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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門很舊,雨水的侵蝕讓它看起來破敗不堪,赤紅的鐵鏽很顯眼,只有門軸在苦苦支撐,用力一拉,顫抖著“呼哧呼哧”作響,關上後就只剩顫抖。
屋子裡是還不錯的,起碼乾淨舒服,傢俱都很老,用了很久。房子在木工廠裡,木工廠不是工廠,是條巷子,蔣舟記事開始就住這,記事開始就叫木工廠,可能是因為以前這裡是木工廠,他猜的。
房子是老蔣留下來的,老蔣給蔣舟就留了這麼個家業,兩層的自建房,很多年了。
廚房被單獨隔出來的,緊貼著,四四方方,水泥外牆,還有被油煙燻的漆黑的房簷。
蔣舟會做飯,不常做飯,除非小麥在家。顯然在特定情況下,人的潛力是無限的,比如蔣舟,以前老蔣工作忙的沒時間,初中開始自己做飯,從狗都不吃到不得不吃,只用了短短兩天,現在廚藝好多了。
幼兒園下午會有小點心,小麥還不餓,蔣舟做飯,她畫畫,藍天,白雲,蔣舟和小麥。
蔣舟兩年前從外面回到山城,帶回來個小麥,那時候的小麥還得人抱著,那時候老蔣還在。
那天還下點小雨,蔣舟一隻手是行李箱,一隻手是小麥,就那麼突然的出現在家門口,老蔣沒說話,接過行李箱就往裡走。
蔣舟洗澡出來看見老蔣在逗小麥,其實挺不可思議的,至少蔣舟是這麼想,從小他被灌輸的就是嚴父思想。
“吃飯了。”蔣舟輕聲喊著。
噠噠噠,小麥小步子跑來。
“蔣舟你看!”小麥把手裡的畫舉過頭頂。
蔣舟沒說話,拿走小麥的畫,隨手放在了一邊,然後把她抱去洗碗池,還是沒說話。
“我手不髒,你看,真的!”小麥把手攤給他看,上面五顏六色的全是水彩筆留下的痕跡。
蔣舟瞪圓了眼睛看著她,小麥心虛的收回手,乖乖開啟水龍頭,認認真真搓起來。
“還有手心。”
洗完,小麥被放在地上,蔣舟把菜端去客廳。廚房很小,除了一些基礎廚具,放不下桌子板凳,只能擺在客廳。
“臭蔣舟!壞蔣舟!”小麥在蔣舟後面氣的跺腳,手上的水也跟著甩了出來,落在水泥地面很明顯。
“你再不過來肉就沒了,你等著吃辣椒吧。”臭蔣舟的聲音悠悠的從客廳傳出來。
“啊!你別動,我來了!”小麥衝了出去,跑到蔣舟面前的時候差點剎不住。
“跟你說多少次,你不能跑,怎麼就是不聽。”蔣舟皺著眉,很嚴肅。
小麥吐著舌頭,然後爬上凳子:“略!”
