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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風灌入連線漁洲港和夷州城的官道上，兩道人影急速前掠！
“前面就是漁洲港了，還有亮光，說明碼頭上的腳伕還在卸貨，我們再快一些。”燕恂朝身後的青奴說道。
漁洲港並不是貿易港口，因此不算大，所以一次性並不能滯留多艘艦船。
而這座港口是索倫族人出海捕魚獵鯨而建造的，赫連山有大片的雪山，對於生活在那裡的族人，鯨魚體內的鯨魚油堪比黃金，因此不乏有人鋌而走險，出海數月去尋找那些龐然大物。
此時被魚油燈照亮的碼頭，猶如白晝。碼頭上堆滿了木頭，而一旁腳伕們，馬不停蹄的自一艘貨船上，搬運著鐵礦石。而那貨船的後面，還有三艘，足見私運之多，
“底尖上闊，首尾高昂，兩次有護板，船身高大如樓，正是冀州水師。”站在偏僻山坡的燕恂，藉著魚油燈向那艘龐大的樓船看去。
只是在書中見過冀州樓船的世子殿下，如今親眼所見，卻很難想象如此鉅艦，在外邦面前卻不堪一擊。
因此，南朝為了訓練水師，燕北十六州境內的冀州水師，才得以保留了下來，現在想想和朝廷關係最為密切的，也只有冀州的一眾官僚了，尤其是冀州刺史關永山，據說是朝中一位極得寵的貴妃娘娘的堂哥。尋常刺史任期一般為三年，可連任一年，而這位刺史，在這個位置上一坐便是八年之久，便是燕王爺想要踢他出局，也絕非易事。
所以燕北十六州蛀蟲之首，首屬冀州。
“當年燕崇被封燕北王拜大將軍官銜，有權在十六州之內建造王府，當時多名嫡系心腹都建議他在冀州開府，因為特殊的地利位置，那裡有最大的內河和莽江，漁產業和貿易都相當發達，可謂是十六州最繁華的位置。”
也曾想起這件往事的青奴笑道：“可王爺偏偏選了苦寒之地的雲州，為得就是在邊境線上震懾北離。也正因此如此，坊間年年貼的對聯，十幾年都不曾變過。燕王本是真武身，下了凡塵鎮離門。”
聽到此，燕恂頗為不屑的罵道：“屁的真武身！你以為他想去那偏僻的雲州？他最想的，怕是去那皇帝寶座上坐一坐。不過既然沒去坐，自然要遠遠的躲開。天高皇帝遠，老子自在否？這是他長掛在嘴邊的話。不過也未必沒有虎視北離的想法，本世子總不能把自己老子說的太過不堪不是。當年所有的嫡系叔父們都勸燕崇去冀州，而唯有一人勸他不要去冀州，那個為了燕北謀了半輩子的紫衣老頭李玉甫，最後不光為這個燕北王掙來了民心，還有十幾年的安心。”
青奴笑了笑，不敢去接這個話茬。
世子殿下又道：“這種樓船分四層，除了最下一層，以巨石壓倉，為的是在空船期間，當船的整體重心在水面以上時，不容易發生翻船。還有最上面是舵手觀測風向天氣和作戰的地方，所以第二層和第三層，應該是水師居住和活動的場所。”
“看來冀州和北離也都彼此互相提防，除了和張冀、唐武使一起入境的二十三個貼身扈從以外，竟還調動了水師。”
青奴說道，不過下一刻銳利的眼睛似乎發現了什麼，又道：“宗主，天快亮了，碼頭的推車動了，我們先找到甲坊署的位置，再從長計議。”
燕恂看向此時異常平靜的碼頭，除了忙碌的腳伕以外，便是北離軍卒都沒見到幾個，按理說如此重要的貨物交界，碼頭即便不封鎖，也必定會有巡邏甲士才對。
想到這裡，世子殿下眼神一凝，玲瓏心思百轉千回。
“不用了，我們走吧。”
“為什麼？”青奴眼睛充滿了不可思議的疑惑，不解道。
這大晚上的一夜未眠，不就是為了找到甲坊署的位置，透過鎧甲規模來判斷鐵浮屠的兵力嗎？這眼瞅著到地方了，卻要走是何道理？青奴實在想不通了。
“待會在給你解釋，本世子是個悲觀主義，做事不想成功，先想失敗，假設在進城時，夷州城城主宇文策就發現了我們，此時他應該會幹嘛？”
“剛才一路過來，青奴留意過周圍並沒有人跟蹤。”
“但是他會加強戒備，一方面是漁洲港的，一方面是守備軍所，你沒發現一切都太順利了嗎。我剛才一直在想一件事，軍紀嚴明的守備軍所，我們兩人如此輕易便闖進去了？更可笑的是，那毛手毛腳的丫頭也闖進去了？”
“宗主的意思是圈套？”
