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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顧醫生!”
就在這時,一道溫柔淡雅的嗓音,卻忽然從前方傳來,讓走廊中流淌的血河,在剎那間消失不見。
潔白的燈光從上方打下,照在少年清冷的側臉,將他拉回了現實世界。
耳邊再無一聲接一聲的質問,有的只是護士和醫生們忙碌的腳步聲,以及空氣中濃烈的消毒水氣味…
“看你臉色這麼差,不會到現在都什麼也沒吃吧?手術固然重要,但也不能搞壞了自己的身體啊!”
顧辭安抬頭望去,只見白祁秀笑著站在前方,白大褂的袖口落下,露出纖細修長的手腕,將一管葡萄糖口服液遞了過來。
他嘴角帶笑,身材勻稱,修長挺拔,一頭黑色長髮,隨意往後紮起,額前垂落幾許髮絲,鼻樑上架著一副盲人眼鏡,讓人難以覺察真實想法。
“謝謝…”
顧辭安雖然和他關係不差,但也算不上多熟,雖然接受了好意,卻也只是默默道了聲謝,沒有多說什麼。
“怎麼,還在想那個患者的事?”
可白祁秀卻自來熟的坐在了他身旁,伸手摟著顧辭安的肩膀,語氣意味深長,在他耳邊低聲道:
“悄悄告訴你,她之所以會死,根本就不是因為什麼醫療事故,外科主任從頭到尾就沒打算要救她!
要問為什麼?只是因為她沒錢,而恰好她身上的內臟,又值那麼點錢…
再加上她沒錢沒勢,自然理所應當的被‘搶救失敗’了。
醫院本是個救死扶傷的神聖之地,現在卻淪為了吃人不吐骨頭的魔窟,諷刺吧?
她不是因你而死,而是因這個腐朽的社會體制而死!”
顧辭安聽出了白祁秀的潛臺詞,瞳孔驟然收窄,本就破碎不堪的內心,愈發的不平靜了。
他是聽說過的,據說在面對一些沒錢沒勢的人的時候,有些黑診所會故意將患者治死,然後偽裝成醫療事故,將患者的內臟拿去販賣。
在此之後,還會在沒有得到同意的情況下,直接將患者的遺體火化,然後藉此要挾,向死者家屬收取一筆高額喪葬費。
將人命當成斂財的工具,親手毀掉一個個苦苦支撐的家庭!
但像燕京紀念醫院這樣的大醫院,可是非常注重名譽的。
和那些地下黑診所根本不是一回事,怎麼可能做得出這種事來?
“黑診所和大醫院,在這個社會上有什麼區別嗎?無非是一個真小人,一個偽君子罷了!”
似乎是看出了顧辭安心中所想,白祁秀眼中閃過一絲不屑,用譏諷的語氣道:
“知道我為什麼說,那個患者不是因你而死嗎?
因為哪怕你成功救下了她,醫院開出的高額賬單,也會活活把人逼死!
你明白嗎?這個時代的世界和人,正在被公司和世家生吞活剝!
他們分食著底層人的肉,還要嫌人家的血髒!
只要有足夠的利益,他們什麼都幹得出來!
你知道那些黑診所,都是什麼人贊助的嗎?就是這些冠冕堂皇的大醫院!
他們口口聲聲說著什麼救死扶傷,但哪怕是在人命上,也要分出個三六九等來!”
顧辭安沉默半晌,用微微顫抖的嗓音,開口發問:
“可我們,又能做些什麼呢?”
白祁秀臉上依舊掛著平和微笑,但語氣卻愈發冰冷,令人不寒而慄:
“忍耐…蟄伏…然後宣戰!!”
顧辭安沉默不語,咬開了手中的葡萄糖口服液,將其一口氣吞服下去。
感受那股甜到發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暈沉的頭腦頓時清醒了不少。
“忍耐啊…要是我不想忍呢?”
他眼神無比冰冷,甩開白祁秀搭在肩膀上的左手,扭了扭脖子,邁著毫不遲疑的步伐,徑直朝著走廊前方走去。
從走廊另一頭迎面而來的,正是剛從辦公室走出,準備前往食堂就餐的外科主任。
“哦,小顧!你這次辦的好啊,果然不愧是天才外科醫生,院長對你很滿意!”
在蘇鈴音的手術成功後,再次見到顧辭安時,外科主任赫然換了一番嘴臉,對他表現的很熟絡的樣子,上前套近乎道。
“我說你,很吵啊!”