“我昨天特意留的西紅柿炒雞蛋呢,你是不是給偷吃了。”
蔣舟說:“在微波爐里加熱,你先吃你的。”
“叮!”微波爐很會挑時候的響了。
小麥喊:“快快快,端出來。”
蔣舟將菜端出來,還帶了個勺子,拿起小麥的飯將西紅柿炒雞蛋的湯汁均勻攪拌,又把碗放了回去。
一盤辣椒炒肉,一盤炒白菜,飯菜沒有很豐盛,吃飯的也就兩個人,但看起來也有那麼些溫馨。
“蔣小麥,你別光吃肉,腥辣的你少吃不知道嗎,吃白菜。”
小麥跟蔣舟姓,上學是要戶口的,蔣舟沒有達到領養條件,於是成了兄妹,多虧老蔣。
小麥不開心的回道:“哦。”
飯桌陷入了安靜,只能聽見碗筷碰撞和小麥咀嚼的聲音。
小麥認真的扒乾淨碗裡的最後一粒米,然後抬頭盯著蔣舟看,說:“蔣舟,我決定了,以後我要嫁給你。”
“咳咳咳。”蔣舟懵了,嚥下去一半的飯直接噎住,嗆的他直咳嗽。
“你犯什麼病,胡亂說話。”
小麥說:“我沒有亂說,你看你,這麼大個人了,老婆都沒一個,以後我不嫁給你,你怎麼辦。”
蔣舟說:“你從哪聽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人小鬼大。”
小麥說:“我聽圍裙奶奶說的,她說人大了都要結婚,你怎麼不結婚。”
圍裙奶奶是幼兒園負責小朋友午飯的老太婆,人不錯,就是話多,嘴沒個把門。
“我不用你管,吃完了就去把藥吃了。”
“哦。”小麥撅著嘴。
蔣舟收碗,洗碗,很利索,兩人的碗筷,確實沒什麼要洗的。
今天週二,小麥第二天得上學,吃過飯已經是六點多,蔣舟沒什麼娛樂方式,其實一般這個時間他應該還在店裡,做生意不就得勤快。
蔣舟給小麥洗澡,小麥坐在大紅盆裡,有幾隻小黃鴨飄在水面,蔣舟一邊往她頭上抹洗髮水,一邊試水溫。
小麥眼睛已經被泡沫蓋住了,睜不開,她也不鬧,就安靜的坐著。
小麥說:“我明天想把小紅帶去幼兒園。”
小紅是去年生日蔣舟給她買的一隻比小麥還要大的白熊玩偶,這個名字是小麥取的,蔣舟是搞不懂。
小麥繼續說:“幼兒園的小朋友都不跟我玩,還有人說我是怪物。”
蔣舟手上的動作頓住了,他認真的對小麥說:“下次誰說就揍回去。”
“嘿嘿,我午休的時候沒睡,偷偷往他們床上倒水了,他們都以為尿床,所有小朋友都笑他們。”
蔣舟無語,不知道是誰給她教成這個樣子的。
“小紅太大了,不行,你可以拿那隻粉豬。”
“哦。”
蔣舟把小麥從水裡拎出來,放在板凳上,用毛巾包住小麥的腦袋,擦乾身上的水,有條不紊的穿上衣服。
“蔣舟,今天晚上我要聽睡前故事!”小麥扯著嗓子喊,吹風機的聲音很大,嗡嗡嗡,小麥的頭髮被吹的四處亂舞。
“行!”蔣舟也扯著嗓子喊。
“《毛毛蟲的蛻變》”蔣舟唸的毫無感情。
“很久以前,一棵樹上住著一隻毛毛蟲……”
小麥猛地坐起來問:“很久以前是多久?”
蔣舟說:“就是非常久。”
“有一百年那麼久嗎?”
“有。”
“有兩百年那麼久嗎?”
“有。
“有……”
“你還聽不聽了。”蔣舟打斷小麥沒完沒了的問題。
聽到這話,小麥只能乖乖躺好,整個人縮排被子裡,就露個頭在外面。
“很久以前,一棵樹上住著一隻毛毛蟲,他並不是一個很快樂的小動物,它十分討厭它那笨重遲緩的身體,它很羨慕蜜蜂和螞蟻,也想像它們一樣飛翔和奔跑,但是不管它怎樣努力,還是不行,它只能不停的爬,不停的……”
故事才剛開始講,小麥平穩的呼吸聲就從旁邊傳來,蔣舟給小麥捏好被子,躡手躡腳的離開房間。
廚房裡,蔣舟失神的盯著小麥的畫,好久,才放下。想抽菸,發現打火機沒火了,四處看了看,開啟煤氣灶,小心翼翼的低頭點菸,抬頭的時候,還是能看到前面的幾根劉海微卷,蛋白質燃燒的味道混著煙味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