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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怒的天皇太子悍然出手,那幅卷軸,被拋起在半空,向下,徐徐展開。
所謂域外天皇手札,原來就是域外天皇的繡像,纖細的紫黑線條,浮著燦燦的金光。
這是栽劍,跟域外天皇金身不同。
域外天皇金身是法寶,就像師甫的煙桿——不上岸印——一樣。
栽劍跟栽樹類同,是傳劍的方式之一種。
給一粒樹種,那是育;
給一棵樹苗,那是栽;
給一根樹杈,那是扦插;
給一塊削片,那是嫁接……
還有許多許多的形式,不一而足。
傳劍也一樣。
同樣都是傳承,同樣都是繁衍,區別在於,是由內而外,還是由外而內。
天皇太子這把劍苗,在諸無境界,居然仍是“由外”,還沒能“而內”,可知本劍之強大。
不愧是域外天皇的血影。
當然,這也不是絕對,還有可能是資質所限,只達“由外”,無力“而內”。
不可一概而論。
但域外天皇願意勞心費力,給他孕化劍苗,就能充分說明,對他的器重與喜愛。
這也是,他冒充域外天皇之子,得以成功的主要原因。
在小荷的身前,玉鏈一圈一圈繞著同心圓。
每一個蝌蚪文都氤氳著瑩潤的白玉光芒,如一蓬奶白的煙霧,升騰而起,敷在卷軸之上。
卷軸的左下角,被鈐上蝌蚪文的印章,若隱若現。
繡像的金光也被磨滅吸收殆盡,只剩紫黑的線條,變得朦朦朧朧,越來越淡,似要洇散一般。
眼見著域外天皇手札,黯淡下來。
這還沒出招就被打敗,令天皇太子大吃一驚,爆喝道:
“你敢!”
小荷笑得更加可愛,可愛的小妖精。
這個小妖精,連認慫也是理直氣壯,好似不把人氣死,決不罷休一樣,清脆地道:
“我不敢。
又怎樣!”
而且她說到做到。
乾脆利落地收回奶白的煙霧,收回玉鏈的同心圓,收回名劍不上岸。
那個蝌蚪文的印章,也隱去影跡,卻不曾收回。
天皇太子也趕緊把繡像捲起束好,籠進袖口。
這是他安身立命的傢伙事兒,來不得半點閃失。
保住域外天皇手札,他才察覺不對:
女皇小荷豈不是已被廢去修為?
小荷見他皺了皺眉,猜到他在想什麼,正中下懷。
先“噗嗤”一聲樂了,再膩膩歪歪地道:
“我的師父老牧,讓我了結了你,我倒是不捨得呢。”
聞聽此言,天皇太子氣得七竅生煙。
他本就對老牧一萬個不放心,果不其然,被他算計。
他咬牙切齒地罵道:
“這個老匹夫……”
小荷見機,立刻又添上一把火,憂心忡忡地道:
“可他抓走了少年,要挾我,不殺你,他……”
天皇太子的眼睛軲轆一轉,計上心來,忙道:
“少年在我手裡,你放了我,我就放了他。”
小荷傻兮兮地開心起來,拍著手,雀躍著道:
“太好了!太好了!
可是……”
她又擔心起來,寫滿了一臉的不信任,道:
“你要是騙我……”
“我絕不騙你!”
“你發誓!”
“我發誓!
我若食言,爆屍成塵!”
小荷有模有樣地拍著胸口,長舒了一口氣,道:
“這下放心了。
你走吧。”
天皇太子,像條漏網的魚,僥倖生還,轉身就要逃。
“等等,等等……”小荷又喊住他。
喊得天皇太子的心臟“噗通”亂跳,不知道這小妖精,又要出什麼么蛾子。
但,還得硬著頭皮,停下來,回過頭,賠笑道:
“怎麼,這誓言,不夠毒辣?”
“不不不……”小荷連忙否認,道:
“夠毒,也夠辣……”
“那?”
“這次決鬥,你輸了。”
“我輸了,我輸了,輸得徹頭徹尾,輸得心服口服!”天皇太子義正辭嚴地表態。
小荷微笑著輕輕點頭,一副很滿意的樣子,讓天皇太子寬心不少。
她道:
“既然你輸了,就把九天大陸還我。”
“哎呀……”天皇太子長舒一口氣,心想就這點小事呀,大方地道:
“一塊可夠?
