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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孟家大小姐孟古瀟
孟卿平道：“你怎麼能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最近真的累壞了？聽著，你叫孟古瀟，這名字是爺爺給你起的，你是孟家的血脈，同輩之中你排行第三，是我和望塵的妹妹，筱芙的姐姐。”
古瀟站在原地，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身體好像不受控制了，鬼使神差般，她居然點了點頭。
還沒等古瀟驚訝，她就聽見了自己的聲音，那聲音道：“我好像的確是有點累了，剛剛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是誰？有人冒充她？
然而很快，古瀟就發現這聲音正是從她自己口中說出來的。
她睜大了眼睛，嘴唇又一次不受控制地一張一合，道：“抱歉啦，大哥、二哥，還有筱芙，剛剛對你們那麼兇。”
見古瀟這個反應，那幾個人都鬆了口氣，孟筱芙道：“沒事就好，姐你剛才真是嚇著我了，作為懲罰，你下次要陪我一起去吃馨蓉堂的點心！”
古瀟收了劍，笑道：“好，下次就陪你一起去。”
幾個人將古瀟送回了房間，確認她沒問題後就離開了。房間還是原先的房間，但裡面只有古瀟一人，沒有琴箏存在過的痕跡。
古瀟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剛才怎麼回事，為什麼身體不受控制了？
現在她已經不對這些亂七八糟的設定感到奇怪了，她把劍背好，隨便整理了東西，悄悄地溜了出去。
她憑著記憶，一路彎彎繞繞，總算是到了願冢。
古瀟心下大驚，此地不宜久留。她緊握長劍，不斷後退。但後退了沒兩步，腳就被抓住了。
願冢白天就沒什麼人來，夜晚更是靜得可怕。清冷的月光灑在一個個墳墓上，更是給這裡平添了一些詭異。
可她正要跟上，卻忽然感受到了一絲異樣。
對面的孟卿平面無表情，放下手臂走了過來，道：“古瀟，你在這裡做什麼？”
就在她精神高度集中之時，她聽見身後一個輕飄飄的聲音傳來。那聲音不帶溫度，道：“古瀟。”
古瀟更肯定了，她不再猶豫，拔出佩劍就砍了過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古瀟沒等到出門的機會，倒是等到了孟望塵和孟筱芙。
於是古瀟儘量放鬆身體，表現得自然一些，她笑了笑，道：“孟……大哥，這麼晚了還沒休息啊。”
沒一會，古瀟就被這些手臂團團圍住，那些慘白的手抓住她的腳腕、肩膀，用力將她向下拖去。
古瀟一驚，立刻向後躍出數步，本能地在身上罩了一層靈光，右手搭上了身後的劍柄。如果有什麼變故，她能隨時作出反應。
長劍穿透了“孟卿平”的身體，可卻沒對他造成任何損傷。不如說，眼前的這個“孟卿平”，根本沒有實體。
“孟卿平”見她並未跟上，道：“過來。”
她上前一步，想細細檢視一番，卻冷不防聽到了一聲尖叫。
孟筱芙一見到古瀟就道：“姐，我和二哥過來看你啦！聽說你今天都沒有好好吃飯，我和二哥帶了飯菜來。”她又湊上前去，附在古瀟耳邊小聲道：“還有馨蓉堂的點心喲，不要告訴大哥我們又偷偷下山了。”
古瀟掙了幾下，掙不開。她道：“你們要把我拖到哪去？”
古瀟猛地回頭，孟卿平就站在她身後不遠的位置，抱著手臂看她。
古瀟本就不願起衝突，她只想找到回去的方法，便想著不妨先和孟卿平回去，然後再想辦法溜出來。
古瀟輕咳一聲，道：“沒有，晚上睡不著，出來走走。”
孟望塵和孟筱芙始終還是對她今天奇怪的表現擔心不已，總是旁敲側擊地勸她不要把事情憋在心裡。這種擔心是真心實意的，就算古瀟知道這都是假的，也還是沒法真的對這種關切發火。
