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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紙蝴蝶
古瀟看著眼前的人，有些猶豫。
現在這個雲應泣是真是假？
見古瀟半天沒反應，雲應泣道：“古瀟？怎麼了？是不是昨天晚上碰上什麼東西了？”
古瀟收劍入鞘，拍拍衣袖站起身來道：“你們這個天牢昨天晚上是有什麼機關嗎？”
雲應泣猶豫片刻，道：“機關倒是有的，只不過應該不會影響到你才對。”她指了指牆上的明火符，道：“你看，明火符是記得你的，只要它熄滅就會觸發這裡的機關。但現在明火符還好好的在這裡呢，機關不會被觸發啊。”
古瀟點點頭，道：“那我們走吧。”她出了牢房，跟在雲應泣身後，道：“雲宮主找我何事？”
雲應泣道：“我姐回來了，可能是有線索吧。”
古瀟脫口道：“那小箏呢？她回來了嗎？”
雲應泣道：“好像沒有。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姐一回來靈主就讓我來找你了。”
不知為何，聽說琴箏沒回來，古瀟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她穩定了一下心神，道：“也許是抓住兇手了，還沒來得及趕回來吧。”
在天牢裡她就該想到的。少了一個燈籠，光線暗了許多，這麼明顯的地方，她怎麼會沒注意到？
發現自己身處幻境的古瀟立即收手，靈力收回的一瞬間，“琴箏”的身體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琴箏的手很涼。
古瀟將琴箏扶起，讓她盤足而坐，而古瀟自己則坐在她對面。這一次對靈力的要求極大，古瀟化出靈璆，道：“靈璆，助我一臂之力。”
這一切都是幻境。專門針對她的幻境。
這個方法目前看來是唯一的方法，雖然古瀟並沒有嘗試過，但如果可以的話……古瀟咬了咬牙，有了決定。
四掌相對，赤紅的靈光包裹住了對坐的兩人。隨著靈光的暴漲，古瀟的靈脈疼了起來，這一次是那種快要炸裂了的疼痛。但是令古瀟欣喜的是，琴箏的靈氣已經在慢慢流動了，只要完成最後一步，琴箏就有救了！
琴箏現在生命垂危，能用的辦法也就只有強行打通她的靈脈，將自己靈氣渡給她。這樣做相當於將自己的壽命分給別人，一個閃失就有可能兩人都陷入危險。
古瀟掃視一圈，哪裡有琴箏的影子，她道：“琴箏呢？”
“她……調查的時候被襲擊，受了重傷。”雲瑤繼續道：“我們請了最好的大夫施救，可是現在恐怕……”
光線暗了下來，“琴箏”的身體化為一縷黑煙消散，周遭的景象開始模糊不清，幻境已經快要崩塌了。古瀟起身收了靈璆，身形有些搖晃，她用手扶住額頭，勉強立住了。
琴箏沒有反應。
只要靈轉術完成，眼前的這個“琴箏”就會吸走她所有的生命力，她就再也沒法從幻境之中離開了。
雲瑤手中出現一張符紙，她手中運起靈力，符紙落在大殿中央慢慢消散。與此同時，琴箏出現在了殿中央。
這是……雲中淚帶來的那盞燈籠裡的小蝴蝶？
但是，接下來她看到的東西讓她已經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
忽然，她感應到了結界外極微弱的一股靈力流動。
雲瑤似乎也不願開口，但還是道：“古瀟姑娘……抱歉。琴箏姑娘她，出事了。”
古瀟睜開了雙眼。
心裡好像有什麼地方塌了下去，古瀟努力運起靈力注入琴箏的身體，靈力遊走之時，古瀟身上的靈脈又疼了起來。
靈轉術的最後一步是將自己的靈氣打入琴箏體內，這一步是最為關鍵的一步，也是最危險的一步。如果成功，古瀟的生命力就可以分給琴箏，可一旦失敗……靈氣不受控制，兩個人都會陷入危險。
