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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歸德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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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已過大半,漢江南北已經寒意漸濃,百木凋敝。

不過,位於祁山半島上的歸德府卻依然是春意盎然。

在城西的司馬家的後花園裡,幾株山茶花開得正豔。

特別是那株“十八學士”,一株樹上花團錦簇,居然開著五六種顏色的花,白如雪、紅似火、粉如霞,還有紅白斑斕相映、雪中絳唇數點……

尤其是花叢中還有兩朵金色花朵,傲然不群,甚是奪目。

金色的山茶花本就少見,而在“十八學士”上開出金色花朵更是罕有,以至於有人曾出價黃金百兩求購此株“十八學士”。

可司馬家家主司馬榮絲毫不為所動。

此刻,司馬榮正一邊品著雲山茶,一邊欣賞著這株心愛之物,午後的愜意在他臉上一覽無餘。

這株“十八學士”,是他三年前特意從三十里之外的祁山曼陀嶺尋得,即使在盛產山茶花的整個祁山半島,如這般的珍品也是可遇不可求。

在司馬榮看來,也只有這般的品相的山茶花才配得上“歲寒無後調,亦自當春風”之句,甚至正因為有了這株“十八學士”,整個歸德府才真正不負“青州”之古名。

作為大夏國最東邊的一片疆土,此地方圓七百餘里,群山連綿,四季如春。

歸德府便位於群山之南,自古以來一直就是以“青州”而名。

青州之名,除了有山青水綠,四季如春、風光旖旎之意,其實還和此城是中原東土之濱有關。

按周禮,中原自古就以玉為禮器,玉又分六器:以蒼璧禮天,以黃琮禮地,以青圭禮東方,以赤璋禮南方,以白琥禮西方,以玄璜禮北方。所以,東土之城的青州便一直以青圭為尊,故得號青州。

只不過,青州已經百年前的舊稱了,它如今的名字叫歸德府,乃是大夏六府之一。

大夏六府,是夏朝開國皇帝太祖翟世璋專為當年六家歸降的諸侯所設,分別是歸德府司馬氏、順化府顧氏、安慶府諸葛氏、崇禮府姚氏、靖康府歐陽氏和綏寧府姜氏。

各府府尹皆由皇室宗親出任,其品階則在各州刺史之上,直接受命於聖上。

話說這六府諸侯當年皆是雄霸一方,夏太祖為了為長遠計,特意將他們易地而封,仍以公侯之禮相待,並賜實邑千戶。以此為交換,六大諸侯必須遣散門客和私兵,並且累世子孫不得入仕為官。

其中,歸德府就是青州改名而來,成為了司馬氏受封之地。

司馬氏本起於北梁,累世豪門,在戰國百閥時代更是成為北方赫赫有名的諸侯,曾坐擁三十六城,雄霸一方。

在太祖翟世璋於隴西起兵,準備一統中原之時,司馬氏正在和大漠北戎的鳴月部鏖戰於梁山一線。

等到翟世璋橫掃中原半壁之後,司馬氏雖然也收復了梁山六寨,但苦戰之下,兵力也耗損殆盡,其中最為精銳的兩萬驍騎更是死傷大半,十存二三而已。

眼看夏軍大兵壓境,司馬家主司馬令雖然有心接戰,卻苦於已無兵可用。在連棄十二城之後,司馬令最終接受了太祖翟世璋的招安,率部歸順了大夏。

歸降之後,司馬氏雖然仍可享受公侯之禮,但不得不遣散門客,背井離鄉,舉家遷到了祁山半島的歸德府。

轉眼百年已過,司馬家在歸德府已經傳至第四代,昔日北疆豪門的剽悍之風早已消散在這四季如春之地。

在城中那座宏大的司馬宅邸中,亭臺樓榭間富貴之氣依舊,可舊時王謝堂前燕,也已經和百姓家的一般家雀無異。

其實,縱使司馬氏心存野望,如今卻也大有天不眷我之意。

原來,自從司馬氏遷來歸德府之後,興許是離開了祖上龍興之地,水土不服,從司馬令長子司馬南開始,嫡長一脈就一直是男丁單傳。到了司馬令之孫司馬榮這一代,雖然妻妾成群,卻始終未能得子,膝下只有六位千金。