古瀟一心想找回去的辦法，哪有閒心留下吃東西，可她剛想拒絕，肚子就不爭氣地叫了起來，與此同時，那種不受控制的感覺又來了，她聽到自己說：“好呀，我剛好餓了，多謝二哥和筱芙啦。”
兩個人站在門口，手中提著兩個食盒。
孟卿平平日說話都是中氣十足，而且在這裡，白天的孟卿平對她說話都是溫和親切的，可今天晚上他的聲音輕飄飄的，而且言語中一點感情都不帶。再一細看，孟卿平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月光一照顯得格外詭異。
緊接著，一個個墳墓裡伸出了一條條慘白的手臂，似乎有什麼東西要衝出來了。
簡直就像……就像……
雖然古瀟不太相信，但眼前這個人實在是太過奇怪，身上完全沒有活人的氣息。她心中警惕，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
古瀟一個激靈。
孟卿平點點頭，道：“那現在跟我走。”
這叫聲極尖極細，聲音不大，但就響在她耳邊，在這種安靜的夜晚顯得格外瘮人。
古瀟哪裡見過這種奇怪的東西，她毫不遲疑，舉劍就刺。那些東西吃痛一般，縮了回去。古瀟沒了束縛，拔腿就跑，但那些破土而出的手臂越來越多，它們越伸越長，而且彷彿都能看到一般，那些手臂精準無比地朝著古瀟的方向圍了過來。
古瀟溜到花園附近，她打算先去願冢看看，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那裡會有什麼線索。畢竟，她是在那裡醒過來的，也許回去的路也在那裡呢。
但現在她學聰明瞭，並不打算和這些人對抗。對她而言他們是假的，對他們而言，她也是假的。既然都是假的，那就無所謂了，只要能找到真的辦法出去就行。
對面的“孟卿平”連躲都不躲，他的雙眼裡緩緩流下兩行血淚，面容也逐漸扭曲起來。與此同時，願冢上空傳來了淒厲的尖叫聲，一聲一聲叫得人脊背發寒。
於是古瀟不受控制地和兩個人吃完了一頓晚飯，又不受控制地和兩個人聊了半個多時辰。
她低頭一看，地面上竟是有兩隻枯槁的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腳踝。
想起了孟卿平曾經說過的話，古瀟一邊掙扎著，一邊又道：“你們不都是望靈山的亡靈嗎？以前都是修靈者吧？既然以前是修靈者，就應該除魔衛道、鎮壓邪靈，不該害人了吧？”
古瀟一擊落空，立刻收手轉為遠攻，她打出一記靈力彈，可這也對“孟卿平”沒有任何作用。
她看看自己的手，心道這個地方太詭異，一定得想辦法抓緊時間回去才行。她盤腿坐在床上，白天一定出不去，她來到這裡後的表現太怪異，一定有人盯著她，看來……只能晚上再想辦法了。
等到兩人走後，古瀟終於能自由地行動了。
回應她的只有一些高低不一的詭叫。
那些手臂的動作似乎凝滯了一下，隨即就以更大的力氣把古瀟往下拖。
古瀟道：“喂！你們這什麼意思啊！我哪裡說錯……”
然而她說了一半，就說不下去了。因為那個“孟卿平”已經飄到她面前了。
“孟卿平”的身體已經完全扭曲了，已經認不出原本的模樣，他似乎低聲說了句什麼，就朝著古瀟伸出手去，那雙手血淋淋的，好像要掐斷古瀟的脖子。
正當古瀟撐不下去準備放棄的時候，只見一道耀眼的藍光閃過，本要觸碰到古瀟的“孟卿平”發出了一聲慘叫，隨即化為一陣煙霧消散了。
那些抓住古瀟的枯槁手臂盡數被斬斷，她手腕一緊，整個人便被帶著騰空飛了起來。下方的那些手臂還想纏上來，但似乎有所畏懼，只剩下淒厲的尖叫在下面迴盪。不過隨著古瀟越飛越高，這叫聲也漸漸淡下去了。
古瀟抬頭一看，孟卿平正抓著她的手腕，兩人腳下踩著一柄長劍，正是孟卿平的佩劍。
古瀟現在看到孟卿平，腦子裡就是剛才“孟卿平”逐漸扭曲的樣子，不由得下意識把手往後縮了縮。可是她剛一往回縮，就感到手腕上傳來的力度更大了，孟卿平看她一眼，又把她往自己那邊帶了帶，沉聲道：“別亂動。”
他的臉色不是太好，好像有些生氣。
