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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爆炸掀起的氣浪讓櫃子跟著晃動起來。一個小男孩正躲在櫃子裡不敢出聲。他驚恐地捂著嘴巴，心臟像鼓一樣跳動。透過櫃子的縫隙，他看見橙色的火焰和紅色的鐳射雨飛速閃過。讓他頭暈目眩。他記得，上一次如此擔驚受怕還是暴風來臨時，他躲在母親懷裡看著天空來勢洶洶的烏雲和閃電。
而現在，母親正渾身是血地躺在櫃子外面。
“轟——”
又襲來一陣灼熱的氣浪。泥土的碎屑濺到了男孩的眼睛裡。可是他不敢去用手揉，因為他生怕鬆開手以後就會失聲喊出來。
這次人們的尖叫聲好像小了很多。男孩想開啟櫃子看看媽媽怎麼樣了。
就在這時，一個男人灰頭土臉地推門闖了進來。他用身體堵住大門，口角掛著白沫，驚恐地啜泣不停。
他在躲避著什麼。
“哐！”
一聲推門的巨響傳來，男人頓時被彈開，像鹿一樣發出刺耳的叫聲。門口一個高大的人影走了進來，那個人渾身披著鎧甲，從頭到腳都包裹得嚴嚴實實。與其說那些光滑的金屬是鎧甲，不如說是那人的肌肉。不，男孩甚至無法判斷那究竟是不是人……
如同捲起的窗簾一般的披風一閃而過，剎那間，那人挺起手中巨大的椎體刺過去，男人的左胸瞬間消失，化為一攤融化的鐵水一般的發光液體。
“啊啊啊！”
男孩再也忍不住了，他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拼命搖晃著櫃子，他的驚恐已經到達了頂點，全部化為了怒氣。
那一瞬間，他忘記了窗外的炮火，忘記了眼前的恐怖，忘記了捨命將自己關在櫃子裡的母親。
他只能拼命搖著櫃子來表達自己的恐懼和怒火。
聽到響動，那人的身影動了動，透過櫃子縫隙的光芒被擋住了。
“砰！”
櫃門被扯開。眼前站立的是一個男
孩這輩子都忘不掉的偉岸身影。他身披鮮紅的披風，身穿威風的鎧甲，他在矮小的男孩面前簡直就是一座大山。他像極了男孩在故事裡聽到的英雄形象，而不是在他面前殺了一個人的惡魔。
“你的心裡充滿了恨意。”
那人將手中沾血的長槍立在一旁，用令人感到安全的沉穩聲音說道。
“每個人都會有恨意，但可貴的是，你所痛恨的不是失去，而是不公。”
男孩被他那神秘的發言吸引了。他直勾勾地看著眼前宛若神明的人，甚至沒有在看一眼地上躺著的兩具屍體，其中一個還是他的母親。
“跟我走吧。我帶你去見證著世界的醜惡與複雜。”
在眼前人的誘導下，男孩在不知不覺中就投出了懷抱。
在那冰冷的身軀間，男孩聞到了金屬的臭味和刺鼻的血腥味。
那人一隻手抱著男孩，一隻手提著長槍走出了房間。門外的景象立刻令男孩震驚不已：在刻有細膩花紋的地磚路上躺滿了屍體；滾滾的黑煙和焰火幾乎將蔚藍的天空吞噬；無數銀光閃閃的機械士兵列隊整齊，在他們的鎮壓下是一群跪著的人。
那人將男孩抱著走過嚴格有序的佇列，來到城市的中央廣場。這裡的噴泉雕像被削掉一半，露出了裡面黑洞洞的水管。在廣場正中間，有一個男孩從未見過的怪異裝置，那是一個像神廟穹頂一樣的懸浮物，裡面散發著危險的明藍色光芒。
那人看著小聲抽泣的不安人群，愜意地品味著空氣中的恐懼氣息，隨後便緩緩抬起一隻手。
看到他的行為後，一排機械兵立刻從佇列中走出，共同開啟了那個懸浮物。在裝置被開啟後，跪著的人們被押送著走入懸浮物裡。剎那間，無數透明的觸手像菌絲一樣從懸浮物裡伸出，攀附在人們的脊椎上。被吸附的人們像是遭到電擊了一般渾身顫抖，無數白色絮狀物從他們的身體中剝離，順著透明軟管傳遞到懸浮物中。
“嗤——”
隨著菌絲觸手的脫離，第一批人已經被迫完成了“儀式”。他們表情變得平靜無比，既不喜悅也不冷淡，彷彿只是迴歸了生命最本質的模樣。這些人往城市裡走，他們既像是行屍走肉，又像是虔誠的朝聖者。或者說，現在的他們，已經是“聖人”了。
“為什麼選擇這個孩子？”一串低沉鳴聲從那人的身體裡發出，但那卻不是他的聲音。
“因為他和‘他’太像了。簡直一模一樣。”
