢闊氣的房屋被高大的石牆四面圍起,牆角都有望樓俯視周圍,這個村落就是楊毅的老家,東面的高宅大院裡住著全村唯一的地主也是古月鎮八個自然村最大的財主賈家。

山村最北邊山腰處也有一座房屋很惹眼,不是因為房屋的豪華而是由於它殘破,而且在山村的最高位置,顯得跟其他房屋格格不入。

由於村子裡僅有的兩口水井在坡底的東西兩側,出於取水的便利村民蓋房都是儘可能在山坡的下方選買房基,越往坡上住家就越少,所以那幢殘破的房屋就越發惹眼。

這幢房屋還有一點跟其他房屋不同的是,村裡除了東頭大院豪宅外幾乎都是大五間結構的石牆草房,每戶都有一個石牆或者籬笆牆圍起的院子,而村北這幢房屋卻是三間低矮的草坯房,破舊的門窗看不到原來的油漆顏色,窗子上的窗紙已經泛黃,一些破洞被一些草紙將就糊著,草坯房的前後場地沒有任何院牆,從房前的空場地可以看出這裡很久以前應該是曬糧脫粒的場地,現在場院的大部分已經被雨水成年累月的沖刷成溝壑,房屋的主人用石塊壘砌了護坡竭力試圖保住剩下不大的一塊平地,保住了平地也就護住了賴以棲身的住房。

草坯房前的小空地上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藍底白碎花夾襖,在院子裡哄著兩個孩子玩耍,大孩子是個兩三歲的女娃娃,扎著一撮沖天小辮在滿地奔跑,小娃娃放在一塊破席上爬,看來也就剛滿週歲。

“小蘭,你家來戚(發音qie河北方言客人)了。”遠處有男孩子的叫聲。

小姑娘抬頭看坡下的街道上本村的孩子們簇擁著一輛大車和兩個牽著馬的大人往坡上走來,忙把席子上的娃娃抱了起來,又去拉住頑皮跑跳的女孩兒,來到路邊,仔細打量來人,這幾個人以前都沒見過,不過,那個牽著黑馬的大哥哥模樣跟爸爸倒是很有些相似。

待來人走到近前,小姑娘怯怯的問道:“大爺、大姐姐,大哥哥,你們要找誰呀?我爸我媽都上坡幹活去了。”

來者正是楊毅、楊靜和車把式老常。

楊靜看著小蘭依稀還有當年在汾河邊的模樣,把馬韁繩交給老常,彎下腰扶著小蘭的肩膀親切的說:“是小蘭啊,你都長成大姑娘了,小蘭,還記得你有個哥哥鎖兒嗎?九年前在山西你們逃荒時分的手,鎖兒哥哥跟著兩個尼姑去了四川,現在你哥哥回來了,看,這就是你的鎖兒哥哥呀。”

小蘭一聽,臉色驟然緋紅,眼淚禁不住湧了出來,吶吶的說:“哥哥,鎖兒哥哥,真的是鎖兒哥哥回來了嗎?”

楊毅自從進了村子就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現在看見了日思夜想的妹妹,眼淚早已打溼了眼眶,連忙過來蹲下攬住住小蘭和她懷裡的孩子說道:“小蘭,好妹妹,真的是哥哥回來了,這麼多年我一直沒忘了你們,真的好想你和爸爸媽媽還有姐姐,你們大家都好嗎?”

小蘭這下確認是哥哥回來了,嗚嗚的哭出了聲:“哥哥、哥哥,你總算是回來了,爸爸媽媽和姐姐還有小蘭,好想你好想你啊,媽媽說你走的時候病得很重,一說起你就哭的不行,姐姐也哭,我也哭,爸爸也掉淚,我那時候還小,記不得哥哥模樣了,可是我好想哥哥能在身邊啊。”

楊靜抹去臉上的淚水,接過小蘭懷裡的孩子說道:“小蘭,我是你楊靜姐姐,當年你太小不怎麼記事兒,不過爸媽和你大姐當年都見過我,應該還認識我,這兩個孩子是誰呀?”