就算是平時，她的手相比於其他人而言也是偏涼的。所以古瀟總是喜歡握著她的手，把自己的溫度傳給琴箏。只不過，琴箏的手好像總也捂不熱，每一次牽起來的時候似乎都是涼涼的。
古瀟忽然就明白這一切的違和感在哪裡了。
能不能行總得試一試！萬一成功了，琴箏就有救了！
靈力源源不斷地流入琴箏的身體，古瀟感受到琴箏的脈絡似乎還有靈氣，她俯身下去貼在琴箏的心口處，心臟似乎還有微弱的跳動。古瀟心下一喜，還有救！她立即起身，道：“雲宮主，琴箏還有救，請你們暫時迴避，我要為她療傷。”
古瀟只感覺腦袋嗡的一聲，她道：“什麼事？”
不管有多少溫度，都傳不過去了。
怪不得她調息靈力完畢之時感覺牢房裡昏暗了許多，怪不得她總是感覺有一雙眼睛盯著她，怪不得……琴箏會生命垂危地出現在晹宮大殿。
周圍有人說著什麼“節哀順變”、“命中此劫”，古瀟卻感覺什麼都聽不清了，只是握著琴箏已經冷了的手，道：“小箏？醒醒……”
這次的大殿格外明亮，但氣氛卻出奇地壓抑。見古瀟到來，雲知涯從首位上站起身，道：“古瀟，你來了。”
古瀟後退兩步，險些跌坐在地。她道：“琴箏人現在在哪裡？”
“這一次是真的嗎……”古瀟幾乎是失魂落魄地走上前，跪在琴箏身側，喃喃道：“小箏？這裡其實是幻境吧？應該也是假的吧？”
先前的傷勢剛剛痊癒，此時再催動靈力勢必會對靈脈造成衝擊，但是已經顧不得這麼多了。
古瀟根本就沒從幻境之中脫離出來，只不過是從一個幻境進入了另一個幻境。
雲知涯猶豫片刻，道：“雲瑤，你和古瀟說吧。”
雲知涯不再多說，和眾人離開了大殿。
“靈轉術！”
在做最後一步之前，古瀟放緩了靈力的運轉，平息了一下自己的靈氣。末了，她深吸了一口氣，手中捏印，是時候開始了。
靈璆散發出霓虹般的色彩，古瀟手中捏訣，道：“靈隨心起，念無往生。以吾之氣，喚彼之靈——”
這一次，她的手已經冷了。
她就那樣躺在地上，臉色白得像紙一般，身上的那件“雪舞霓裳”染上了鮮血，如雪中紅梅般格外妖豔。
兩隻散發著暖暖橘色的小蝴蝶正繞著靈璆的靈力罩外上下飛動，它們不停地撲閃著翅膀，在靈力罩之外徘徊不去，像是要衝進來，又像是在焦急些什麼。
那兩隻蝴蝶一上一下圍著她飛個不停，看樣子是急壞了。
古瀟微微搖頭，擺手道：“你們……能帶我離開這裡嗎？”
兩隻蝴蝶繞著她飛了一圈，然後撲閃著翅膀朝著黑暗之處飛去。
古瀟猶豫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蝴蝶在暗處散發著暖橘色的光暈，饒是周遭的情況充滿了未知的危險，古瀟竟也稍稍安下心來。身後傳來一陣嘈雜，像是什麼東西正在嘶吼。古瀟下意識就想往後甩幾個靈力彈，那兩隻蝴蝶卻感應到了什麼一般，落在她的手上，看樣子是不讓她催動靈力。
古瀟心領神會，收了手，跟著蝴蝶加速向前跑去。
身後的嘶吼聲越來越近，古瀟感覺只要她略微一停步就會被身後的東西追上。可這麼要命的關頭，自己居然沒力氣了。
古瀟一邊默唸著“不要停下不要停下”，一邊腳底生風地往前跑。但是，怕什麼來什麼。她的靈脈本來就受損不輕，再加上在這個幻境裡她心神不穩，一不留神就腳下一個趔趄向前倒去。
這一個趔趄不要緊，後面緊追不捨的東西已經追上來了，一道凜冽的攻擊直奔古瀟而來。
雖然意識不太清醒，但身體的本能反應還在。她順勢向前打了個滾，在她身後的位置傳來“咚”的一聲，她竟是擦著攻擊的邊躲過去了。
身後的攻擊哪裡會善罷甘休，古瀟又一次感受到了一股詭譎的力量朝著她攻過來了。這下怕是沒那麼容易躲過去了……
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傳來，古瀟抬頭看去，那兩隻蝴蝶竟然攔在了她面前，暖橘色的光芒在她身前形成了一層保護罩，硬生生擋住了這波進攻。
