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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時日據我所得的資料樂綝和司馬家羈絆已深,然此時樂廣已走...”
說到這裡,張華神色頗為斟酌,顯然不知道應該如何繼續開口。
但鍾會卻雙手枕到後腦勺上,神色舒緩道:
“以樂廣之聰慧,自然懂得什麼是臨機決斷。”
張華卻是視線漂移不定,眼中神色憂患。
近些時日鍾會也摸清了張華的大略性情,雖然顧全大局,但是卻難免顯得多少有幾分懦弱。
這和其家世和生活環境有關,鍾會也是無可奈何,此刻多少能猜出幾分其心中所想。
手指卻是不自覺已經摸在桌上的圍棋上,略微調轉幾個棋子的位置後,鍾會悠悠開口道:
“茂先可知,何為齊活?”
見到張華一臉茫然,鍾會卻是眼中神色幽深,語氣頗為玩味:
“我曾給予一人恩惠,喚作子桓,其在夏侯霸手下尚有大任,此刻之間我已得其情報,你且看看。”
說到這裡鍾會攤開了手中的文書展露在張華面前。
大概是說明了如今姜維的大概動向和軍事部署,雖然寫的不多,但在鍾會和張華的二人視野中,卻足以相當於看到了蜀漢的全景戰略地圖。
張華不由得微嘆,的確,如此看來諸葛誕的確是插翅難飛,可惜樂廣走的匆忙,這文書中多少提及了壽春和淮南一事,若是能將此文書交予樂廣,怕是又能平添兩成勝算。
似乎的看出了張華的悵然若失,知道其未曾會意的鐘會不由得翻了翻白眼,隨即開口道:
“茂先可知這些東西意味著什麼?”
見張華不出意外的搖了搖頭,鍾會這才無語的解釋道:
“此番行進,可放諸葛誕入吳,可讓王基兵敗垂成,可建一錐供貧者立足,可滅曹魏,興曹魏,可加快蜀漢之亡故,又可建立其苟活之途。
“可滅諸葛誕,亦可助其凸顯兵威,所謂蘇秦張儀之謀,此不外如是也。”
以上總結皆可歸咎於二字:主動是也。
所謂主動,則是我想讓他動,他就不得不放棄挖好的深溝造好的高壘出城與我野戰。
我想讓他不動,縱然其糧多將廣,卻不能尋覓吾之蹤跡。
總之,我想和你打,你便不得不和我打,我不想和你打,你縱有千般變幻,兵鋒極銳,卻也拿我沒有絲毫辦法。
此話一出,不僅僅是孫子兵法的具體應用,更是戰國策的具體實施。
所謂學我者生,似我者死。
張華不是愚者,自然能清楚的明白鍾會的全部含義,頓時為之汗顏。
這便是眼界的問題,張華的計策仍舊停留於壽春淮南一帶,而鍾會的視野卻早已放眼整個天下,甚至早已做好準備和司馬昭撕破臉,隨時準備逐鹿中原。
但此話與此同時也彷彿給張華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的確,近些時日他也勉強抽了些時間翻閱古卷,可其中言語晦澀,哪有鍾會所言的一針見血。
“主公,茂先受教了。”
張華頓時行了一禮,隨即開口道。
鍾會手指仍舊擺動著眼前的圍棋,聞言也只是微微點頭然後繼續說道:
“所謂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也,就是告訴你,不僅僅要知道天子大臣們的所欲所好。
“更是要小到知道天下百姓們想要什麼,給予其欲求中的珍視之物,其才會無所顧忌的為你賣命。
“本來這話輪不到我開口,但縱觀近些時日你似有諸多疑惑,我想,此話或許能給你一定程度上的解答。
“或者,我再說直白點,你觀樂廣如何?”
鍾會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張華若是還不清楚就真成了傻瓜,頓時苦笑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後開口道:
“原來如此,我總算明白為何彥輔會對區區一個燒餅耿耿於懷,甚至將區區一隻破碗視若珍寶...”
聽到這裡,鍾會頓時翻了翻眼皮,前半句顯然是真正的理解,而後半句則是在自己面前給樂廣說好話,相當於告訴自己樂廣有多麼多麼忠誠。
鍾會耐著性子聽張華說完,這才開口道:
“所以,凡事我早已做好最壞的打算,樂廣那邊只是神來之筆,斷然不必給予其莫大壓力,真正的主觀臆斷還在我們這邊。
“目前我最為頭疼的,還是馬隆和王裒的立場而言。
“我們能調動的人不多,諸葛竦無謀,馬隆心性多偏向於保守導致謀略晚成,王裒則是過於激進卻可謂是常常失了正常的判斷,偏偏二人又做不到房謀杜斷。
“這是立場和身份的問題,也註定了二人的差距。
“當下我最為擔心的,還是若是我籌劃得當還好,若是一著不慎,二人極有可能為了自保頃刻化作鳥獸散。”
說到這裡鍾會頗有幾分沉默,然後看向了張華,顯然是想聽聽他的看法。
張華卻是輕笑,顯然明白了什麼,隨即想起樂廣留下的便條,那頭一句便是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的確,和樂廣比起來自己多少有些遲疑了,而遲疑在那是必將耽誤戰機,如圖此刻間鍾會的信任和看重也會褪去。
畢竟諸葛竦的例子擺在那裡。
張華不是蠢人哪能不知此刻應該做什麼?
頓時眸色一冷,隱約透出三方陰寒,隨即開口道:
“帶上其全部家眷,以禮相待,無需刻意,更不用看管,甚至無需提及,直到師出之日先發制人,讓其來不及做出半點反應,雖然或將傷其情誼,卻無損於戰局。”
此話一出鍾會忍不住高看了張華一眼,作為寒門子弟,此刻間能有此策是很不容易的。
因為日後若是成事,二人的怒火必將傾落在張華身上,畢竟終究身為同僚,此舉可謂稱得上孤臣。
回過神來,鍾會便看到了張華眼中的決然,頓時點了點頭,聰明人之間的話點到為止,根本無需做出全部解釋。
而說出此話的張華卻是渾身冷汗,喝了好幾口茶水才稍稍緩過勁來。
鍾會則是拿起一旁的毛巾親自給他擦汗,無聲勝有聲。
張華眼眸中多出了三分感激,一時之間卻是無需多言。
君知我意,我明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