小蘭哽咽的說道:“這是青青,這是秋兒,都是大姐的孩子,大姐大姐夫在主家幹活,忙得很,爸媽也到坡裡鋤地去了,我在家裡幫著照看著她們,可是過了年我也要到主家幹活去,只得媽媽上坡帶著她們了。”

楊毅吃驚的看看青青又看看秋兒,不敢相信的問:“大姐已經結婚了嗎?還有了兩個孩子,大姐今年還不到十八吧?”

小蘭想了下說:“大姐是三年前嫁的人,是主家把她指配給水山姐夫的,水山姐夫是主家的護院長工,人挺好的。”

楊靜算了下大蘭今年應該是近十八歲,結婚時是十五歲,這個小女孩青青估計有三歲了,也就是說大蘭十五歲就生孩子了,這讓楊靜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忙把話岔了過去說道:“小蘭,我們去把爸爸媽媽叫回來吧,咱家的地在哪兒呢,你領我和哥哥去好嗎?”

旁邊的一個看熱鬧的孩子急忙說道:“不用不用,二蛋、狗子他們去喊楊大爺楊大媽去了,哎,那不是我楊大爺楊大媽他們來了。”

大家順著小男孩手指的方向一看,北山坡頂匆匆的跑下幾個人,楊毅一把抱過青青,拉著小蘭的手迎了過去,楊靜則抱著秋兒跟上前去。

從山坡跑下的婦女邊跑邊喊:“鎖兒,鎖兒啊,是你回來了嗎?是你嗎?我的兒啊,可想死媽媽了哇。”

婦女來到楊毅跟前,看了一眼就緊緊地把楊毅摟在懷裡嚎啕大哭。

楊毅懷裡的小青青被嚇壞了也被壓迫的難受也哇哇的大哭,看到思念多年的媽媽已經頭髮灰白,一臉皺褶,楊毅禁不住一陣陣心酸,也是痛哭不止。

楊老栓腳步蹣跚地走到跟前,雖說眼眶發紅溼潤,還是帶著笑容埋怨妻子:“鎖兒他媽,你這是做啥嘛?孩子回來是大喜事啊,我們一家要高興麼,看你把鎖兒都弄哭了,嚇著青青了呢。”

楊毅媽這才放開兒子,把外孫女抱在自己懷裡,抹著眼淚笑道:“誰不高興了,我就是太高興才這樣的,青青不哭啊,姥姥不是常跟你說你還有個舅舅嗎,現在舅舅回來了,快叫舅舅啊。”

青青跟姥姥最親也最聽姥姥的話,到了姥姥懷裡就不哭了,這時乖巧的叫著:“舅舅,舅舅不哭,愛哭不是好孩子。”

聽到孩子稚氣天真的話,大家都破涕笑了。

楊靜過來把秋兒還給小蘭,跪在了楊老栓夫婦跟前道:“爸、媽,你們想必還認識我吧,我就是當年在山西汾水河邊跟你們認識的小尼姑靜心,年後白狗子燒了我們庵院我師父也沒了,我和鎖兒逃了出來還了俗,我是個孤兒,鎖兒認我做姐姐,我就隨他姓楊了,還希望爸爸媽媽收留靜心,女兒給二老磕頭了。”說著在山路上就規規矩矩給兩位老人家磕了三個頭。

老栓夫婦大驚,有些手足無措,剛剛倆人還在猜疑這姑娘的來歷,萬沒想到原來竟是當年的救命恩人到家了。

楊毅媽反應快,連忙把青青放在地上,雙手把楊靜扶了起來,細細端詳著靜心,激動的說:“是你,真的是你,你就是那個小菩薩,當年要是沒有你和你師父,我們鎖兒就沒命了,我們全家也是靠你師父給的那十塊大洋才活著回到這裡老家的。恩人啊,你們師徒是我們全家的大恩人,怎麼,大師已經昇天了麼?這話兒可是怎麼說的?大師的年歲不是太大啊?還會醫術,怎麼說沒就沒了?大師是菩薩轉世,大慈大悲在天上肯定會成佛成仙的,靜心,好孩子,你願意認我們作為長輩,是我們的福氣,我和你爸怎麼會不願意呢,以後你就是我們的親閨女了,老頭子你說呢?”