古瀟心知那兩隻蝴蝶在幫助她，連忙繼續向前跑去。跑了不多時，她落入了一片白光中。
這一次醒來的時候還是在天牢，只不過周圍的景象一切正常無異，那種詭異且如芒在背的感覺消失了。
古瀟強撐著身體坐了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往牆上看去。那盞燈籠還插在上面，只不過燈籠散發出的光芒已經暗下去了。
古瀟走到燈籠前，裡面原本散發著暖橘色的小蝴蝶都毫無生氣地趴在燈籠底上，它們身上的光也越來越淡了。
這是……
這兩隻蝴蝶是摺紙所做，看樣子是被施了什麼靈術才能有了生命和意識。可是靈力終究是有限的，一旦靈力用盡，它們的生命也就到頭了。
古瀟想起，在幻境裡兩隻蝴蝶替她擋下了一波致命的攻擊，恐怕就是那個時候消耗了它們體內的靈力，現在才會如此。
若想延續它們的生命，就只能按照施術的方式來給它們再注入靈力，但這個能賦予紙蝴蝶生命的靈術恐怕是雲家獨有的符術，古瀟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做。貿然注入靈力可能會加快蝴蝶的消亡，古瀟也不好出手。她只好靜靜地看著那兩隻小蝴蝶的靈力一點一點散去，最後消散成空中的浮塵。
雖然只是兩隻紙蝴蝶，但它們救了自己一命。古瀟雙手合十，低聲道：“謝謝。”
這兩次的幻境對古瀟靈脈的損傷不可謂不重，但這一次她卻沒有調息靈力，而是靠著牆坐了下來。
她接連中了兩次幻境都毫不自知，一定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
正常情況下她本應該一眼看出的破綻在幻境中卻毫無察覺，這讓古瀟感到非常奇怪。在第二次的幻境裡，兩隻蝴蝶犧牲了自己的靈力也不想讓她使用靈術，那麼這個幻境的觸發條件可能與靈術有關……
但是，她第一次墜入幻境卻並非是因為使用了靈術，而是……靈力。
古瀟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個天牢為什麼被反覆強調很恐怖，它最大的恐怖之處就在於不能夠使用靈力，只要用了，就會被拉入幻境。身處幻境的人會逐漸喪失意識，最後永遠無法回到現實中來。
並且，幻境與現實是相連的。在幻境裡，使用靈力就會損傷靈脈，這種損傷會帶到現實中來。古瀟的靈脈現在還一抽一抽地疼，要是七天期限一到靈脈還沒好，琴箏回來一定就發現了。本來現在琴箏都不太願意讓古瀟用靈力，再出這種事，琴箏肯定把她看得死死的……
古瀟倚著牆，重重地撥出一口氣來。
靈力她是沒法用了，但是就這麼等著很顯然也不符合她的性格。
等到靈脈自己恢復一些，她一定要把這個邪門的招數搞清楚。
第二日，雲應泣來了。見古瀟一臉憔悴的樣子，她道：“古瀟，你怎麼這樣了？你是不是用了靈力？！”
古瀟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地擺手道：“是啊，就簡單調息了一下。二小姐好像對天牢的規則很瞭解嘛。”
雲應泣走進牢房，又看見昨日送來的食盒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原位，竟然絲毫未動。她道：“古瀟，你這是……擔心我會下毒？”
古瀟哈哈一笑，道：“這倒不至於。”她將碎髮向後撥了撥，道：“我只是沒什麼胃口而已。”
雲應泣嘆了口氣，將食盒放在地上，道：“放心吧。我不會害你的。”她又道：“也怪我沒和你說清楚，這天牢裡有我母親生前設下的符術，被關在這裡的人不能使用靈力，否則就會落入幻境之中。幻境裡會看到自己最害怕的事情，所以中了符術的人都會心神不穩，意識薄弱。”