“能調教如此軍紀嚴明的軍隊，守軍校尉莫嶗山又豈能是尋常貨色，不去調查我的底細？被我一頓花酒給騙了？我現在還想不出哪裡不對勁，那本冊子呢？”燕恂問道。
青奴連忙拿出了那本從守備軍所偷來的，二十年前車馬進關的名冊。
“這冊子沒問題，墨跡和紙張都是舊的，起碼有二十年的時間，而且是青奴在最裡面，積壓了很久的書架上找到的。”青奴信誓旦旦的說。
“是障眼法，冊子是舊的沒錯，但是裡面的扉頁有被翻閱的痕跡，這本冊子關係到母親的失蹤，果然和我猜的沒錯。”
世子看向名冊上，當天入關的十七人名字時，神情瞬間緊繃，好似看到了一些塵封已久的真相。
聽到是和王妃有關，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青奴，滿臉疑惑的看向燕恂。
“當年母親，一個人挑戰半座江湖，共計大小七十多個宗門，不下百人，導致這些江湖門派顏面掃盡，同時也成就了母親白衣羅剎的兇名。但據我調查，當年母親一共只殺了十六人，其中十五人的資訊都因年代久遠，無從查起。而唯一有資訊留存的，只有那個撰寫了《半生踏鏢行》的鏢師。這個鏢師本在冀州行鏢，卻突然有一次押鏢北上穿過邊境，去了夷州城，而這本名冊上記錄當天入關的十七人，正是當年那些被母親所殺之人。”
青奴震驚，忙問道：“那名冊還有一人呢！”
燕恂長呼了一口氣道：“柔然山山主，謝觀震。”
“他們當年為何進關？”世子殿下沒有說話，將名冊遞給了青奴，上面赫然寫著：耶律景年，農曆七月六日，南朝冀州商隊，北城門入境十七人，關稅無，運送貨物鐵石，人員謝觀震、楊增堂、牢私基……
“耶律景年？那年兩國還在交戰，聽說當年北離皇帝耶律恪走馬川上大敗，逃亡夷州城，突然殺出來三千鐵浮屠，再加上夷州城易守難攻，王爺便下令撤軍了，而這三千鐵浮屠會不會就是當時謝觀震他們走私的私鐵打造的？而且那個時候鎮北關還沒築成，走私也容易些。所以王妃為了斷了這條走私線，才殺了這些人？”青奴分析道。
“遠沒有那麼簡單，如果真想殺這些人，母親何必要與大半個江湖為敵？所以透過母親的行為可以推測，當年她並不知道這十七個人的真實身份，但必然記住了這些人身上的某些特性，然後走遍大江南北去尋找，這才符合邏輯。而這些人必然做了一些，惹怒母親不得不殺了他們的事，所以到底是什麼事，不得而知。但有趣的是，入關那天，北離的皇帝耶律恪死了，這兩件事我暫時串聯不到一起。”
“當年王妃最後去了武當山，難道就是為了謝觀震？不過當年這人已經不在武當了，而是逃到了北離柔然山，所以王妃一直沒有找到他。之後的幾年，王妃就再也沒有出現在江湖上，直至發生了鴻臚寺血案後，王妃生下世子沒多久就失蹤了，會不會去了北離找了謝觀震！”
燕恂不敢想，如果真去找了謝觀震這都十幾年了，恐怕……
世子揉了揉眉心，說了一句讓青奴更細思極恐的話：“更可怕的是，在這夷州城裡，居然有人知道我要找這本名冊。”
本以為能找到母親當年的真相，沒想到又陷入了更大的謎團。
世子殿下一口濁氣撥出，形成了霧氣，天也越來越冷了。
“算了，母親的真相本身就不是此行的目的，我們先回去，進密林，不要走官道。”燕恂話畢，率先掠入莽莽的赫連山。
……
守備軍所外，城內小巷一戰，那喪心病狂，敢在北離重地對公主下手的枯瘦殺手，只留下一隻手臂在原地。
此時，那在無極之域中，可無距無束，可掌人生死的武當老道士崔洛平，瞬間來到離狐雪素身邊，只聽這可憐的裴丫頭喃喃說了句:“快去救臭小子。”便閉上了眼。
傷心的險些老淚縱橫的崔洛平，看著此時傷痕累累的裴丫頭，頓時苦喪著道：“傻丫頭啊，你還管那小王八蛋的死活！用那柄不夜侯殘留的內力，騙了老夫，非要出來找他。若不是老夫在城裡佈下無極之界，你傻丫頭可真要歸西嘍！那個小王八蛋心機城府深的嚇人，如何能輕易去送死？你還去管他，哎呀我的裴丫頭哦！”
最終約莫看著傷勢不輕的離狐雪素，這位縱橫半生的老神仙，還是沒忍住，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