楊老栓激動的搓著手說道:“這可是雙喜臨門了,雙喜臨門,兒子從千里之外平安回來了,又帶回一個神仙似的好女兒,老楊家祖墳冒青煙了呢。”一家人都開心的笑了。

小蘭高興的拍手道:“太好了太好了,我哥哥回來了,這下又多了個姐姐,小蘭美死了呢。”

接著抱起青青說道:“青青,你看你有了舅舅,又有了個大姨,這就是青青和秋兒的大姨,我以後就是你倆的小姨了。”

青青脆生生的說道:“大姨好漂亮,大姨抱抱青青。”

把個楊靜稀罕的一把把青青搶到懷裡,叭叭的親了兩口。

大家掛著臉上的淚花開心的說笑著,走進了場院。

老常過來恭敬地鞠躬說道:“老東家、老夫人安好,我是少東家僱傭的車把式老常頭,給您二老請安了。”

楊毅笑著說:“常叔,你咋還那麼客氣呢,爸、媽,常叔從陝西把我和我姐一直送到咱家,這一路上千裡,虧了常叔教導照顧我們,以後我常叔要長期住在咱家了,爸和常叔,你們老哥倆以後喝酒拉呱就有伴兒了。”

楊老栓忙過去拉起老常的手說道:“哎呀,我的老哥哥,這可是太感謝你了,我就說這麼老遠的路,兵荒馬亂盜匪橫生,鎖兒靜兒這倆孩子這麼就能找回來呢,原來是老哥哥給千里保駕,大恩不言謝,以後咱老哥倆有的是時間,安歇下來再好好嘮嘮。”

一番話把個老常說的心裡甚是溫暖,不過心裡尋思:“你這倆孩子還用我保駕?那能耐比得上孫大聖,他倆不算計別人別人就燒高香吧,別人想打他倆的主意,那是活膩歪了。”

進了屋子,楊毅看到雖然這低矮的茅草屋外面看很是破舊,裡面卻收拾的乾淨利落,一進屋是堂屋也是灶屋,有兩盤灶分別靠在東西隔牆,地上連一根草葉也沒有,灶屋沒有木質傢俱,靠東北牆腳有用土坯壘砌的格櫥,每個格櫥上都有草編的墊子,上面放著黑瓷粗碗和瓶瓶罐罐,西北牆角有兩個有裂紋的糧食缸,靠鍋臺有一個水缸,東西屋牆有門框沒有門,是兩個草編的簾子。

母親領著大家進了東屋,進屋靠南牆是一盤炕佔了東屋一半面積,炕上有高粱秸稈皮編制的炕蓆,炕腳頭板板正正的疊放著一摞棉被棉褥子,被褥雖然補丁摞補丁但是挺乾淨,沒有破洞和汙漬,屋裡也沒有木質箱櫃,靠山牆擺著兩個方方正正的大柳條筐,上面有蓋子,就是裝衣服雜物的箱子了,地上有兩個還稱得上是木製傢俱的條凳,看做工就是自家手工活,沒有木工刨子刨光也沒有上漆,凳子腿直接就是粗樹枝去了皮插進凳面洞眼裡的。看看簡陋的家和潔淨的房屋,楊毅為父母家人的貧困感到心酸,也為父母的勤勞持家暗自讚歎。

