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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鶥盯著她，純元卻福了福身，繼續跟在皇后身邊。那些若隱若現的幽魂見柔則待在這裡，便不敢靠近。
麗嬪最後被帶回景仁宮，純元也消失在長長的宮街中，想來跟著回皇后那裡去了。
寒鶥有些憐憫的看著皇后，過幾天皇后的頭風病又該犯了。被鬼近身，多半會有點小病小痛。
但她知道，純元並不是一開始就在後宮的，而是被她的招魂香吸引而來。包括後宮許多幽魂都是如此。如果不快點找到冥珠，這裡遲早要真鬧鬼。
皇帝來了也壓不住。
回到存菊堂，今夜是一個採星守夜。採月和寒鶥跟著一起出去，沈眉莊憐惜她們跟著擔驚受怕，所以讓她們好好休息，還賞賜了兩個銀裸子。
寒鶥把銀裸子鎖在床頭小櫃子中，裡面放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金銀錠子和首飾。都是沈眉莊的手筆。沈貴人對下人大方，只要沒有碰觸紅線，多半不會發怒。
寒鶥隱隱覺得，柔則和那些幽魂不一樣。不僅是她更加凝實的鬼體，還有她一出來那些幽魂便讓路給她。
她或許已經成了京城附近鬼魂的老大。
而且她身上的鬼氣更加濃烈，但是控制的很好，沒有過分逸散。
“小書，你說東西有沒有可能在柔則身上？”寒鶥問。
“有可能，她死了也才五年左右。普通的鬼魂不可能有這樣的修煉速度，而且她還不是厲鬼。可見死的時候沒有太多戾氣，只是有很多哀怨。”小書說完，寒鶥認真思考了一下。覺得八九不離十。
“這冥珠如果真在她那裡，我總不能生刨吧？這樣她魂飛魄散怎麼辦。”寒鶥私心裡覺得柔則是個善良的女人，不願意傷害她，讓她真的離開人世。
“談判吧。她要是不願意，那隻能強制鎮壓在九幽冥府，成為冥府的根基了。”
小書說的斬釘截鐵，寒鶥卻沉默了。
就在她心煩意亂的唸誦清心訣時，窗外白影略過，純元陡然出現在寒鶥身前。
“妾身見過上仙。”她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兼具母性與少女的柔婉。可見她去世時，正是最好的年紀。青春又不失穩重，成熟中還有些許青澀。
柔則墨髮如雲，髮髻之上點點白梅點綴，好像冰魄一般剔透。一如她這個人。
“烏拉那拉氏柔則？”寒鶥驚訝，手上也沒耽誤，甩出一個隔音陣，以免自己說話的聲音被人聽見。
“上仙叫妾身柔則就好。”她似乎並不喜歡自己的全名。
“好吧。”寒鶥點頭，示意她坐。“你不是去皇后那裡了？我以為你會一直在那裡，畢竟……”
柔則打斷她的話語，輕聲道“我在那裡待久了對宜修身子不好。”
“你不恨她？”
柔則搖頭。“說到底，她的悲劇也是我和我母親……還有父親的懦弱造成的。我怨過，但沒有恨過。說到底，我並不喜歡四郎，也沒想過搶走宜修的夫君。”
她似乎想起了遙遠的往事，娓娓道來。
“我本就有婚約，雖不是郎情妾意，卻也心生期待。偶然間我們也見過一兩年，都很滿意彼此。而後，母親要我去照顧宜修，我未做他想應承下來。誰知這一去，便一入侯門深似海。”
“這不是我的本意，但母親要我謹記烏拉那拉氏的榮耀。她算計了太后，本來太后也屬意宜修為福晉，誰知被母親截胡。然而木已成舟，我只能揹負著悔婚的罵名進了王府，與他成婚。”
