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弔唁大廳上掛著一張橫幅,上面用黑字寫著:沉重悼念“”特大火災遇難同胞!
橫幅下面掛著14幅遇難者的遺像,仲春和小麥的遺像就像一對夫妻被擺放在大廳的最中央。
悼念儀式在一聲輕咳的嗓音中開始,分管專題部的副職領導主持悼念儀式。
僥倖逃脫厄運的一幫人,面色沉重,眼角上帶著淚光。
仲春默默地躺在遺體上,他心裡暗自好笑,人都死了,還一副假模假樣的。
裝給誰看啊!
他向來與這人不對付,自己死了,只怕他心裡樂得滋滋的吧。“專題部這群禍害,總算是沒了!”他暗自猜度著。
聽著論壇的領導,長篇累牘地讚頌他們專題部的功績,小麥越聽越覺得彆扭。似乎這躺在花叢中的遺體並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群不食人間煙火的陌生人。
可她就是一個靠著掙工資吃飯的月光族,老老實實幹好自己“修修補補”的工作。
仲春是“裁縫”,而她不過是一部為專題部“縫補衣服”的“縫紉機”。
她何曾有過那麼多高尚的念頭,她也沒有做過那麼多驚天動地的大事。
“人死了,蓋棺定論呵呵!好像很高大上!”小麥撇了撇嘴,暗自罵道:這狗屁文章,多半出自辦公室主任。
如果讓她自己來寫,她多半會這樣寫:麥小雨,這個乾淨純粹的女孩子被這把大火燒得更加的乾淨!
“舔狗誰不會舔!”
頓時她感覺有些噁心,當即扭過頭來,索然無味地突然問道,老大,咱們就這麼躺著?
她故意伸了伸腰肢,她身下的軀體,卻是那麼的冰冰涼涼。
這讓她感覺更加的真實。
死,原來就是這個樣子。
如果不看見活人,誰又會在乎誰是活著的,誰是死的。
“有人的活著卻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卻還活著!”她腦瓜子裡突然閃過這種念頭,“我存在的意義,究竟是活著還是死了?”
“呸呸,死就死了,哪還有那麼多高尚!”
“你我皆凡人,總在人世間......”她居然暗自哼起了歌來。
“你就不能消停點?”仲春皺了皺眉頭。
他白白擔心了一場,他本以為她會不死不活,一陣鬧騰。可萬萬沒有想到,她似乎比自己還看得開。
躺在自己的遺體裡,他分明感覺自己的身體,比凍肉還要僵硬。
想來,這一路上他們是被凍在冰櫃中送來的。
可這種躺在棺槨裡被人瞻仰,跟剛剛出生的孩子被推出手術室,其實沒有什麼兩樣。
只不過被人瞻仰,是因為他已經死了,需要用一種儀式來告慰親朋死友;而剛剛出生的,則是宣告這個孩子來到了這個世界,意味著一個家庭的完整。
可彼此之間的過程,都是在闖關。
一個沒有闖過去,一個闖過去了。
所以被瞻仰的是“失敗者”,而被捧在手裡的是“成功者”。
但一個離開,一個來到,彼此之間,註定了不可逆轉。
因為人終究是跟動植物一樣,都是要死的,所謂“騰蛇乘霧,終是土灰”,所以“失敗者”,才是“成功者”最後的歸宿。
“我感覺他們是在看動物園裡的猴子!”
“能把你當猴子看都不錯了!何況我們還是一群被人惦記的‘猴子’!”
“可他們為什麼都不說話啊,他們是不是應該給我們說點離別的話啊!哪怕哄哄我們說,今生未了,來生再聚也好啊!”小麥見這些人神情悲傷地打望了一眼他們的遺體,便徑直從他們的身邊走過。
他們似乎比自己更加的害怕。
“你這個豬腦子,這話他們能說嗎?敢說嗎?這裡是什麼地方,是殯儀館!真要有人敢說這話,那隻能是跟咱們有過命交情的人,才會生死相托,不懼今生來世!可惜你我忙忙碌碌大半生,有幾個能夠貼心的知己!”仲春的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按照農村的習俗,壽終正寢是喜喪,要敲鑼打鼓,唱上幾天大戲。可他們是英年早逝,可憐、惋惜,這種不甘心的情緒,讓他恨不得自己再活過來。
可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
他已經躺在了這裡。
正說著,司機張揚捧著那束白菊花,恭敬地給他們鞠躬道,兄弟!過路前我會多給你燒點,過奈何橋的時候,少喝點孟婆湯,來生我來當你的兄弟!
他這話,頓時讓仲春和小麥眼淚婆娑。
“活人連個鬼都不如!”兩人面色慘淡,心有不甘。
那麼多活著的同事,雖然都是來弔唁送別的,可都在戰戰兢兢地避諱與死人打交道,連他們的臉不敢直視,甚至還有人專門穿上了紅內褲。
“我估計這老小子回去後,肯定會做噩夢!”小麥突地指著身邊那個穿了紅內褲的油膩中年大叔,噗呲笑道。
“為啥?”仲春當即反問道。
“你沒有聽說過,越是害怕啥,越是來啥嗎?他還好意思穿紅內褲,分別是心中有鬼!老大,他是不是之前整過你?”
仲春看著這人匆匆地給自己鞠躬之後,連忙轉身不敢看自己的臉,當即哼哼道,這老小子也就這點吊樣!上不得檯面!
“老大,你說我們給他託夢會不會嚇死他?”小麥樂呵呵地出著鬼主意。
仲春興趣缺缺道,狗咬了人,難道人還去咬狗?
小麥點了點頭,有些惋惜道,也是啊!跟這種人計較,拉低了咱們做人的段位!
“老大,你說如果我們突然站起來,會怎麼樣?”小麥突然靈光一閃,又惡作劇地說道。
仲春嚇了一大跳,連忙抬起頭來,卻只見弔唁大廳的吊頂上,藏著一隻漆黑的貓。
“哦槽,要詐屍!”
那隻貓見到仲春騰地一下子翻騰起來,害怕地弓起身子,發出一聲慘烈的喵嗚之聲。
轉身倏忽之間,從吊頂上竄到了靈堂。
弔唁的人,只感覺一陣黑風颳過,那隻黑貓竟然趁人不備,一頭鑽進了裝著陌塵遺體的棺槨下面。
“滾,趕緊滾!”仲春連忙追了上去驅趕這隻貓。
那隻貓竟然兇悍地吹去了鬍鬚,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幫手,多了幾分底氣,竟然與仲春僵持不下。
小麥見仲春居然去追一隻貓,也跟著翻了下來。
“喵喵,喵喵!”小麥學著貓叫。
那隻貓轉動著耳朵,撲閃著眼睛,突地朝著她的懷裡一下子衝了過去。
小麥猝不及防,那貓徑直穿過了她的身體,一頭朝著剛剛走過來弔唁的莫雨的前夫寧夏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