眼看香火將斷,司馬榮自然是心急如焚。尤其是在第六位千金降生之後,司馬榮已然意識到,自己怕是註定要無後了。

如果自己果真無後,司馬一脈的香火倒是可以由其堂兄弟的子嗣延續,但隨之而來則是,朝廷賜給司馬一脈的恩俸也要終於自己之手。到了自己百年之後,這歸德府的千邑之宅也怕是要易主了。

不過,司馬榮眼下卻想不了這麼遠了,因為一件天大禍事可能就在眼前。

當看著老管家劉見雄一臉慌張地奔向自己,差點被涼亭的石階絆倒時,司馬榮還不禁嗔道:“你也是家裡的老人了,還如此不穩重。”

可當劉見雄伏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之後,司馬榮不禁手上一抖,茶盞當即落地,一隻上好的白玉盞頓時摔得碎成數段。

冬月裡的歸德府雖說溫暖如春,可司馬榮已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劉管家帶來的正是靖涼王世子擅離涼州,已被押入大理寺天牢的訊息時。

呆立在原地良久之後,司馬榮才慢慢回過神來,問道:“訊息屬實嗎?若有半點差池,仔細我揭了你的皮!”

“小的豈敢亂言,這是從盛京傳來的訊息。”劉管家連忙垂下頭道,“而且小的也已經差人去府衙裡打探過了,確有其事。”

聞聽此言,司馬榮眼裡殘存的最後一絲僥倖徹底消失了。他不由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了亭子的石階上,半晌說不出話來。

“此事切莫聲張,大娘那裡也不可透露半分。”沉默良久之後,司馬榮厲聲吩咐道。

望著劉管家離去的背影,司馬榮不禁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當初運籌千里之外,本以為可以為司馬家保住榮華富貴,可如今千里之外的禍事卻從天而降。

