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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春意
顧青楓埋頭吃麵，細細將湯喝完，“你知道嗎？除了我的母親，沒有人特意為我做些什麼。”他忽然打破了沉默。
“哦！”我不由得微蹙蛾眉。冷俊如他，原來也這般悽苦。“令堂肯定是一位溫柔賢淑之人。”
顧青楓抬頭，眼中充滿了哀怨，“我十歲的時候，她便仙逝了。我每每想起她溫柔的笑臉，世上她是待我最真心的人。”
是啊！能有一人待自己真心便足夠了，可惜嫣兒從未見過自己的父母，只聽師父說，我是在一個夏夜被送上天山，來人告訴師父，我父母雙亡無處容身，希望師父收留，並且留下玉佩一枚。”我不由按了按胸前貼胸所繫之玉佩。從來沒有除下，只像父母一直陪伴身邊。
顧青楓長嘆一聲，“你我都是如此苦命之人，同時天涯淪落人。”他不知何時已走到我身後，將我攔腰抱在懷裡。青檀的香氣淡淡縈繞。此刻一切忽然寂靜下來。“喂，我們還是很般配的。”他在耳邊用他慣有的有點壞壞的語氣低語，暖暖的熱氣吹入脖頸。
我心中如春水吹過一絲波瀾，居然在這深秋感覺到一絲春意，其實這段時間以來的平靜生活，似乎讓一切都成為了習慣。習慣為他煮麵、習慣為他鋪床、甚至開始習慣他的霸道。
“顧督衛，郡主和王爺要起程了，你準備好了沒有。”門外有催促的聲音，青楓一怔，輕輕放開我。於是我們兩人一併走出了院子，走進驛站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一抬頭，卻見杜若晨憂鬱的目光。忙低頭來到婢女所坐的青布馬車前，因為一片忙亂，竟沒有準備踏上車子的腳踏，我一時不知如何登上車去，王府的車輦哪怕連下人所乘，都排場華麗。
顧青楓回頭看見，忙下馬，不顧眾人的目光，將我抱起，輕輕放上車去。“你坐好，小心。”他柔聲道。居然是少有的溫柔。杜若晨的眼中滑過一絲愁緒，滑過一絲痛楚，但還是非常有禮地迎著我的目光點點頭。
懷碧郡主卻不知何時已氣鼓鼓地站在了顧青楓的身後。“督衛，你身為郡王府侍衛長，本郡主的馬都不知去哪裡了，你都不清楚，你還在這裡扶著個抱那個。”出言咄咄*人。
我迎上了她懷疑和挑釁的目光，我輕輕向青楓點點頭，忙彎腰坐進車內。顧青楓閃身而去，很快將懷碧的馬牽來，懷碧騎上後，甩下一句“你在馬前替我拉馬。”面帶怒色。顧青楓臉色一變，卻也沒多語，其實在人前，他從來都是那麼冷然，不多說一言。於是拉著懷碧的馬前行，懷碧勝利似的看了坐在車中的我一眼。
“她真的是你的同鄉，流落在這裡，要你收留嗎？我怎麼覺得她那麼眼熟。”她低下頭去問。
“是的。我已收她為家婢，以後她在王府的用度我來負責。”青楓冷冷道。
“你生氣了。”懷碧很少被人搶白，居然沒有生氣，反而有點怯怯。
“沒有，屬下不敢。”青楓自顧拉馬。
“你有。”懷碧賭氣似的嬌嗔。郡王府的人似乎都習慣了郡主的行為，只是有些婢女低低地竊笑。
顧青楓不再理會懷碧，不時回過頭來，看到我嘴角揚起春水般的暖意，他的眉心一揚，居然在此時此境，他卻充滿了幸福與滿足。
（二）遣發
杜若晨沒有騎馬，好像氣息不濟，歇息在親王華麗的輦車裡。不半日，就傳出他高熱不退的訊息。太醫忙上前照顧醫治，隊伍前進緩慢。三天過去，似乎沒有好轉，但因為在回去的路上，無法停下來，沒有合適的驛站和行宮，於是一行人仍慢慢前行。
我心中燃起了莫名的牽掛，無法靜下心來。宮結怎麼也結不上，此刻忽然明白，雖然我有點惱他這麼快便想親近另一女子，但畢竟還是放上了心，也明白，自己改變了容顏，某些卻沒有改變的東西深深地吸引著他。
正在胡思亂想，忽然王府管家薛珍掀簾而入，跪在我的面前，“燕兒姑娘，請救救我家王爺吧。”
“薛爺快快請起，折殺奴婢了。”我忙扶他起來。
“王爺他已陷入昏迷，太醫說經脈混亂，心神受到重創。那日，王爺說見過你，你讓他心神安定，一個月來緊縮的眉頭終於放開了。老奴什麼都不懂，但姑娘讓王爺放下心魔，小人是明白的。”
“請姑娘再去寬慰王爺，看看能否救他一命。太醫說再如此昏迷，魔障不除，可能會心智盡失，醫好都會變成一個廢人，老奴求你了。”他顫聲說道，已是老淚縱橫。
我心中如刀切一般，原來自己還是在意了，不由長嘆。“但我是郡王府的家婢，實在不方便……”
還沒等我說完，懷碧也掀簾而進，“不必多說，你既是郡王府的家婢，我決定今日便把你送給我表哥了，你快去服侍他，有什麼差池，我要你好看。”懷碧眼中充滿了怨毒，“青楓為我去拿紫貂披風去了，你不用多管，他自己也是我們家的，何況他的家婢。”她一臉的不屑，揚手示意我跟薛珍走。
我剎時覺得胸中徹痛，原來自甘為婢便是這樣，生死由不得韓嫣有自己，更何況卑賤的身軀。為何這蒼天總是要不斷地*韓嫣明白，天是那麼的容不得自己，零落委地，不見一絲傷痕，卻刀刀入心。
我揚眉一笑，“既然為奴為婢，命該低賤，燕兒願意承擔。”懷碧一怔，“你真像是她……可是這容貌，不可能。”
“郡主有什麼不能對人言嗎？”我冷笑道。她一顫，似乎被揭穿了什麼，馬上黑臉不言。
“老奴替王爺謝過郡主，等王爺好後，一定重重答謝郡主。”他忙催促我前去照顧杜若晨。
心中縱有萬千的不甘與羞辱，但當步進輦車看到奄奄一息的他時，一切便消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