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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你她孃的是人是鬼？”
少年顯然也嚇了一大跳，滿臉驚恐地嚎叫道，驚得樹上的貓頭鷹到處亂竄。
少年後撤了好幾步，舉著手中的十字弩，對準陳凌的眉心。
陳凌也是驚魂未定，連忙揮舞著胳膊往前走，大喊道：“壯士別衝動！我是人！我是人！”
少年緩緩放下手中的利器，狐疑地上下打量起陳凌。
這小姑娘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披頭散髮、滿臉汙穢，一雙眼眸卻烏黑透亮，左手上還攥著一柄鋒利的短刀，單薄的華服上沾著泥土、水漬和血汙，已經髒得不忍直視。
“大哥，你可差點把我嚇死，我還以為今晚要去閻羅殿報道呢，”
陳凌看著地上厚重的黑熊皮毛，這才緩過神來，把短刀隨意一丟，脫力地靠在大石頭旁喘著粗氣。
“不過，你這演技絕對奧斯卡水平，黑熊扮起來和真的一模一樣，簡直太厲害了！”
“何為奧斯卡？”
“啊這，”陳凌的話被噎在嘴邊，乾笑道，“一個和你一樣牛的人。”
“原來是這樣，我可告訴你，這山裡大大小小的獵戶，也只有我趙乾獵得到熊，”少年緊繃的眉頭頓時放鬆，他收起身上的弓弩和火藥，在陳凌的身邊坐下。
“話說你一個姑娘家的，怎麼會一個人在山裡？”
“我被家裡趕出來了。”陳凌滿臉苦澀。
“為什麼？”少年追問道。
陳凌把自己的經歷飛速從腦海裡過了一遍，最後千言萬語化作一句：“這件事一兩句話說不清楚。”
可陳凌轉過頭來，正對上少年炙熱的視線，他的眼神裡寫滿了對聽故事的期待。
果然愛聽八卦是全人類的天性。
“那你就長話短說。”少年提出一個頗有建樹的建議。
“好吧，簡單來說就是我青梅竹馬的未婚夫愛上了自己的教書先生，想單方面解除婚約，然後就趁著老爺不在家著，把我掃地出門。”
陳凌的語速飛快，她對自己的總結能力非常滿意。
“啊？”少年錯愕的表情僵在臉上。
他長這麼大都沒吃過這般荒謬的瓜，感覺有被噎到。
“你的未婚夫……是男的嗎？”少年還在頭腦風暴中，顫顫巍巍地問道。
“……”陳凌不知如何作答。
“所以是男的嗎？”
“你猜‘未婚夫’的最後一個字為什麼是‘夫’字？”
“我明白了，”少年點點頭，“那你是女的嗎？”
“……”
陳凌暫時將雙眼閉了起來。
“教書先生肯定是男的，那兩個人豈不就是斷……”少年託著腮分析著，他顯然難以置信，還故意把聲音壓低，從牙縫裡艱難擠出最後一個字，“袖……”
陳凌諱莫如深地點了點頭，嘴角是淡淡的憂傷。
“天吶，你也太慘了。”少年看向陳凌的眼神不覺又多了幾分憐惜和同情。
“然後我就在山裡轉了三日，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了。”陳凌悲傷地薅頭髮。
“這裡草木茂盛，除了經驗老道的獵戶，沒人認得清路，還好你運氣不錯，遇到的人是我，”說到這些話題，少年頗為驕傲地昂起頭。
“你夫家住在何處，我今夜就能送你回去，還能去會一會你那寡情的情郎。”
“真的？”陳凌心中一喜。
“當然，我趙乾從不吹牛，何況還是當著姑娘的面。”
“那你能把我送回諸葛山莊嗎？”
“哪裡？”
“諸葛山莊。”
這下輪到少年面露愁容：“我在這樹林走了十幾年，可方圓幾十裡地，從來沒聽過這個地方。”
“諸葛山莊離這裡很近——”
陳凌指著不遠處高聳入雲的山峰說道：“你看，諸葛山莊就在那裡，今年老莊主特意建了五層高的聽雨閣，上面的牌匾還是東方先生親筆題字，特別醒目。”
誰知趙乾搖搖頭：“你可莫要騙我，那一帶地勢十分險要，別說是建樓閣，就是想要爬上去都不可能，而且通往山頂還要經過一大片沼澤地，怕是有命去也沒命回。”
“這怎麼可能呢……”
就算是老莊主為人低調內斂，不願被世人知道諸葛家的位置所在，可常年在此處打獵的獵戶也不至於聞所未聞。
何況她曾經還時常找附近農戶家的孩子一起玩耍。
“你一定是記錯了。”
“我怎麼會記錯呢……”陳凌喃喃道。
“也罷，你那柄短刀看著就不是尋常人家的東西，我先送你下山去報官，總能找到那戶姓諸葛的人家。”
少年站起身來，把手邊的竹杖和水袋扔給陳凌。
“那麻煩你了。”陳凌感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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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沉沉如水，陳凌強撐著睏意，往身後望去，清輝灑滿了半個山，顯得幽靜而神秘。
不管怎麼說，她總算是走了條活路，通到半山腰。
“再走一刻鐘，我們就能下山了。”趙乾的嗓音中氣十足。
“大哥，你慢走些——”
陳凌拄著柺杖，前面身手敏捷的少年走得飛快，她上氣不接下氣，忍不住出聲提醒。
趙乾聞言停住腳步，轉過身來，卻看見陳凌重心不穩，就要往前栽倒
他眼疾手快，一個箭步上前，撈住了體力不支的陳凌。
這才發現小姑娘的鞋子破了兩個大洞，鮮血烏泱泱地往外冒，染紅了她白嫩的腳趾。
“沒事，不會痛的。”陳凌無奈一笑。
趙乾卻明白她只是逞強，但並未拆穿，從自己的兜裡掏出一塊乾淨的布巾，遞給陳凌：“先坐下來把腳包紮一下。”
陳凌點點頭，接過布巾，倚著一棵歪脖子的樟樹緩緩坐下。
她從包袱裡取出個紫檀藥盒，將藥粉塗抹在傷口上，再用布巾緊緊纏住，正欲站起身來，卻被趙乾一把按住。
“怎麼了？”陳凌仰頭問道。
“你臉上的傷還沒處理。”趙乾鬼使神差地抬起手來，他戳了戳陳凌的臉頰。
“可能是樹枝劃傷的，”陳凌倒沒有很在意，“臉上我自己看不到，你幫我上藥吧。”
“好……”
趙乾的臉上迅速升起一團緋紅，但夜裡漆黑，沒人能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