大家分坐在炕上和條凳上,又敘述了一些離別的事情,就聽到屋外有人喊叫,原來是街坊鄰居聽說楊老栓離別九年的兒子騎著大馬趕著大車回來了,都紛紛過來觀看慰問。楊靜、楊毅忙把大車上裝有糖果香菸的箱子拿出來,楊毅給男人們敬菸點菸,聽爸媽給他引見認人,楊靜給女人和孩子們分糖果也跟著小蘭稱呼輩分,屋裡太小裝不下這麼多人,一些鄰居就紛紛從自家搬來桌椅板凳放在場院裡,大家在場院裡嘮嗑閒話。

看看天色不早,楊毅跟爸媽商量了一下,跟大家說道:“各位爺爺奶奶大爺大娘叔叔嬸子兄弟姐妹們,我楊毅離家九年多虧鄉親們對我爸媽姐妹多方照顧,小子無以表達感謝的心情,我和我姐這幾年在美國洋行做事,手裡還算寬裕,這次回來帶了些米糧肉菜,今晚就請大傢伙在我家場院裡聚個餐,表示個謝意,不過,我家沒有那麼多碗筷傢俱,還請嬸子大娘們把家裡的炊具碗筷借給我們用用,小毅在這裡謝謝你們了。”

一個楊毅叫五老太爺的白髮老頭說道:“這有啥可說的,全村誰家有事不都是這麼著,長順家的,麻溜的找幾個姐妹妯娌幫你楊家嫂子操持一下,就別讓鎖兒,噢,既然是做大事了,就應該叫官名了,就別叫楊毅操這些心了,楊毅呀,你坐下,那些事讓你媽你嬸子她們忙活去吧,你在外面知道的事情多,你倒是說說這日本人佔了東三省後,還能打進山海關不?”

楊毅雖然從沒仔細研究過這些問題,也沒有讀過進步書刊,但是年前年後聽方政委說過不少日本強盜侵略中國的事情,這些日子也沒少聽邯鄲的張老闆集安的崔先生分析目前國情,就鸚鵡學舌般把日本人如何如何看上了中國的地盤和資源,中國政府如何如何的軟弱好欺負講了一遍,最後的結論是,日本人已經進山海關了,現而今就屯兵在北京城下,只要是有人擦槍走火一場大戰就會發生,指著國民黨政府軍趕走日本兵估計沒戲,鬧好了能沿著黃河劃界而治,鬧不好就得沿著長江劃界而治,最悲觀的估計是滅國滅種當亡國奴。

不過現在全國都要抗日,國共開始停止內戰共同對外,國民黨要是講信用真心抗日,中國軍隊到底人多,十個中國人拼一個倭寇,小日本也會滅國滅族,怕就怕政府軍沒有必死的決心,要是跟趙構似的誅殺忠良一味逃避,中國的老百姓就只有當亡國奴一條道了。

在座的莊稼人雖然對國家大事不大瞭解,但是都知道亡國奴的滋味不好受,現在最好的情況也是黃河以北被日本人佔了去,就是說河北省的人都沒好了,這讓大家心裡很是難過。

“難道就沒辦法了嗎?”另一位太爺級別的老者心有不甘的說道。

五太爺冷哼一聲說道:“怎麼就沒辦法了,政府軍避戰,咱們老百姓就豁出命跟倭寇死磕,就不信十個人殺不了一個日本人,咱們這中原之地歷朝歷代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宋朝那會兒,咱這兒的楊老令公抗金兵七個兒子搭進去六個,剩下一幫女將也沒含糊過,讓咱們做亡國奴,我呸,中華泱泱大國一人一泡尿澆到東瀛小島,也能發洪水淹死個鱉孫。你們這些後生給我聽了,到時候東洋兵真要是打過來了,都給我上山,就是當山匪也不許去做倭寇的順民,抽冷子就弄死他們幾個,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聽到沒?”

眾男人齊聲應是,讓楊毅對這位太爺爺肅然起敬。

一個叔叔說道:“日本人打過來咱們這些扛活泥漢肯定沒有草雞的,就不知道賈家咋想的,賈保長家大業大肯定捨不得離開,他要是當了漢奸咱們窮棒子還能有個好?”