我手裡就是荒蕪大陸多。
你敢要,我就給。”
小荷才不會多要。
要一塊,是理所應當。要兩塊,簽訂的契約就是廢紙一張。
一個小校捧著筆墨紙硯和擬好的契約,從樹林裡出來。
天皇太子主動迎上去,看都沒看,便籤上名字,擱下筆,再看著小荷。
意思是問,可行?
小荷微笑著,頷首。
天皇太子“嗖”的一聲,眼睛都沒來得及眨,就已無影無蹤。
拿回了師甫點名要的九天大陸,小荷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她望著天皇太子逃走的方向,暗暗罵了一聲草包。
身上玉光浮起,便有黑紅色光芒被吞噬。
“你為什麼放他走!”
一直躲在樹林裡的妮跑出來,怒不可遏地質問小荷,氣得自己眼淚啪嗒。
小荷溫柔地拉住她的手,輕聲道:
“這人既殺不得,也留不得……”
“那少年呢,少年怎麼辦!”
妮吼叫著打斷她的話,瘋了一樣,又哭又嚎。
小荷把她拉入懷裡,緊緊抱住她,任她情緒潰堤,盡情發洩。
過了好大一會兒,妮漸漸停止哭泣。
她掙脫出小荷的懷抱,目光呆滯,痴痴傻傻地深一腳、淺一腳,漫山遍野地胡亂走去,嘴裡不停地念念有詞,彷彿在說:
“……
沒人在意少年……
都在騙我……”
沒人在意的少年,距離聖女大陸並不遠,就在五兒與域外天皇幽會的黑窟窿島。
黑窟窿島實際上是大海里的一座山。
從海水裡探出的不是山峰、山尖,而是個平平的大圓盤。
島很小,方圓十餘里,被鬱郁蒼蒼的樹木完全覆蓋。
從遠處看,就像海面上有個黑不隆冬的大窟窿,尤其是在夜晚的星空下,分外逼真。
島上毒蛇橫行,林間瘴氣瀰漫。
這樣的環境,難免會有許多怪異的現象、恐怖的謠言,生髮、流傳。
時間久了,幾乎沒有漁人在此停靠,也就成為海上的禁地。
來往商貿船隻,都會早早地繞行,著意避開。
更不為人所知的是,黑窟窿島的名稱來源,並不是因為它看起來像個黑窟窿,而是島上本來就有個黑窟窿。
在湮滅的古籍裡,這個黑窟窿可是大大的有名。
如今,卻已徹底埋沒在歷史的塵埃裡,不復存在於人族的記憶。
在黑窟窿島的密林中心,有個口徑十幾丈的深淵。
深淵沒有底。
若往這深淵裡投入一塊石頭,是無論等到什麼時候,也不會聽到迴響的。
深淵邊緣,有陰刻的三個蝌蚪文,是與小荷的玉鏈一樣的文字,現在已經沒有人認識。
那三個字是“萬劍窟”。
老牧挾持少年來到的時候,天皇太子就在這深淵邊上靜靜盤坐。
看見他們,天皇太子興奮地站了起來,開始大笑,故作豪邁又霸氣的那種。
他道:
“我喜歡快刀斬亂麻,更喜歡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我沒有耐心刨根問底,我的方法雖然簡單粗暴,但非常管用。
就兩個字‘剷除’,但凡能沾到邊的,都剷除。”
他又仔細端詳著少年,咂咂嘴,搖搖頭,好似很惋惜,道:
“我不論你是真高手,還是假把式,我都不會與你動手。
我不冒那個險。”
他伸手指著深淵,繼續道:
“你,跳下去,咱一了百了,各自安好。”
少年看向老牧。
老牧已把漆紅圓柱緊緊攥在手裡,迎著少年的目光,戒懼又堅定地點點頭。
少年回過頭,看向深淵,往下三丈,即是濃墨一般的黑暗,就像化不開的愁。
他用手輕輕撫著那狐狸一樣小黃狗的背,又蹲下身,把小黃狗安放在地上。
哪知小黃狗不願和他分離,搖著尾巴撲在他的懷裡,死活都要跟他同路。
少年只好把小黃狗重新抱起來,撫著它油亮光滑的皮毛,在它耳邊悄聲問道:
“釣叟也不知去了哪裡,你不想留在這世上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