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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宇文臻從陰暗的囚室走了出來。
他接過身邊的侍從遞來的帕子,輕輕拭去了沾染在手上的血漬。
此時已日落西山,深藍色的天邊隱約可見一輪淡淡的月亮。
一陣冷颼颼的風兒吹過,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坐在回宮的轎輦上,宇文臻緩緩地閉上了雙眼,腦海中卻不住地閃過囚室裡血沫橫飛的畫面。
他又忽而回想起幼年時在母妃身邊無憂無慮的時光,臉上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苦笑。
轎輦停在了永和殿外,宇文臻疾步走進了大殿中。
只見秋巧和冬巧正在圓桌上忙碌著佈菜。
她們齊齊向宇文臻行過了禮,隨後心知肚明地退出了大殿,輕輕地關上了屋門。
蘇沐頭戴雲鬢花顏金步搖,身著一襲胭脂紅點赤金線緞子小襖,襯得面色越發紅潤。
她掀開一面素紗的簾子,款款走了出來。
“臣妾時刻惦記著陛下要來,差御膳房做了幾個陛下愛吃的小菜。”
她邁著歡欣的步子一躍到宇文臻的面前。
不知她究竟有什麼魔力,似乎在看到蘇沐的那一瞬間,宇文臻潛藏在內心的積鬱就立即煙消雲散了。
他牽起了蘇沐的手,心裡盪漾著一陣暖意。
“陛下的手怎的這樣冰涼?”
蘇沐替宇文臻搓了搓手,似乎並不能立竿見影,又抬起他的一雙大手覆在了自己溫熱的臉頰兩側暖了暖,嘴裡對著他一雙手呼呼地吹著熱氣。
宇文臻被蘇沐俏皮的模樣逗笑,牽起她到圓桌旁落了座。
“朕來瞧瞧,你都給朕準備了什麼好菜?”
他視線掃了一圈桌上的菜。
油炸鵪鶉、水晶肘子、糖蒸酥酪、叉燒鹿脯……
竟然沒有一樣是他愛吃的。
宇文臻笑著搖了搖頭。
“依朕看來,這些都是你這隻小饞貓愛吃的吧!”
他摸了摸蘇沐的頭,不自覺地笑了,眼裡盡是寵溺。
蘇沐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昨……昨天臣妾都沒有吃飽……這麼多菜,難道一道陛下愛吃的菜樣都沒有嗎?”
宇文臻從盤子裡夾了一塊鹿脯到蘇沐的碗裡。
“朕還不餓,你先吃。”
“那一會兒,我再差御膳房做幾道別的菜來。”
“不必了,朕……吃你就好。”
剛剛塞了一塊糖酥進嘴裡的蘇沐被這虎狼之詞嚇得差點兒沒被嗆著,不住地咳嗽了起來。
宇文臻笑得越發燦爛了,他太喜歡看蘇沐被自己逗弄之後,耳根子發紅的樣子。
蘇沐低下了腦袋,把臉埋在了飯碗裡,默不作聲地扒拉了幾口米飯進嘴裡。
宇文臻隨意對付了幾口,眼見蘇沐終於吃得差不多了,便領著蘇沐到了院子裡消食。
此時,藍黑色的夜空中散步著幾顆熠熠發光的星星,室外雖然寒冷,卻在瑩瑩發光的一盞盞燭光中能感受到若即若離的暖意。
宇文臻緊緊攥住了蘇沐的小手,在水池邊的長廊裡緩緩踱著步。
“陛下……臣妾本來不想壞了這樣美好的瞬間,可是臣妾還是忍不住地想知道……”
見蘇沐欲言又止的樣子,宇文臻卻坦坦蕩蕩地告訴她:“想問什麼就問。”
“臣妾是想問那杜憶歡,陛下如何處置她了?”
“朕本以為你要問,朕為什麼不顧麗妃的挑撥離間,沒有降罪於你。結果你只關心這個。”
宇文臻無奈地搖了搖頭。
“陛下既然沒有降罪於臣妾,自然是因為陛下心裡愛著臣妾呀!”
蘇沐卻朗聲說道,像是對著誰宣告似的。
宇文臻卻被蘇沐突如其來的一臉認真攪得心亂如麻。
“陛下……所以那杜憶歡?”
“死了。”
蘇沐的一雙眼睛驀地瞪大,卻又像早有預料似的,只是撇了撇嘴。
“朕親手殺了她的情郎。本想放她一條生路的,但是侍衛替她解開了綁繩之後,她忽然飛身撞了柱子,就那樣了絕了自己的性命。”
宇文臻說的雲淡風輕,像是一切的發生都早已習以為常。
“那她……究竟為什麼想要刺殺陛下呢?”
蘇沐的手心裡已經浮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
“朕在登基坐上這皇位之前,曾收復過一個鄰邊小國,杜憶歡是那被朕誅殺的鄰國國王唯一倖存的女兒。”
蘇沐的眼睛再次瞪大,瞬間腦補了各種各樣的關於杜憶歡的故事。
“故事說來很長,你想聽?”
蘇沐點頭點得像篩子似的,一雙眼睛裡充滿了好奇。
“那朕便長話短說,道於你聽:
在朕還小的時候,朕的生母勢力微薄,在這紛爭不斷的後宮裡沒有活過朕成年。朕被趙太后收養在身邊。
本來朕是沒有資格參加皇權鬥爭的,趙太后有她自己的親生兒子,那時她的親生兒子是太子,可惜太子在鄰國進犯時,自告奮勇去前線禦敵,戰死沙場了。
趙太后傷心欲絕,她將爭奪皇位的大任寄託在了朕的身上,而後便向先皇請示,讓彼時剛剛成年的朕去戍衛邊疆。
恰逢鄰邊小國再次進犯,朕為保家衛國,親手殺死了鄰國的君主,以及他宮中的所有妃子和子嗣,只是偏偏遺漏了一個公主,叫那公主跑出了宮。”
“那公主就是杜憶歡?”
蘇沐雖然覺得格外驚奇,卻不得不感喟命運的捉弄。
“那時朕沒有看清她的模樣,但是她卻應該深深地記住了朕的樣子。朕早就知道,只要留了活口,就早晚會有被報復的一天。
這些年來,朕一直暗中調查著那落逃的公主下落,其實那夜在煙花樓裡,朕是得到了線報。”
“陛下聽說那落逃的公主在煙花樓裡?所以陛下才會出現在那裡,然後又遇見了臣妾?”
宇文臻微微點頭。
“那陛下有沒有曾經懷疑過臣妾是那落逃了的公主?”
“朕覺得你不像。”
宇文臻笑著搖了搖頭。
“那陛下怎麼就能篤定那杜憶歡是鄰國公主的?”
蘇沐聽到這裡,心下覺得簡直神了!
“興許是朕的直覺。
那夜她競選花魁時,彈奏了一曲《漁舟唱晚》,那是朕的母妃生前最擅長彈奏的曲目。
朕覺得那就像是冥冥之中,母妃對朕的啟示。
雖然朕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有意為之。”
蘇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現在總算解決了陛下一樁心事了!”
蘇沐忽然側過了身子,臉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宇文臻抬手擁住了蘇沐。
“你說的對。
往後,朕心裡再無心事,便可以和你長相廝守了。”
長相廝守?蘇沐差點兒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她抬頭望了一眼宇文臻,才發覺他正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
“嗯,長相廝守!”
蘇沐一個勁兒地點點頭,生怕點頭點得慢了,宇文臻就會反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