另一個叔叔反駁道:“賈保長應該不會投靠日本人,他二兒子賈進忠在邯鄲國軍裡當團長,他要是當了漢奸不就把他家老二拖累了?”

又有人說了:“那可難說,他家老三賈進國還在日本留學呢,保不齊現在就是漢奸了。到時候一邊是老二,一邊是老三,當老子的投靠誰還不清楚嗎,大戰一起國軍撒丫子逃命,他賈保長跟著老二倒是能跑,家裡那麼多的房產耕地可帶不走,那可是他的命,到老三這邊給日本人添腚溝子房屋土地家產都能保住,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會往哪邊倒。”

大家正說得熱鬧,就聽有人說:“呀,大蘭來了,水山也來了,你們都知道鎖兒回來了吧。”

“鎖兒、鎖兒,好弟弟,你可算是活著回來了。”一個模樣周正身材單薄但不失秀美的少婦奔著楊毅就撲了過來。

楊毅知道這就是小時候看護他長到五歲的姐姐了,忙站起身迎上去跟姐姐擁抱在一起:“大姐,大姐,我終於又見到你了,你過的還好嗎?我在川西經常夢到你呢。”說著話淚水又流淌下來。

“嗚嗚嗚,鎖兒啊,你不知道這九年姐姐是多麼想你啊,好些回我也做夢夢到你了呢,在山西離開時你病得抽筋嚇死個人,路過的人都說你不中用了,幸虧遇到了神尼大師救了你的命,你都長這麼高了,長的真俊,姐姐真高興啊。”大蘭緊緊摟著弟弟又哭又笑,半晌才鬆手。

看著大蘭鬆開了楊毅,大蘭身邊的一個高大漢子說道:“鎖兒兄弟,我是高水山,三年前跟你姐成的家,這些年你姐和爸媽沒少牽掛你,你能平安回來我真高興,這下爸媽你姐和小蘭都可以安心了。”

大蘭忙說道:“鎖兒,這是你姐夫,高水山,老家是山東菏澤那邊的,老家沒人了,咱家就是他的全部親人了。”

楊毅忙跟姐夫拉手說道:“姐夫你好,這麼多年我不在家,爸媽姐妹都靠你照顧,辛苦你了。”

高水山握著楊毅的手搖了搖笑著說:“一家人咋還說兩家話呢,主家把你姐指配給我是我的福氣,再說爸媽身體還好,家裡也沒啥大事,小蘭又乖,還幫我們照看孩子,我沒為家裡做些什麼,倒是我們拖累了爸媽和小蘭呢。”

楊毅覺得姐夫這人很實在很厚道,心裡著實為姐姐高興。

這時,村子東南賈府的深宅大院,大紅燈籠把庭院照的通明,正院客廳裡,身高五尺一身贅肉的矮冬瓜賈家嫡長子賈進孝坐在圓凳上跟倚在正面暖榻上對著煙燈吞雲吐霧瘦成麻桿的長者在應答說話。

暖榻上的這位,正是赫赫有名,威震古月鎮惡霸一方的土皇帝賈興旺。

“爸,自打過了清明,我這心裡就像有塊大石頭壓的難受,好些次夢裡驚醒就是一身的冷汗,又想不起夢裡的事情,最近這兩天我這眼皮一個勁的跳,總覺得咱家要出大事,莫不是二弟說的那日本人要佔據黃河以北的事情就在眼吧前了?你老人家到底咋想的?好歹也給兒子個底吧,我可聽說縣裡和邯鄲城一些有家業有名望的人都紛紛往南挪動了,咱家要是也動動可要趕早,晚了南邊的房產土地鐵定會漲成天價。咱要是下手快在武漢、南京多囤點兒房產糧食,說不定還能大撈他一筆呢。”

