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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拂過崎嶇的異國小巷，拂過莽莽大漠，帶著點點塵沙，落在鹿眠山上的一處石碑前。
“多謝宗主如實相告，青奴必誓死保護宗主在夷州城的行事。”最終這名叫青奴的殺手，還是跪在了世子面前。
這一跪不是屬下對主上，而是過去跪將來。
“嚴重了，客棧裡住著一個老道士，如果保守估計的話，應該有一品實力，怎麼看都很難死。”燕恂笑著緩解氣氛道。
青奴有些驚訝：“一品？難不成是那禁獄司的袁劍仇？”
燕恂這才想起來，那個蟄伏十幾載的老妖怪，已經在江湖上很久沒有露面了，笑道：“不是，有機會會見到的。不過我猜你應該不太想見到，畢竟那個老傢伙話忒多，你不喜歡。”
“宗主說笑了。”
“我現在可是南朝商會，倒賣蜀錦的徐公子，而你是我的美婢青奴。”世子殿下勾了一下那不苟言笑的青衫女子下巴，笑道。
看著眼前的清澈眸子，青奴再次紅了臉。
“夷州城守軍校尉莫嶗山三品偽境實力，雖說實力比你差上一線，但是他更偏重殺伐，而你所擅長的暗器投毒，在正面交鋒時不一定是他的對手，更何況城上還有五百守備軍。不過今天這位好色如命的守軍校尉，怕是隻能從悅姬樓裡爬著出來了。”
不解其意的青奴，只得默默跟上眼前的公子哥，一路向夷州城東城門的守備軍所走去。
趁著夜色好殺人，站在陰暗牆角處的世子殿下，看向城防守備軍，不由讚歎這個嗜色如命的莫嶗山，倒還是幾分真本事的。
雖然僅有五百守備軍，但軍紀嚴明，士兵一看就是精挑細選出的百戰悍卒，再加上索倫族人，身上與生俱來的一股惡氣，足以讓尋常宵小不敢造次。
這些士兵十五人為一編隊，燕恂測算好換班時間的空隙，便依靠在城牆下，默等時機的到來。
“你的青衣太過惹眼，有帶夜行衣嗎？”世子殿下看向青奴問道。
“帶了。”青奴回道。
“那還等什麼？”
“宗主是讓青奴在這換嗎？”
不知所云的燕恂有些不知所云：“不然呢？”
後才警覺過來，男女授受不親得道理，連忙尷尬的背過身去。
見轉過身去的燕恂，青奴這才嬌羞的拿出懷中的夜行衣。一陣悉悉索索的換衣聲，讓道心堅定的世子殿下莫名生出一陣邪火，好在對方速度夠快，沒給他回頭的餘地。
“我需要盜取一份二十多年前，守備軍軍機處的檔案，那裡記載了當天入關的所有車馬資訊，我們只有一炷香的時間，如果找不到，就快點撤離，真相遠沒有性命重要，聽清楚了嗎？”
世子殿下命令的口吻，讓青奴怔了怔，點頭答應。
“走。”
於流沙之中苦練身法的世子殿下，此時腳尖每次輕輕地點，身形便可掠出數丈開外，一時間竟不比青奴的遊牆輕功差上多少。幾個騰挪間，便躍入守備軍所內。
軍機處極為重要，防守士兵比外面巡邏的還要多。外面十五人為一編隊，三隊輪番換崗巡邏。裡面則是二十五人為一編隊，兩編隊成並守之勢，共計五十人，想進去無非兩種方法。
“偽裝守備軍，或殺進去。”兩人異口同聲，十分默契。
“迫不得已，不要殺人，不然城中警覺後，行事便要小心了。但如果你說要殺進去，本世子可以陪你。”燕恂調侃道。
這是哪裡話？現在什麼危險境遇，這人還有心情調情？
青奴木訥了一下，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殿下不是說，保守有一位一品宗師嘛，為什麼不讓他來？非要以身犯險？”
問完後，才覺得以下犯上的冒昧。紅爐雪的七禁律之一，便是上傳下行，絕不可多嘴過問。
可世子殿下非但沒有責備，反而笑道：“那個老傢伙，便是大兵痞燕崇都無法使喚，何況是本世子，畢竟總要有點高人風範不是。”
在聽到那個被眼前公子稱為大兵痞的燕北王，青奴笑了笑，只因兒時見過被王妃怒斥，連按摩手法都像是在練刀的燕王爺，在戰場是令敵人膽寒的大將軍，在家中卻是位懼內的妻管嚴。於是笑的越發開心動人了。
“踩你尾巴了，笑的這麼開心！”世子再次不知所云。
青奴乾咳一聲不再說話。
“除非遇到二品小宗師高手，或是生死存亡之際，他是不會出手的，不然本世子這不是來遊歷的，而是遊玩的。更何況城裡還有一位二品小宗師需要他看著，當然我不是說那個小丫頭，而是城中府裡的那位貨真價實的病癆鬼宇文策。”
青奴似懂非懂：“那便殺進去吧，青奴不喜歡穿男人的衣服。”