這個肯定是真的了。
古瀟心下嘆氣，怎麼這兩天總碰見假冒貨？她可是真不想被假冒貨抓著。嘆完了一想，對她來說，這個孟卿平也是個冒牌貨，就也任由他抓著了。
孟卿平一路御劍帶她回到了側室，兩個人平穩地落在地上後，孟卿平鬆開了她的手腕。
半晌，他似乎輕嘆一聲，道：“就知道你不會乖乖待在房間裡休息。”
古瀟有些心虛地低了低頭。
孟卿平又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放不下小師叔的事，這一年來你的變化我都看在眼裡。父親說的話可能比較直接，但是我覺得有一句話父親說的很對。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他看看古瀟的臉，嘆了口氣，道：“這一年裡，你沒少作踐自己的身體，自殺、離家出走、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吃不喝，還把自己搞得記憶錯亂，這次還大晚上的跑去願冢。我若是沒及時趕到，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古瀟自知理虧，又低了低頭。
孟卿平語重心長地道：“大家都很擔心你，就算不為了自己，也想想你的親人和朋友，你出了什麼意外，我們怎麼辦？”
聽他這麼說，古瀟忽然感覺心中沒來由地一陣酸楚，隨即道：“大哥，對不起，今後我再不會這樣了。”
孟卿平輕輕笑了笑，點了點頭。他看看天上，道：“古瀟，回去休息吧，你這些日子也累了。還有，你一個小姑娘，晚上不要隨便出門。晚上陰氣太重，總有些意料不到的事情發生。”
古瀟應了，然後沒有猶豫，直接轉身回了房間。
古瀟在這個地方一呆就是三天。這三天裡她也的確一直在想離開的辦法，但是這些人生怕她再有什麼閃失，看著她越發的緊了。古瀟一整天就沒有能單獨行動的時候。
比如現在，古瀟正拿著食盒，無奈道：“筱芙啊，我真沒事，我只是去吃個飯而已……”
孟筱芙挽著她的手臂，道：“我知道呀，我就是想和你一起。”
古瀟不著痕跡地把手往外抽，道：“但是這樣咱倆行動都不方便啊？總之，你先鬆開……”
孟筱芙不僅不鬆手，反而摟得更緊了，她道：“姐你以前都不拒絕的，我以前總這樣挽著你去吃飯呀？”
古瀟嘆了口氣。
她怎麼知道這裡的“孟古瀟”是什麼樣的？人都不是同一個人好嗎！實在是拗不過，古瀟道：“好吧，隨你了。”
也許因為在這裡，“孟古瀟”是這裡的大小姐，在孟家，她的地位很高，所以幾乎所有人對她都關切體貼，哪怕受了一點小傷也有人來關心，這裡的人對她都太好太好，彷彿她是這個世界的中心一樣。這種過於優厚的待遇讓古瀟屬實不太適應，每次遇見那些噓寒問暖的人，她都想趕緊走開，但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古瀟還是沒忍下心來。
這三日，古瀟都很正常，再也沒說過什麼“我不屬於這裡”、“你們有什麼目的”、“小箏在哪裡”、“我要回去”這種話。
因為她的表現逐漸正常了，所以大家都鬆了口氣。
晚上，孟筱芙又來找古瀟玩，順便還拽來了孟望塵和孟卿平。四個人談天說地地聊了一個多時辰。送走了幾個人後，戌時都過了。古瀟熄了燈，躺在床上，流月七星劍就放在她的身旁。古瀟緩緩地閉上了雙眼，良久，她嘆了口氣。
距離子時只有不到半個時辰了，古瀟站在房門口，她身負長劍，向前走了幾步，又似乎想起了什麼，回頭看了一眼。不過這一眼也沒有多停留，古瀟很快地就轉過頭來，向著一個方向走去。
她來到花園附近，彎彎繞繞又走了一段路，夜裡的風有些冷，古瀟忍不住搓了搓雙手。
還有不過百十餘步就到了。
這時，一個清清冷冷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那人道：“古瀟。”
古瀟停下了腳步，卻並沒有回頭。
她淡淡道：“何事？”