“呸,看你那點出息,你胸口悶是心事壓得啊,是你那身肥膘壓的好不好,年前上邯鄲老二那兒,留過洋的西醫就說你得多活動少吃大肉要減肥,你看看老子我,比你大二十來歲,爬西山我能拉你兩袋煙,往南挪是那麼好挪的嗎?咱老賈家在這古月鎮還算上號人物,到了武漢、南京咱就是個屁,大城市高官如雲貴人如雨,你夾著尾巴做人也不一定過個好來,就憑咱家這點兒家產憑你二弟那個雜牌軍中校團長,人家吃掉咱是分分鐘的事情,連骨頭都不帶往外吐的你信不?放寬心,你老子早打好譜了,日本人來了咱賈家哪兒都不用去,五年前我把老三送去日本軍校就是防備這事呢,前兒個老三捎信來說他現在就駐紮長辛店,在日軍裡當翻譯官呢,到時候日本人打過來,老三也會跟過來,咱們在家門口插上一面日本旗就還是古月鎮一霸,日本人再厲害也得靠咱給他籌糧籌捐,咱們盡心盡力辦事,日本人還能虧待咱們不成?”

賈進孝看老爹的眼睛由衷欽佩:“哎呀,爸,您可真厲害,兒子要是能學到您一半本事就好了,您這麼說我這心裡總算踏實了,不過爸呀,雖然三弟在為日本人做事,二弟可在國軍中任職,我家舒文又在共產黨那邊做事,日本人來了二弟和舒文會不會連累咱們家呀。”

“老二那裡不用擔心,他那個雜牌軍是石友三的部隊,石友三號稱倒戈將軍,最擅長的就是隨風倒見機行事,真要是日本人打過來了,估計他投靠日本人比咱們都快,這也是我不想往南挪的一方面原因,就是舒文的事情有些麻煩,到時候她要是不回來咱們就說她已經死了,要是她回來了咱們就勸她脫離共產黨。搬家的事情就不要想了,省的鬧得人心惶惶。哦,聽高水山說他小舅子楊毅回來了?”賈興旺過足了癮把燒空了的煙槍“梆梆梆”的敲打著腳下的銅盆。

“是啊,進才看見了,楊毅帶著個俊俏女子衣著細貴人模狗樣的騎著兩匹高頭大馬,後面跟著一輛雙掛膠輪大車,拉著滿滿一車東西回來的,看來那小傢伙這幾年是走了狗屎運,發了財回家認親的,爸,你看咱們是不是得給那小子個下馬威,讓那小子也知道在這古月鎮主家是誰,省的他瞎得瑟。”

賈興旺密封著眼半天沒言語,大兒子倒有些詫異了,難道說楊毅這毛孩子比那日本人進中原還棘手不成,用得著這麼費心思嗎?正在胡尋思著,聽著老爺子慢悠悠的說道:“這楊毅當年是楊老栓逃荒賣出去的,現在不到十年卻能衣錦還鄉,肯定遇到過大機緣,我們在沒摸透他的底細之前先不能動他,當然他要做出不利賈家的事情,咱們也不能手軟,現在時局不穩,泥腿子和山裡的土匪都不安穩,想著趁亂世發橫財,咱們這樣的土財主就成了他們眼中的菜,高水山一身俊功夫是家裡護院中最有真本事的,萬一有事還要指望他出死力呢,現在動楊毅會讓高水山與我們反目成仇的,你明天就把大蘭放回去,再免了小蘭的雜役,想玩姑娘花點錢啥樣的買不回來?別的等時局穩定了再說。哦,既然那楊毅發了財回來,他家那房子就沒法住了,明兒個你拿著那五畝地的地契和破場院的地契房契便宜點賣給楊老栓,賣他個人情也籠絡了高水山的心,那個場院墊墊坑溝再起幾間屋還是能夠的,楊老栓和他婆娘肯定會領情。”賈進孝唯唯稱是。

