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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深領命，退出書房，來到了趙源的面前，卻看到他已經換上了一身新的粗布麻衣，於是靠在門框邊上，問道：
“老趙，你這是作甚，莫非是本世子招待不周，讓你心生厭惡了？”
“世子，我說實話，你知道王爺想幹嘛嗎？”
“哎呀，這些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的，再說了，你費盡心思幫我忙，我父親是看在眼裡的，你說你擔心什麼？”
“得了吧，你這王府的客苑，我可無福消受……”趙源說道，“今天我打算去城裡找個客棧落腳，尋到了，就帶著玄月搬過去。”
“哎呦呦，你這是何苦呢，再說了你手裡有王令，哪個不長眼的奴婢敢對你心生不敬，你告訴我，本世子替你出頭，教教他我平原王府待客的禮數！”
聽得出字裡行間的挽留之意，趙源看著段深的眼睛，說道：
“王爺的意思吧？”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老趙你呢，只管在我家府上吃好喝好就行了。”
“此話當真？”
“斷然不能有假，我偌大平原王府邸，總不可能連兩個客人都招待不起。”
“既然如此，那你就別怪我吃大戶了。”
“這就對了嘛，老趙你儘管吃喝玩樂，總不能讓你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不是？”
段深來到趙源跟前，一把摟住趙源的肩膀，說道，“咱倆誰跟誰，你說是不是？”
“就怕從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趙源一把推開段深，毒舌道：“去去去，離老子遠點，一身脂粉氣混著銅臭味……”
“嘿，你當本世子樂意啊？”段深也是嘴上不饒人，說道：
“本世子還嫌你一身土腥味兒呢！”
“哦，那我還是走吧。”
“別別別，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段深見趙源要撂挑子，趕緊求饒，又道：“老趙，你看這會兒都快下午了，我這就讓廚房略備酒水膳食，叫上端木姑娘，咱們隨便吃幾口？”
“哼，這還差不多。”
段深鬆了一口氣，吩咐侍女去準備酒菜。
沒等多久，幾十名丫鬟魚貫而入，把酒水膳食擺了上來，桌子很寬敞，玉盤珍饈，琳琅滿目，讓趙源這個土包子大開眼界，不由自主地嘖嘖出聲，說道：
“世子殿下，您管這叫隨便吃幾口？”
“別廢話，趕緊坐。”
段深笑罵道。
“本世子說你是王府上賓，他們怎麼敢怠慢？”
端木玄月見到這一桌子吃食，也是心情大好，於是兩個男人推杯換盞，她就負責風捲殘雲。
能多吃幾口就多吃幾口，畢竟這樣的機會可不多，而且這些菜總是沒吃幾口就被當成泔水，實在是太浪費了。
“玄月，你慢點，沒人跟你搶。”
趙源笑著說道。
“哈哈，老趙，以前我怎麼沒看出來，弟妹飯量這麼大啊……”
一碗又一碗，一盆又一盆，周圍的丫鬟，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能吃才能打，況且這頓飯，本姑娘可一直在運轉真氣，輔助消化……”
端木玄月擦擦嘴，滿不在乎地說道。
“所以你練的是什麼功法啊？”趙源小心翼翼地問道，“以前早知道你練的金系功法，應該是與劍訣有關的吧？”
“你們聽說過《貔貅吞金訣》麼？”
端木玄月一臉神氣，笑嘻嘻地說道：
“本姑娘練此功法，可吞萬物之靈氣化精金真氣，既可以加強肉體強度，又可以化為辛卯劍氣，快刀斬亂麻，無往不利，正因如此，便是再來一桌，我也吃得下，練到極致，便是鐵齒銅牙，莫說是這可口飯食，便是石頭金屬，我也吃得……”
端木玄月說完，段深遞給了趙源一個同情的眼神，不過立馬就被他瞪回去了。
“玄月，我開始懷疑，是不是你們宗門養不起你了，才讓你出來歷練的？”
趙源說道，笑得不懷好意。
“子昌……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人家嘛……”
端木玄月嘟起紅唇，嬌嗔一句後，又繼續埋頭狂吃海塞。
——弱小無助但能吃。
趙源和段深相視一眼，齊聲感嘆：
“真不愧是貔貅啊……”
不過趙源轉念一想，家裡供著個貔貅，守財也不錯。
其樂融融之間，有一名侍衛神色匆匆，來到段深面前，行禮說道：
“啟稟世子殿下，府邸門口有一女儒士求見。”
“女儒士？”
段深眉頭一皺，但是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他想了想，旋即說道：
“快快有請！”
很快一名穿青衫、文雅翩翩的年輕女子，便在幾名侍衛的簇擁下，緩步走了過來。
她身姿婀娜、儀態端莊，但是面色蒼白，好像是大病初癒似的。
“世子，這位是？”
趙源看向女儒士，說道。
“本世子也不認得，只不過是那一日，本世子便裝出行之時，隨手救下的。”
段深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隨後吩咐左右，說道：
“賜座，給先生斟酒！”
眾人依言將座椅安排妥當，那名女儒士款款坐下，端莊優雅，絲毫不顯慌亂。
“謝世子賞賜。”
女儒士微笑頷首，然後說道：