柔則似乎說出了另一個真相。在古代，這樣有婚約的女子被強制解除婚約另嫁他人，即便大家知道皇室不地道，卻也不敢罵，自然拿女人出氣。
她似乎也反應過來，道：“哪有讓閨閣女兒給出嫁妹子照顧身孕的？母親出此下策，是打定宜修會忍氣吞聲的主意。”
“那日在園中跳舞，也不過是解悶的行為。是我身邊的侍女，說那裡光景好……”柔則怔怔的說著。“婚後，我也心動過一段日子。可是他的後宮裡這麼多女人，每每望著宜修的臉我便羞愧難當。說來好笑，最後身子虛弱難產而亡，未必不是我憂思過多的原因。”
“死了之後，我也解脫了。不必日日面對流言蜚語，不必心懷愧疚的活著，也不用為了母親的想法活著。”純元看了看身上舞服一樣的衣物，嘆氣道：“其實我更喜歡給夫君跳舞。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寒鶥忍不住動容。想到後世大家都說純元綠茶，也許這中間本就有太多的無奈是她無法左右。死亡帶來了解脫，解開了母親的桎梏，流言蜚語的譏諷與對庶妹的愧疚。
“你真的一點也不恨皇后嗎。”寒鶥還是有點難以相信。
“有怨，不曾有恨。”柔則依舊堅定。“怨，最後也消失了。是我搶走她的位置間接害死了她的孩子，這條命也算我還了債。只是她恨意高築，只怕日後更加痛苦，難以回頭。”
“這就是你最後讓皇帝善待宜修的原因？”
柔則的笑容生動些許，帶著些狡黠。“我知道他喜歡我的皮囊，所以我知道在我死的時候留下的遺言，一定能夠保護宜修和烏拉那拉氏一族。這是我最後能做的了。”
“上仙知道漢武帝李夫人嗎？”
李夫人臨終依託，不讓漢武帝見她容顏，想要保全孩子。她的做法確實很聰明，焉知柔則臨終前有沒有參考這個做法。眼見美人在懷裡香消玉殞，正是異曲同工之妙。
“哎……”寒鶥長嘆一聲。“你今日前來，並非同我敘舊吧？”
柔則柔順點頭。“上仙使用招魂香，如今鬼魂不散，這不是好事。實不相瞞，柔則自有一顆珠子，可以平定鬼魂。”
“你明明可以自己用，成為一方鬼王不是嗎？”
柔則搖頭。“這實非妾身本意。妾身的修為還不能號令他們，等到妾身能力足夠，只怕紫禁城生人早就等不到了。上仙法力深厚，應是正統。妾身願意獻出寶珠。”
寒鶥問：“倘若你就此香消玉殞，又該如何？”
柔則笑道：“若非這顆珠子，妾身五年前就該消失在眾鬼的欺壓之中。如今也不過是偷來的日子罷了。若能救許多人，柔則並不懼怕死亡。”
望著這位容顏絕麗的女子，寒鶥心下感動。她在意識裡問小書：“拿走冥珠後，怎麼保證她不會魂飛魄散？”
小書繞著矗木轉了一圈，說：“可以用矗木嘛。芳貴人不就是這麼養過來的。而且柔則身上的功德很大，也有仙緣。她日後的成就絕對不是鬼王這麼簡單。”
寒鶥放下心來，便出言保證“本尊不會讓你死的，你且放心。”
說完，她掐訣凝出一隻金色手掌緩緩進入柔則胸口。那顆珠子就像柔則的心臟，在裡面明明滅滅模仿心臟的跳動頻率。
寒鶥抓住冥珠，猛地往外一扯。柔則慘叫一聲，待冥珠離體，她昏死過去。寒鶥抱起柔則纖細優美的身體，將她親自放到矗木旁邊，讓她飄在空中吸收矗木的靈力。
矗木分出球形靈力球，將她裹住。那些四散的鬼氣終於被關在裡面，不得不重新回到柔則身上。
“三個月後，她應該就能恢復到之前的樣子了。”小書說。“在此之前，我們要先用冥珠做我們應該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