楊老栓家場院裡的晚宴到了三星升到東山頭才結束,在大傢伙的幫忙下,很快收拾好碗筷桌椅,鄰里鄉親紛紛熱情告辭,洗漱之後,一家人進屋安寢,姐夫高水山還有護院任務,就回了賈家大院,姐姐大蘭留了下來沒走,小蘭年少好睏攬著著倆外甥早就在東屋炕上進入了夢鄉,楊老栓兩口子也在東屋住,楊毅、楊靜住在西屋,大蘭一肚子的話要跟弟弟說,抱起秋兒也住西屋了,老常在場院把大車支穩,在車底下鋪上了厚厚一層茅草再鋪上自己隨車帶的鋪蓋卷睡了。

楊毅躺在兩個姐姐中間很是溫馨,輕聲問道:“大姐,真沒想到你已經結婚成家了,姐夫人真不錯,可是你生小孩也太早了吧,青青三歲了,你不是十四五歲就懷上她了,身子多吃虧啊。”

大蘭半天沒言語,但是身子微微有些抽搐。

“啊,姐,你哭了,這是怎麼了?是不是你的婚姻不隨你意啊,姐,有啥苦愁的事,你跟我說說唄,我現在也有些能力了,能保護家人了。”

楊靜也支起了身子說道:“是啊,大蘭,現在我們回來了,小毅很有本事的,有啥心事你就說說,天大的事咱們一家人抗總比你自己抗強啊。”

大蘭抽泣著小聲說道:“靜心姐,小毅,你們別急,聽我慢慢跟你們說。自從那年逃荒回來,我們一家還是給賈家當佃戶,種著賈家五畝山坡地,收了糧食賈家六成咱家四成,開始幾年不是蝗災就是旱災,收不了幾粒糧食,就欠了賈家驢打滾的高利貸,全家人給賈家做事還債,可是連利息也還不上,債務越滾越多,總計欠了賈家二百三十擔糧食合大洋120多塊,這幾年風調雨順收成還可以,勒緊肚子,再加上一家人給賈家做工把本金減到98塊了。我八歲就給賈家大小姐賈舒文當丫環,管吃管穿管住,一年還給2塊大洋,賈舒文是賈興旺的長子賈進孝的大女兒,大我兩歲,心腸挺好的,從不給我臉色看,不打不罵,還給我賞賜,上學時我陪著她也學會了認字算數,所以直到13歲,我過的非常好,身子也發育的好,這就給我惹了禍。大小姐16歲那年去了邯鄲女子中學讀書,住在她二叔賈進忠家,我也跟去伺候大小姐,但是不能到學校陪讀,就在賈進忠家當丫環,賈進忠在邯鄲軍營裡當官,我去他家的第三天他就把我給糟蹋了,威脅我說要是我不順從他,他就要收回咱家的土地,逼咱家還債,還不上就把咱爸下大獄,把咱媽、我和小蘭都賣到窯子裡當婊子,我要是順著他,跟他睡一次就給我一塊錢,等錢攢夠了還清了債他就放了我,我當時怕極了不敢聲張,就盡著他欺負,第二年我就懷上了青青,大小姐知道後跟她二叔吵了一架就搬到學校住了,還埋怨我不早告訴她,就讓我回家來了,賈興旺就把我指配給了他家護院高水山。”

楊毅氣的臉色發青,牙齒咬的咯咯響:“賈進忠、畜生,我絕不會放過他的。姐,這事兒爸媽和姐夫就沒跟賈興旺理論嗎?”

