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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北某教堂 告解亭內
“你好啊，恩佐。”
“您好，神父大人。”
“我很意外，也很感動，城內在鬧黑死病，您還堅守自己的崗位。”
隔著網格，恩佐依稀辨認出神父似乎一直都忘記收拾自己，他的儀表很糟糕，像是宿醉後的賭鬼，壓根沒有最初見面時的翩翩風度。
“照看你是我的職責。就像聖一照看著所有人一樣。只要你開誠佈公，坦誠相待，我、聖一自然也會毫無保留地傾聽。”好在神父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那樣，淡然、平靜。
二人不知為何陷入默契的沉默，教堂內鴉雀無聲，只有雨點拍打在花窗上，發出清脆的噼啪聲。
“我還是覺得...我有罪。我愧對生活在喬拉諾的人。”
“嗯？愧對？很少有人會以如此觀點進行懺悔，恩佐。發生什麼事了？”
“在接觸黑死病的這段時間裡，我發現自己有一種...可以說是天賦吧，我能提前感知到那些感染黑死病的人。在看到他們之前、在和他們接觸之前，我會被一種強烈的危機感所支配，但這種感覺會讓我非常恐慌焦慮。”
神父聽罷，似乎非常滿意：“慈悲良善之人擅於感知他人痛苦，就像聖一為世人分擔著痛苦一樣。”
“不不...請別拿我與聖一作類比，我和他比實在是...太渺小了，雲泥之別。我沒有祂的偉力來淨化世間的邪惡，來消化這份苦難。感染黑死病的人越來越多，我的痛苦彷彿也在隨著瘟疫的蔓延逐漸加深擴大，彷彿走到哪都會被這種危機感所淹沒、所折磨，讓我越來越難以呼吸...我救不了他們，我盡全力了，越來越多的病人還是離我而去，城裡畫著叉的門越來越多...如果聖一真的愛著我們，怎麼會降下如此可怕的疾病？這不公平！”恩佐手掌都被指甲掐得發白。
“所以你為此有了負罪感？”
恩佐只是不耐煩地搖頭，他最近已經就“負罪”二字思考得太多：自己沒能救活那些染疫百姓是否是罪，好人也會染疫痛苦死去是否是罪，自己能從他人苦難中受苦，是不是罪...
“里昂，一個普通人，恩佐緩緩開口了，他之前隨我探查黑死病的情況。他站在我身後和我一樣塗抹了防護用的藥品。他全程站在安全地帶，只有我深入了滿是死人的船艙裡，但是他昨天卻死了，我居然一點事也沒有。”
“也許你真的有什麼不同之處，被神所眷顧著呢？”神父似乎對此一點也不意外。
“我不知道...”恩佐猶豫答道，神父的話讓他感到雲裡霧裡。
聽到這，神父露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你的內心還有其他疑慮嗎？”
“沒...沒有。”恩佐了撒謊，他的內心天塌地陷似的劇烈衝突著。怪物、傷口、瘟疫、死亡。這段時間他也不斷地在思考，但因此得出的答案讓內心的陰影不斷升騰，以至於不敢面對。
“我感覺我的內心被一團烏雲籠罩，神父大人。”恩佐聲音顫抖著，“我懷疑我的內心藏著一隻邪魔...”
“相信自己的內心，孩子。神與你同在。如果不是因為你對世界的愛，如果不是因為你被神寵愛著，是不會有如此豐富的情感、如此慈悲的胸懷的。成為神的第一步，便是感受世人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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