“小女子乃嘉興林氏嫡女林如貞，今日冒昧拜訪王府，乃是前來大些前幾日殿下的搭救之恩。”
“先生言重，本世子不過是舉手之勞，不足為先生掛念。”
段深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襟，正襟危坐，說道：
“不知道先生身上的傷恢復地如何了？”
“仰仗世子殿下洪福，如今已無大礙，只是不知世子殿下是否知道那些歹人是何處來的？”
“不過是三流的門閥常氏而已，不過先生放心，迫害先生同門之人，已被本世子親手擊殺。”
林如貞聞言，眼中閃過一抹失望之色，行禮道：“如此甚好，不枉費師兄捨命護我……”
話未說完，林如貞突然臉色變得更加慘白，一張櫻桃般的朱唇，也瞬間失去血色。
“噗嗤……”一口鮮血從她的口中噴出，段深立馬起身，指揮丫鬟侍衛，說道：
“速速從醫！”
“是！”
“不必麻煩了。”
林如貞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道：
“大抵是急火攻心，恐怕命不久矣，既然如此，倒不如一了百了，去那黃泉路上，尋找我那苦命的師兄……”
“不許胡說八道！”段深沒來由地厲聲呵斥，又對侍女道：“快傳大夫！”
“是——”
一群丫鬟跑了出去。
“咳咳咳……”林如貞劇烈咳嗽，一縷鮮血順著她的嘴角淌落。
片刻之後，大夫進屋診治，搖搖頭說道：“世子殿下恕罪，這女子思慮過重，舊傷未愈，本就有心結未結，加之急火攻心，內傷復發，如果任其發展，只怕神仙難救，雖然可以透過穩定內傷為其續命，然而府上此時可用的藥材剛剛拿去給王爺煉製丹藥，所以……”
“你只管寫下藥方，剩下的本世子接手！”段深沉聲喝道。
“是。”
“世子，”林如貞卻阻止了他，虛弱一笑，柔聲勸慰道，“小女子讓世子憂心了，但是我這條性命，原就是撿來的，活著也不過受人欺凌……世子無需再為小女子損耗精力與資源……”
“藥方可以給我看看嗎？”端木玄月說道，“認識子昌之前，我就收集了不少靈草，或許有些可以派上用場。”
段深愣了愣，旋即對醫者說道：“那還不快呈給端木小姐！”
端木玄月看著藥方，微微一笑，說道：
“算這位林姐姐命大，藥方上需要的藥材，我剛好還有不少，大抵能湊一副藥方。”
“真的？”段深眉毛一挑，驚喜道。
端木玄月點點頭，說道：
“當然，不過之後就得世子殿下親自操辦了哦。”
段深命人把林如貞送回客房，趙源皺起眉頭問道：“這女子既然是南楚之人，來青陽城作甚，莫非真的是來刺探情報？”
“那就不清楚了……”段深搖搖頭，說道，“不過，南楚現在專事衣冠禮樂，讓天下士大夫以為他們才是正朔所在，不過如果常勝真的以為他們是來刺探情報的，那本世子豈不是殺錯了人？”
“我看，那個常勝就是找茬，”端木玄月憤恨道，“要是換了我，不把那傢伙碎屍萬段 我就不姓端木！”
“好了好了，玄月，既然那人已死，就不要過於計較了，”趙源安慰道。
“怎麼能不計較，那個人指使惡奴鷹犬把你傷成那樣，甚至險些讓你我丟了性命……”
“好了好了，你也就是過過嘴癮，不過——世子你是如何殺的那人。”
“自然是一刀穿心，本世子將匕首狠狠地刺入他的胸口，他斷然不可能再活……”
“未必。”
趙源緩緩說道，“有些人的心，是長在另一側的，況且即便是三流世家，再不受待見的子嗣，終究還是沒有被逐出家族，依我看，你就不如好好的等待幾天，三天之內若是沒有任何出殯的訊息，那麼很有可能這個人還活著。”
“何出此言？”
趙源認真地說道：“第一，常勝天賦一般，不存在需要隱藏死訊，來穩固家族的需要；第二，平原王對你歷來嚴苛，如果常勝真的死了，我估計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得到訊息了，自己的長子在外面惹出了命案，你覺得你還能在這裡大擺宴席麼？”
段深大吃一驚，說道，“那也就是說，林先生有可能還會受到他的騷擾？”
趙源點點頭，但是語重心長地說道：“如果是別的女子，你儘管出頭便是，然而此女身份敏感，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
“放心，本世子豈是那不計後果之輩，況且常勝這幾年行事乖張，便是為了老趙你，本世子也得將此人除掉，不留隱患。”
“我覺得，此事應該不用你出手，你只管將這個推論告知林姑娘，或許會有用。”
趙源微微一笑，說道：“至於其他的，自會盡在掌握。”
“老趙你這樣成竹在胸的模樣，莫非是已經有了對策？”段深兩眼放光，問道。
“我是什麼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得罪過我的人，又有幾個有好下場？”趙源說道，“既然林姑娘與常勝再添一樁新仇，不如就把這顆棋子好好地利用一番，方才在她的言語之間，盡是對她師兄的悼念之意，我相信林姑娘肯定很高興得到這條訊息，到時候我們只需作壁上觀，看好戲即可。”
“確實是一個好辦法，”段深說道，深以為然，但是又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問道：
“不過，接下來，本世子應該做什麼？”
“我覺得，你這個愣頭青現在最好立刻馬上去找王爺請罪，”趙源輕輕地呷了一口酒，說道，“王爺手眼通天，你在城裡的所作所為，他豈能不知？就算是他真的沒死，你至少也應該擺一個態度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