大蘭沒再繼續哭泣,嘆氣的說:“這都是咱們做佃戶的命啊,能理論出什麼呢,看看村裡的佃戶,哪家的姑娘沒被賈家父子糟蹋過,佃戶的女兒只要過了十三四歲就要送進賈家做事,被玩弄到十七八歲才被主家指配給長工夥計,不光是佃戶家的女兒,佃戶家娶媳婦頭一個月都得送到主家給賈家父子暖被窩,好些媳婦回到家肚子裡就有孩子了。所以佃戶家的孩子頭一胎大多都打掉或者淹死在盆子裡。聽賈家的老媽子說,咱媽是高麗人,是罪人家眷,被官府發賣讓賈興旺他爹買回家的,也是被賈興旺糟蹋過後才指配給咱爸的。”

楊毅氣的渾身發抖,咬破手指,向黑暗彈去血珠,再次發出血誓:“蒼天在上,我楊毅發誓要剷除賈興旺一家滿門畜生,為我楊家復仇,為一方百姓除害,有違誓言,天誅地滅。”

楊靜也跟著發誓要輔助弟弟鏟滅賈家那些人皮畜生。

大蘭聽了有些不安和焦急:“小弟、靜姐你們可不能以身犯險啊,你倆不知道,你倆能平安回來,爸媽我和小蘭是多高興,你倆要是出事家裡人會急死的,咱媽和我的遭遇是不幸,可是事情已經過去了,媽現在有爸爸有我們這些子女,我也有青青和秋兒還有你姐夫,我們現在生活都還好,家裡的債務已經讓我和你姐夫還清了,今後咱們一家和和美美的生活就好,可不敢再出事了。”

楊毅拉著大蘭的手,輕輕拍著安慰她說道:“放心吧姐姐,我和靜心姐不會魯莽行事的,但是賈興旺家的人必須死,一個也不能留。我會讓他們死的很隱秘,不會有人看出是我們殺的。”

大蘭稍稍有些放心:“那就好,我做夢都想把賈興旺父子千刀萬剮呢,對了小弟,大小姐賈舒文是個很好的人,你可別把大小姐給殺了啊。”

楊毅不滿的說:“姐,賈家上下哪有好人,你怎麼還想著保那個狗屁大小姐啊,你從小伺候她她還不能保護你,你被他叔糟蹋她還有臉埋怨你,這樣的人你還給她說好話,你可真夠可以的。”

大蘭分辨說道:“大小姐就是很好嘛,從小就善良,從不欺負下人,她埋怨我也是怪我性子弱,要是一開始就告訴她她就會保護我了,得知我被她二叔糟蹋了後她就跟她二叔一家絕交了,後來也沒回來過,聽說是在省城參加了共產黨,去年去陝北延安投紅軍了。”

“哦,那這個賈舒文還算是個有正義感有血性的女人,那好吧,以後見著她就放過她好了,姐,我姐夫對你的事是怎麼看的?他難道不痛恨賈家的人嗎,還給他們當看家狗。”

“嘿,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那是你親姐夫,他是狗,姐是啥?你又是啥?自己罵自己好聽啊?你姐夫是山東菏澤人,家裡鬧瘟疫親人都死了,只剩下他,他會武藝就走單幫練把事掙口飯吃,五年前在邯鄲練把式失手傷了人命判了死刑,賈興旺正好在老二家住,看出高水山的武藝不是花架子,就透過賈進忠把高水山從死囚牢裡換了出來,高水山為了報恩就自賣自身給賈興旺當了保鏢護院,山東人心實,賈興旺對他也信任,把我指配給了高水山,高水山很感激賈興旺怎麼會痛恨賈家呢,至於我已經有了身孕,高水山認為那是我在給他做媳婦以前發生的事情,要是我沒身孕,他可能還娶不到我這麼好的媳婦,這是高水山的原話,不過也是大實話,高水山一點都不嫌棄青青,青青生下後,高水山堅決不讓把孩子溺死,對我們娘們非常好,我就覺得我的命還算是很不錯的,姐知足了。”大蘭這句話確實是發自真心。

楊毅心想,看來以後幹掉賈家父子時還得避開高水山,否則高水山為了報恩找自己拼命可就有些糟糕,總不能一槍把他結果了,姐姐如此愛她的丈夫,他要是死了姐姐估計會難過。這麼想著心事,到了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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