他回答，像是和什麼人進行交流。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最終緩緩說道：
“你是對的。他們太像了。”
隨著聲音的消失，儀式還在進行。只是那人已經不讓男孩繼續看下去。
“告訴我你的名字。”他輕輕地說。
“我叫派西瓦爾·布洛克。”男孩小聲回答。
“看來你是大高加索人種。那我就給你一個大高加索人的姓氏。記住，從此以後你就叫派西瓦爾·阿冬別伽。”
然後就是一片空白。
派西瓦爾的記憶在這裡終止。後面發生了什麼他怎麼也想不起來了。這段缺失的記憶是他一直想要找回的。
可是遊歷了這麼久，他卻一點線索都沒有。
“轟——”
身後的爆炸聲將派西瓦爾拉了回來。現在的他，正執行著消滅這裡的瀆聖者的任務。
這幫大意的傢伙，還是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這時，一架瀆聖者的武裝飛行器在他身後墜毀。派西瓦爾沒有躲開，沖天的火光頓時吞噬了他的身軀。只見他抬手一揮，火焰就像霧氣一樣四散而盡。
派西瓦爾感慨萬分，因為他覺得自己變了，變得更加複雜了。他開始對信仰產生疑問，開始對問題欲蓋彌彰。
而這一切都發生在那次慘敗之後。他有理由懷疑正是那個男人對自己造成了潛移默化的改變。
他一定要找到他，並讓他徹底消失。
就在這時，熟悉的一幕再次發生了。無數放棄反抗的人組成了一個隊伍，在機械衛兵的押送下踏過滿街的屍體，踉蹌前行。在這座城市的中心廣場，一個廟宇穹頂般的虛幻裝置懸空出現。
派西瓦爾站起身來。他努力在人群中張望，希望能看到一個滿面怒容的小男孩。但他只看到了那種獨屬於人類的恐懼情緒。
不過沒關係，很快他們就感受不到恐懼了。準確地說，他們將什麼也感覺不到。
在眾人如同觀摩死神的目光中，派西瓦爾緩緩抬起了一隻手。
……
這幾天，雷文森像是失去目標一般變得頹廢無比。
他整日窩在家中，把窗簾拉得緊緊的。他的頭髮和鬍子瘋長，變得邋遢無比。他除了睡覺就是發呆，像是丟了魂一樣。據鄰居說，他已經五天沒吃飯了。
巴爾亞頓這天突然造訪。站在緊閉的門口他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剛剛敲了很多遍門了。
周圍的人們圍成一個圈在看熱鬧。這讓巴爾亞頓覺得更加窘迫。他不停地撓著下巴上的胡茬。
“雷文森，開門！”
他固執地一遍遍喊著。可他不知道的是屋裡是一個比他更固執的傢伙。
這時，站在巴爾亞頓身後的連線體，加卡，感到不耐煩了。他提醒道：
“城主，我可以幫忙開啟。”
巴爾亞頓不安地看了看圍在一旁的人們，短暫的猶豫後點了點頭。就在加卡準備動手時，一個幽幽的聲音從屋裡傳來。
“不必了，加卡。”
木門“吱呀”一聲開啟了。雷文森站在門口，此時的他，面部完全被長髮遮擋，鬍子像口罩一樣覆蓋了他的半張臉。他無神的眼睛淡漠過了頭，濃重的黑眼圈讓人一眼便知他沒睡過幾天安穩覺。
“有什麼東西死在你屋裡了嗎？”加卡抽動著鼻子嗅著，露出一副噁心的表情。
“行了，加卡，”巴爾亞頓制止道，他又轉頭看向雷文森，“方便進你屋裡說嗎？”
雷文森瞥了一眼外面的人，沒有反對，只是自顧自地向屋裡走去。見狀，巴爾亞頓和加卡趕緊跟了上去，並關上了門。
“我很好奇，這麼長時間你到底在家裡做什麼？”
巴爾亞頓站著說。他的目光在尋找板凳，可是他沒找到。
雷文森厭煩地轉過頭來，原本無光的眼神中透露著一分慍怒。
“別扯些沒用的。你來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巴爾亞頓同他對視的那一刻，心臟竟然令人不安地抽動了一下。可是，明明他才是這的城主。
“你這些天的高層會議一個都沒參加，我必須來告訴你會議內容，”巴爾亞頓煩躁地說。“而且，這些會議的內容都是在討論對你的制裁結果！”
雷文森緩緩抬起頭，表情變得溫和下去。
“制裁我？難道我有什麼過錯嗎？”
聽到這話，一旁的加卡頓時怒不可遏，他一把揪住雷文森的領子，將他懟在牆上。