她將食物取出，道：“古瀟，我是說真的，你還是吃一點東西的好。沒有靈力傍身，根本撐不過七天。現在才第三日，這七天你總不能不吃不喝啊。”
古瀟一愣。她中幻境這麼久嗎？本以為今天才是第二天，沒想到自己居然昏昏沉沉了兩日。
不過，震驚轉瞬即逝，古瀟不動聲色，笑道：“多謝二小姐費心，不過，眼下我們還是說說徐家的情況吧？”
雲應泣坐了下來，道：“徐家一直不依不饒的，徐修翰徐老爺聽著徐夫人的話，現在已經帶著徐家的弟子找上門來了。”她繼續道：“不過你不用太擔心，晹宮這邊有靈主負責，我和三妹也在幫忙調查。雲空盛景期間的賓客都被留在這裡，一個都沒有走。而且我大姐說她今天就回來，她回來了就好辦了，肯定都能查出來的。”
聽說雲瑤要回來，古瀟道：“琴箏呢？和她一起回來？”
“不，這次只有雲瑤姐回來。”雲應泣道：“我姐發了傳音符，她們已經有線索了，很快就可以抓住兇手。”
古瀟道：“你覺得兇手是誰？”
雲應泣搖頭道：“很難說。”她嘆氣道：“現在半夏死了，徐文莠也死了，這些賓客完全沒有理由去殺她們，我真的覺得很離奇。”
兩人正聊著，便聽見天牢的門開合的聲音。
古瀟抬眸，雲瑤正攜著山茶緩步走來。一見古瀟，雲瑤行了一禮，道：“古瀟姑娘，這兩日多有得罪。”
古瀟抬頭看她，道：“琴箏在哪裡？”
“姑娘不必擔心。”雲瑤微笑道：“琴箏姑娘聰慧過人，兇手不多時便會被捉住。”
說罷，她向山茶點了點頭，山茶取出鑰匙，將牢房的門開啟來。
雲應泣起身上前，道：“姐！你回來啦？！”
雲瑤微微點頭，又對古瀟道：“古瀟姑娘，您可以出去了。”
古瀟慢慢地起身，把佩劍背在身上，道：“怎麼，不是說在結果出來前都要一直關著嗎？現在突然放我出去？”
雲瑤道：“姑娘莫怪，靈主知道這件事非是你和琴箏姑娘所為，只不過……晹宮的處境實在是有苦衷，靈主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古瀟擺擺手，道：“無妨。也是我自己要留下，怨不得別人。”她拍了拍衣袖上的浮灰，道：“那就請雲姑娘帶路吧。”
古瀟走出牢門時，只聽得“啪”的一聲，幾人回頭，那盞一直牢牢插在牆上的燈籠竟然摔落下來，掉在了地上。
古瀟連忙轉身想將它拾起，山茶卻攔住她道：“姑娘，只是個照明的物件罷了，這些東西有我們收拾，不勞煩姑娘動手了。”
古瀟看了一眼地上已經褶皺破裂的燈籠，嘆了口氣，終是離去了。
雲瑤將古瀟帶到了大殿，雲知涯已經等在那裡了。
三人一到，雲知涯便將雲瑤和雲應泣遣至一旁，對古瀟道：“將古瀟姑娘暫扣兩日，實在多有冒犯。兩日一過，風頭暫時避過去了。古瀟姑娘可在這晹宮休息些時日，我已經安排了山茶照顧你，若有什麼需求，儘管和山茶提出。”
古瀟道：“宮主好意，古瀟心領。照顧就不必了。山茶姑娘與半夏姑娘是好友，半夏姑娘這才故去沒幾日，就不麻煩山茶姑娘來照顧了。”
明知山茶懷疑琴箏殺害了半夏，還讓山茶來負責照顧她。古瀟覺得，雲知涯要麼是故意的，要麼是有意的。
雲知涯臉上的笑意僵了一瞬，隨即道：“琴箏姑娘過幾日便會回來，古瀟姑娘不必擔心。”不等古瀟回答，他又道：“應泣，帶古瀟姑娘去住處休息。雲瑤，你留下。”
古瀟也不多言，只道：“那就有勞宮主。”
雲應泣帶著古瀟離開了大殿，一直來到了一間偏室。她道：“古瀟，這個不是你原來的那間房間，徐家的人在這裡糾纏不休，非要靈主給個說法，事情沒水落石出之前，你最好不要和徐家人正面碰上。”
古瀟看著這裡過於誇張的結界，道：“設了這麼多結界是不是也有點……”
“必要的防護措施。”雲應泣揮手解開結界，道：“省得徐家人過來找你麻煩。”她帶頭走了進去，道：“古瀟，進來看看吧。”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