古瀟已經有所準備了。今天晚上，不管是誰攔她，她都絕對不會手下留情，她今天必須要走。
一個雪白的身影一閃，那人便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是孟衍。
看古瀟這個樣子，孟衍並沒有表現出驚訝或者疑惑，她只輕聲道：“古瀟，你要走了。”
這個淡然的反應倒是有點出乎意料。古瀟道：“你……不攔我？”
孟衍搖搖頭，道：“不攔。”
古瀟一愣，道：“那，我走了。”她又向前走了幾步。
孟衍道：“一定要走？”
古瀟並沒停步，她越過了孟衍，一邊走一邊毫不猶豫地道：“一定要走。”
沉默片刻，孟衍道：“為什麼。”
古瀟停了下來，背對著孟衍，道：“我要回去的。”
孟衍轉過身看著她的背影，道：“這裡不好嗎？在這裡，你是孟家的大小姐，大家都寵著你，何必回去呢？”她又道：“這裡也是夢霆，該有的一樣都不少。你想修靈，這裡有最好的資源給你，各種秘籍隨你選，想怎麼學就怎麼學，為什麼要放棄這麼好的機會呢。”
古瀟微微一笑，轉過身，道：“你不明白。這裡的大家都很好，但是那是對‘孟古瀟’的好，不是我。”
孟衍道：“可只要你留在這裡，你就是孟古瀟，何必在意一個名字？”
古瀟搖搖頭，道：“剛才你有一句話說錯了。”
“什麼？”
“‘該有的一樣都不少’。”
孟衍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古瀟笑道：“這裡沒有小箏啊。”
孟衍微微垂眸，道：“她就這麼好？好到能讓你放棄這些優厚的條件，心甘情願地回去受苦？”
古瀟抬起頭，一字一句道：“小箏很好，對我而言，沒有她的地方才是受苦。”
孟衍道：“古瀟，放棄了這個機會，你就再也回不來了。”
古瀟微微一笑，轉過身，道：“孟姑娘，告辭了。”
說罷，她足尖一點，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孟衍站在原地，看著古瀟離去的身影，唇角的弧度柔和了幾分。
古瀟來到了願冢。三日前，那個化作孟卿平的亡靈對她說的話是：“三日後子時來此，我能帶你回去。”
她也不知道相信亡靈的這個選擇對不對，但她直覺願冢一定有回去的線索。而且，對她而言這個世界都是假的，相信誰都沒區別。何況那天晚上，那些亡靈也沒傷害她，只不過是抓著她往下拖……
往下拖？！
古瀟一愣，該不會它們是要幫她回去吧？
這時，面前的一個土堆緩緩聚集了幾縷白煙，這幾縷白煙凝結成一團，看不出明顯的形體。隨即那團白煙裡發出了一個輕飄飄沒有起伏的聲音：“你來了。”
古瀟道：“是。三日前你說會助我回去。”
那亡靈道：“三日前若非你反抗太甚，本不需等到今日。”
古瀟道：“這也沒有辦法，你們當時的樣子實在是不太讓人能相信。”
還真的不能怪她。
大晚上的，墳地裡突然伸出來一堆慘白慘白的手，不由分說地抓著她要往地下拖，還有面容逐漸扭曲的“孟卿平”……這種情況下，不反抗才不正常好嗎？！這也就是她膽子大，換個膽小的，怕是要直接暈過去了。
其實說實話，就算是現在，這個在墳地裡和亡靈對話的場面也屬實詭異。為了儘快結束這個詭異的畫面，古瀟決定趕緊切入正題。她道：“所以，我怎麼才能回去？”
那亡靈輕飄飄地道：“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
古瀟：？？？
“你在逗我玩嗎？那種事我怎麼知道？”
這什麼意思？什麼怎麼來的？她怎麼知道她怎麼來的，她就感覺暈乎乎的，一醒過來就躺在這了……
想到這，古瀟卻突然有思路了。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道：“等等，等等。你說的……不會是讓我在這裡睡一覺吧？”
那亡靈道：“正是。”
古瀟：……你真的靠譜嗎。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