“你倒是貴人多忘事啊，你做了什麼你自己不知道嗎？”
眼看雷文森的目光逐漸變得挑釁，巴爾亞頓慌了，他急忙勸架。
“加卡！冷靜點，我們之前說好的。”
加卡冷哼一聲，鬆開了雷文森。
“雷文森，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擅自篡改計劃，將以斯拉的能量柱洞穴拱手讓人這件事，”巴爾亞頓說，“雖然我們當時不瞭解前線的情況，艾伯特也因為巴澤爾的原因而疏於了管理。不過好在我們的隊員及時將這件事向我們彙報。我們及時更正了你的錯誤，將其它可能洩露機密的瀆聖者代表都進行了處決，並增派了兵力，控制了那片地區。”
聽到這裡，雷文森無奈地笑了。
“怎麼了，有問題嗎？”
“不，沒有任何問題。你們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巴爾亞頓狐疑地眯起眼睛，繼續說了下去。
“至於你的問題，我們也進行了分析。認為你反叛的人不在少數，畢竟你具有的罕見能力有可能讓你同外界取得聯絡。當然，參與任務的隊員們都堅信你並不是有意為之。他們說，是奧古斯的瀆聖者用‘魔法’干擾了你的心智……呵，你懂我的意思了嗎，雷文森？”
雷文森依舊神情淡漠。他知道這是在威脅自己，然後給一個臺階下。
他倒要看看這些人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於是，在短暫地思考之後，雷文森點了點頭。
“沒錯，正是魔法干擾了我。”他坦言道。
見雷文森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巴爾亞頓放心地笑了。
“你明白就好，”他說，“我們不會輕易制裁你的。因為就像我說得那樣，你的能力很特殊，我們用得著你。”
說著，巴爾亞頓拿出了一卷圖紙。
“接下來，我們需要你去參加一個重要的任務。那就是滲透阿洛南瀆聖者。這是地圖和需要你完成的任務清單。我想，你應該沒有理由拒絕吧？”
雷文森盯著地圖，他突然明白了什麼，令人難以捉摸地笑了。
“這次任務有幾個人？”
雷文森隨意地問道，卻讓巴爾亞頓驚出一身冷汗。他不明白這傢伙為何總能抓住最關鍵的地方。
“只有你一個。”巴爾亞頓硬著頭皮說。
“好吧，巴爾亞頓，我可以去，”雷文森說，“但是，有個條件。必須讓我帶上牙耳烏。”
“牙耳烏是什麼？”
“就是那個吃了巴澤爾的‘怪物’。”雷文森加重了語氣說。
聽到這樣挑釁的話，加卡像是被點燃了一樣憤怒到了極點，他努力剋制著自己揮拳的衝動，卻意外地發現巴爾亞頓的臉上也表現出咬牙切齒的慍色。
“雷文森，你還敢跟我們談條件？！”
“當然，你們如果不同意，我也可以過去攪局。這就看你們的選擇了。”
這傢伙，居然在威脅自己？巴爾亞頓最痛恨挑戰他權威的人。無論是艾伯特還是雷文森，這些有自己一點把柄就敢在自己頭上叫囂的人，實在是令人難以忍受。
不過，這次必須低頭。為了達到目的，他必須向這個該死的傢伙低頭。
在平息了呼吸後，巴爾亞頓加了籌碼。
“可以，但是，那個怪物必須作為一個‘商品’。”他滿懷惡意地說。
“商品？”雷文森沒聽明白。
“我的意思是，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你要把他在阿洛南賣掉。我不管你能換取多少物資，但在回來時，我希望只能見到你一個人。”
然而，令兩人都沒想到的是，雷文森竟然滿口答應了。
“成交。”雷文森說。
巴爾亞頓看到雷文森如此果斷，不禁感到有些顧慮。因為這傢伙的想法和別人不同，有時候他看待問題的角度令所有人都無法理解。這也是最棘手的地方。
不過，能借此機會擺脫掉一個禍害，倒也不全是壞事。
“好吧，雷文森，希望你認真準備，”
巴爾亞頓說道，“我想你應該明白接下來該怎麼做吧？”
雷文森笑了笑。
“當然。我得先刮個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