說罷，青奴一個凌冽眼神，踏空而出，只聽連綿如大雨傾盆的破風聲，在軍機處外響起！頓時一陣接連的兵器落地聲不絕於耳，世子殿下這才慢慢探出頭去：“這娘們，夠虎的啊！”
燕恂朝青奴豎了個大拇指，這五十名漢子便是用刀一個個劈砍，怎麼也得半炷香時間吧，這呼吸間就這麼放倒了？
“當年一萼紅青蓮姑姑的成名絕技，如雨箭千殺？”
青奴依然沉浸在殺手的孤僻情緒中，冷冷道：“師父，一次可射出近百枚透骨釘，青奴不過幾十枚而已。宗主請放心，並沒有下死手，這些人明日晨時自會醒來。不過還是要快一些，以免被外面的守軍發現，如果有時間，軍機處還有很多莫嶗山貪墨的銀子，我們可帶走幾箱，偽裝成盜竊。”
世子殿下也不廢話，雖感嘆青奴的急中智，但眼下時間更加寶貴。
軍機處內沒有燈光，細小的火摺子大大增加了搜尋的難度，畢竟二十年前的車馬入關名冊，還在不在都是個問題。
“青奴，往積灰多的書架上找。”
“嗯。”青奴應道。
“當年母親開放通商，鎮北關便成了貿易進出口的大關，起先我一直懷疑，這幾年鐵礦走私是如何出關，卻又不露出任何馬腳，想著應該是鎮北關守軍校尉出了問題。一番調查下來，那位九州之戰中退下來的老將軍，曾經救過燕崇的命，只因不是急功好利之人，所以甘願當個守城校尉，坐鎮燕北的北大門。”
燕恂捧著一冊今日的車馬出入關名冊又道：“不過今天終於明白了，他們並不是走的陸路，而是水路。”
“赫連山東側臨海，是有一個漁洲港。只是宗主，燕北十六州內，並沒有一州有海港啊？”青奴邊翻閱書櫃，邊好奇的問道。
“燕北十六州只有冀州莽山一面臨海，只是那裡少有人住，因此也不曾建造海港。但環山而下的莽江奔騰入海，那裡滋養了內陸最大的水師，冀州水師。”
世子殿下手中的這冊車馬入關名冊上寫的很清楚“九月初三，南朝冀州水師，漁洲港入境二十三人，關稅無，貨物鐵石，人員唐武使、張冀……”
“找到了宗主！”青奴驚喜道。
但看向入神的燕恂手中那簿冊上的人名，青奴又道：“宗主傳書於我，讓青奴這幾天盯著城主府的異動，直到剛才這個唐武使鬼鬼祟祟的從城主府出來，青奴一路跟到了一間破舊的寺廟，發現那裡還有二十多個四五品武夫守衛，像是藏了什麼。”
“那就不用再大費周章的去摸清他們的底細了，這個張冀是冀州水師提督張景勝的嫡長子。”
青奴驚道：“燕北境內順應尚書左僕射盧玄朗削藩的叛徒是這個水師提督？”
“只是走私鐵礦，還無法和削藩聯絡在一起。王府雖在北離邊境幫本世子上演了一出忠心救主的好戲，短暫的震懾了一下北離，讓他們不至於在我罔替之時趁機南下。但是我有個兄弟，名叫遲笑雪，拼死送出來的密扎中明確說道，燕北有人走私鐵礦入北離，是誰還不清楚，但他已經死了，只能我來查。而這些私鐵礦都被製成了，連北境軍都膽寒的鎧甲，配備於索倫族人組成的重灌騎兵鐵浮屠上，而這支軍隊一旦成型，再如何震懾也無濟於補。好在這種鎧甲極耗鐵礦，目前已知的一支，是當年沒有參加九州之戰，卻在耶律恪敗走夷州城時，突然殺出的那支三千鐵浮屠。所以我現在還無法確定這支部隊的規模，而此次來夷州城，一來是調查這支軍隊的底細，二來撞撞運氣看能不能揪出那走私之人，顯然本世子的運氣很好。”
燕恂笑著又道：“至於那些順應尚書左僕射盧玄朗，想要暗殺本世子的，前段時間剛好抓了幾個三品高手，倒也不著急，順藤摸瓜總不至於空手而歸。”
青奴不禁感嘆這位坊間流傳，只會花天酒地的浪蕩子，是紅爐雪的宗主不說，還頗有心計和城府。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本世子這一路遊歷，都是在別人掌控之中。邊境練刀遇北離大當戶是王府謀劃，武當老道士那個護衛也是王府謀劃，本世子自認為最好的兄弟，沒想到他孃的也是王府的謀劃！我現在都懷疑，那莫名其妙跑出來的北離小公主也是王府的謀劃！”
燕恂發洩出聲，青奴倒是被嚇了一跳；“宗主禁聲！有人！二品實力，待會宗主務必先走，青奴斷後！”
青奴臉色瞬間凝重起來，城中明面山除了那個三品的守城校尉莫嶗山以外，二品的便只有城主府的城主宇文策了！
而就在青奴如臨大敵，手持一柄青色短刃，如一隻暗夜下的獵豹時，軍機處的門緩緩開啟。
“翠花？”
“真的是你，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