走廊旁的病房裡忽然刮來一陣冷風,將少年額前垂落的髮梢吹起,那雙漆黑眼眸幽深的,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你…你想幹什麼?顧辭安!我警告你,別以為自己順利完成了一場手術,就覺得你有多厲害了!
果然下等人就是下等人,就算考上了帝鴻大學,穿上一身醫生的皮,也改不了你卑劣下賤的本性!”
面對這樣無比冰冷的眼神,外科主任心中頓時不禁恐懼起來,他驚慌失措的往後退了幾步,惱羞成怒的對顧辭安大喊。
“我卑劣下賤,那你又算什麼,狗仗人勢嗎?整天嘴裡院長前…院長後的,他是你爹嗎?”
呼——!
顧辭安眼神淡漠,右手迅速從白大褂中抽出,一拳猛地揮出,帶起凜冽勁風,瞬間擊打在外科主任的側腰!
“呃啊!”
腎臟猛然受到重擊,帶來一陣劇烈的疼痛,讓他兩眼翻白,忍不住一陣痛呼,額頭浮現絲絲冷汗,像只軟腳蝦一樣跪倒在地。
但顧辭安既然都動手了,又怎麼可能會這麼輕易的放過他呢?
“你答應過我吧?要給那個患者執行手術,為什麼她現在卻死了呢?為什麼死的…不是你呢?”
顧辭安彎腰俯身,眼神無比冰冷,不含任何感情,伸手扯住外科主任稀疏的頭髮,將他的腦袋提了起來,一拳又一拳,一拳又一拳…
砰——!砰——!砰——!
在走廊眾人驚恐的眼神中,外科醫生那本就醜陋的臉龐,被他一拳接著一拳,砸的面目全非,鮮血混著牙齒不斷飛濺,發出令人酸澀的聲音。
“呵呵哈哈哈,真是個瘋子啊!顧辭安,果然這才是你的本性嗎?”
後方不遠處,白祁秀正坐在走廊旁的長椅上,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嘴角微微上揚,發出愉悅的笑聲。
“不…我給她做手術了,可這是醫療事故啊!她自己命不好,關我什麼事?”
可即便都到了這一步,外科主任也絲毫沒有要悔改的意思,裹著嘴裡的鮮血和碎牙,眼神無比驚恐,含糊不清道。
“你,真是無可救藥啊!”
顧辭安嘆了口氣,對他徹底失望了,再度舉起染血的右拳,用力朝著那張無比醜陋的老臉砸去!
“差不多夠了,再這樣打下去,他要是真死了,那事情可就麻煩了。”
但就在這時,白祁秀卻忽然從後方走了過來,伸手按在顧辭安的肩膀上,強行讓他剎住了車。
顧辭安緊緊攥住拳頭,尖銳的指尖深深刺入肉裡,帶來一陣鑽心的疼痛,指關節上的鮮紅格外刺眼。
他眼神冷的嚇人,透露出幽深寒意,讓外科主任渾身僵硬,呼吸都隨之停滯,但這最後一拳,終究還是沒能揮下去。
“好了,站好,就是這樣,主任啊…你可真是不小心,怎麼能把自己搞成這樣呢?”
白祁秀將顧辭安護在身後,遮擋著眾人的視線,微笑著將外科主任從地上提了起來,將他輕輕按在牆上,仔細的為其整理儀容。
緊接著…
砰——!
幾乎是剎那間,誰也沒反應過來,白祁秀的右拳猛地揮出,將外科主任的側臉砸到變形,鮮血和碎牙飛濺而出!
他甚至都來不及痛呼一聲,就兩眼翻白,無力蹭著牆壁摔倒在地,徹底不省人事…
這記拳頭,比顧辭安之前的那幾下,加起來都還要重!
嗯?
顧辭安見到這情況,頓時忍不住皺起眉頭,眼神有些詫異。
“你剛才不是問我,不想忍了怎麼辦嗎?不想忍了就不忍唄…”
白祁秀摘下鼻樑上架著的盲人眼鏡,從懷裡取出一塊白布,仔細擦拭著臉上血漬。
那雙紺青色的眼眸無比柔和,就這樣直勾勾的盯著他,臉上笑容愈發放肆。
“接下來,我們可就是共犯了!”
顧辭安眼神有些發愣,怔怔問道:
“你到底,是什麼人啊?”
白祁秀眼尾微挑,歪了歪腦袋,將雙手放回白大褂裡,紅潤的薄唇輕輕抿起,像是在思索什麼的樣子,笑著說:
“菩薩…佛陀…還是惡鬼?誰知道呢?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