原來,司馬榮在意識到得子無望之後,便開始未雨綢繆起來。

他思來想去,要想延續司馬一脈的家世,只能劍走偏鋒,選擇聯姻這條路了。而且,聯姻之家還必須是王侯貴胄,如此才能確保自己百年之後,司馬一脈依然可以累世不墜。

不過,要想攀上顯貴之家也並非易事。

司馬家雖然世受皇恩,一直得享公侯之禮,但在朝廷中並沒有任何官爵,只有豪門之實,並無豪門之名。所以,真正的公侯之家未必就看得上司馬家。

但涼州的靖涼王是一個例外。

當年大夏軍進逼之時,正是第一代靖涼王羅嗣業統兵連克了十二城,一路直趨北梁都城奉天城下。

雖然夏軍連戰連捷,一路所遇的兵馬也不多,十二城的北梁守軍合計也不過萬人。但司馬軍隊的兵卒卻個個悍勇無比,死戰不降。

不僅如此,不少城中還出現了大批加入抵抗的鄉勇,一看就是由青壯的百姓組成。

這些百姓雖然身無片甲,手中兵器也是雜亂不堪,還有不少鋤頭、魚叉和菜刀之物,但卻也不惜血戰,毫無懼色。

正因如此,羅嗣業每攻陷一座城池,都要付出額外的傷亡。甚至在一些城池,他不得不下令屠城,才能彈壓住城中的反抗,站穩腳跟。

在率軍兵臨奉天城下之後,羅嗣業深知欲破此城,必定會遭受更加激烈的抵抗,甚至會將這座繁華之都變成人間煉獄。

此時,羅嗣業剛剛得知自己已有了子嗣,一時間頓起惻隱之心。他一邊命人飛報太祖翟世璋,稟明自己準備招降司馬氏的意圖,一邊給城中的司馬令送去一封書信,表明和談之意。

為了表誠意,羅嗣業甚至願意孤身入城,與司馬令當面商議招安之事。而在入城之前,他還下令兵馬後退三十里,暫時撤了奉天城之圍。

城中的司馬令原本已經抱定了玉碎的決心,他甚至以為羅嗣業孤身入城只是虛晃一槍,背後定還藏著什麼陰謀而已。

可是,當得知大夏軍果然後撤了三十里,而羅嗣業也是單人獨騎來到城門前時,他猶豫了。

司馬令心裡也明白,城破是遲早之事,只是代價大小而已。

放眼整個中原,大夏軍橫掃漢江南北,已成破竹之勢。戰國時代的十二諸侯二十二世家四十三城主大多已經或敗或降,尚在抵抗的除了自己,只餘下了漢中的上官氏和幾個小城主而已。

上官氏雖然坐擁八百里疆土,麾下還有鐵騎三萬,足有一戰之力,但可惜漢中遠在西南,距離北梁有三千餘里,兩家即使想聯手,也很難形成呼應之勢。

而且,司馬令業已經聽聞,上官氏家主上官墨已有退入西蜀的打算,根本無意和大夏軍在中原相爭。

所以,以眼下之勢,死守不降固然可保司馬家一世名節,但死戰也必然會殃及城中數十萬百姓,屆時必將生靈塗炭。

此外,司馬令心裡對於大夏君主翟世璋其實也心存敬佩。雖然大夏興兵,令中原大地戰火四起,但短短十四年,大夏軍已經橫掃八荒,一統中原之勢已無法阻擋。

在司馬令看來,翟世璋是做成了自己一直想做卻未能做成之事,不愧為一代雄主。

一直以來,司馬令對於中原群雄割據的局面就頗為憂慮。他倒不是擔心自己北梁之地不保,而是心憂中原進入戰國時代已逾二百年,各方勢力互為牽制,雖然一直保持著相對的平衡,但整個中原也難以形成一股合力去抵禦北方的胡族。

尤其是近些年來,胡族南犯愈發頻繁,其中北戎各部的兵馬日益強盛,之前甚至攻破了號稱天險的梁山六寨,大有南下中原之勢。

司馬令心裡也明白,中原各路諸侯如何紛爭,都是諸夏兄弟之爭,終有天下一統之日。但一旦胡族侵入中原,神州大好江山恐怕就將被蠻夷踐踏。

到時,周禮不存,王道崩壞,中土乾坤倒懸,數百年前“群胡亂華”的悲慘一幕又會上演。

所以,眼看羅嗣業如此誠心,司馬令也最終下定了決心,將羅嗣業迎入城中和談。

在司馬府中的書房中,二人閉門秘談了約一個時辰。待房門再次開啟時,二人已是並肩牽手而出,臉上皆有如釋重負之情。

和談的結果,司馬氏最終同意率北梁歸降大夏,並交出所有兵權,以換取百姓安寧。

羅嗣業也承諾,入城之後絕不侵擾百姓,至於對於司馬氏一族如何優待,則需要報請大夏國聖人翟世璋再做定奪。

對於自家一族的命運,司馬令倒是不太在意,他也深知有羅嗣業承諾在此,自己一家人已是性命無虞。他只是擔心,自己向羅嗣業提出的其中一個條件是否會被接受。

司馬令的這個條件其實和司馬氏一族並無關係,甚至和北梁三百餘萬百姓似乎也沒有關係,而是和整個中原有關。

原來,司馬令提出歸降的一個條件是:大夏國在接管北梁疆土之後,必須承諾揮師西進,收復已經被北戎佔據了十餘年的涼山一線。

司馬令在北疆經營多年,他深知涼山一線若是不能收復,中原就將失去一道阻擋北方胡族的天然屏障,大漠的胡族鐵騎隨時可以長驅直入,侵擾中原疆域。

以一個歸降之主去要求大夏國出兵討伐胡族,這個要求的確是有些過分,甚至有僭越之嫌。所以,羅嗣業也做不了這個主,只是答應司馬令,他會立即以八百里加急呈報聖上,等待聖裁。

在皇命回覆之前,羅嗣業依然命大夏軍駐紮在三十里之外,不犯奉天城半步。他還讓士卒押送了一萬石糧草送到奉天城下,因為他知道,奉天城內已經缺糧多日了。

羅嗣業此舉也令司馬令感激不盡,更加對這位大夏國的將軍高看一眼。

七日之後,大夏國太祖皇帝翟世璋的詔書到了。令司馬令有些意外的是,翟世璋完全接受了這個條件,並承諾,會對司馬氏一家以公侯之禮相待。

司馬令哪裡知道,即使自己不提出這個“非分”的要求,翟世璋也早已經有了收復涼山的打算。只是在中原未定之時,他還不想驚擾了北戎。

如今,北梁司馬氏一降,中原漢江以北再無戰事,他自然就可以騰出手來,全力攻擊盤踞在涼山一線的北戎胡族。

甚至在他的計劃裡,收復涼山一線只是第一步,而徹底擊潰北戎各部,以一戰打出北境數十年的安寧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所以,應下司馬令的條件只是順水推舟而已。

不過,在接到羅嗣業的呈報之後,翟世璋倒是對司馬令也高看了一眼——作為一個即將投降之人,他居然還心繫著整個中原的命運,就此等胸襟和見識,就絕非一般諸侯世家可比。

鑑於此,在日後易地分封六路歸降的諸侯時,翟世璋也特意將司馬氏封到了青州這四季如春之地。而且和其餘五家諸侯受封食邑千戶不同,他還特意恩准司馬氏可食邑一千二百戶,相當於郡王的封邑。

皇上對司馬令高看一眼,而羅嗣業對於司馬令也頗有敬佩之情。

在正式歸降之後,羅嗣業一面感念司馬令以大局為重,以降代戰,避免了生靈塗炭,一面也敬佩司馬令的為人,遂生結拜之意。

司馬令本來就對羅嗣業心懷感激,對此自然也是求之不得,二人隨即便義結金蘭。

由於羅嗣業還有戰事在身,在奉天城也不便久留。臨別之際,他特意將身上所佩的一把橫刀相贈,而司馬令則以一枚青圭回贈,就此成就一段佳話。

等到大夏國掃蕩涼山,平定漠北之後,羅嗣業因功受封靖涼王,永鎮涼州。因為無詔不得擅離涼州,羅嗣業和司馬令見面的機會也愈發少了。

不過,司馬令在遷往歸德府之後,每隔三年總是會不遠千里前往涼州看望羅嗣業,共敘舊情。

每年到正月之前,羅嗣業也總是能收到從歸德府送來的祁山特產,包括雲山茶、花釀酒,還有由祁山特有的雲石製成的圍棋子等等,不一而足。

等開了春了,司馬令也會收到了羅嗣業的回禮:涼州乃苦寒之地,穀物難生,花草罕見,所以羅嗣業送給司馬令的多是良駒和鑌鐵。

如此,兩家一直保持著交往,千里不斷。即使是在羅嗣業和司馬令相繼亡故之後,兩家每年的禮數往來也從未中斷。

就在三年前,司馬榮藉著去盛京出席新皇登基大典的機會,先去拜會了駙馬爺、華陽侯羅延海,還見到了靖涼王世子羅熙冕。然後他便隨羅熙冕一起去了涼州,正式拜會了羅延定。

二人雖是初次見面,但說起兩家世交之誼,相談甚歡。

司馬榮在涼州盤桓了三日,期間他和世子羅熙冕也多有碰面,每次都對世子讚許有加。他還有意無意的表露出對羅延定的羨慕之情,進而感嘆於自己一直膝下無子。

羅延定自然也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當即提出了兩家既然是百年世交,不如親上加親,結為秦晉之好。

就此,二人當即為世子羅熙冕和司馬榮長女定下了婚約,只待司馬榮長女及笄之後,便上奏盛京,為二人完婚。

這司馬榮的長女便是司馬木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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