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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州,一帆歸來。
這裡的海州,不是朝鮮半島的海州,而是大明淮安府的海州。
劉理順從船上下來,落到陸地上,抑鬱於胸的怨氣現在才敢發洩出來。
“這些無君無父之輩,毫無禮義廉恥之徒,我一定要上告聖上,治他們的重罪!”
何登雲卻不說話,任劉理順發洩。
別說劉理順沒有上奏摺給萬曆皇帝的機會,就算有,按萬曆皇帝的性格,理都會懶得理他!
劉理順也知道自己沒有機會給皇帝寫摺子,但他就是忍不下心中的這口氣,這番邦蠻夷,不懂教化,可鄙之極。
劉理順其實也就是發洩一下!
聖人講得很明白,“入華夏則華夏之,入夷狄則夷狄之!”
這些流落在外的華夏之民,現在就是番邦蠻夷!
與大明再無瓜葛!
何登雲見他發洩的差不多了,勸道:“復禮脫得大難,回來後小歇幾日,就該振作了,來年可有大考,別錯過了!”
“何員外說的極是,不才一定苦心學習,爭取金榜題名!”
劉理順氣理順了,也就不再罵了。
在他心中,沒有什麼比科舉更重要了!
至於流落在外的流民,與其並沒有多大關係。
為何大明會有這麼多流民出現,聖人學說中也沒有說,聖人也沒有說怎麼處理這些流民。
讓這些流民安安靜靜地死去,就應該是聖人口中的仁慈。
如果他們要敢造反,那就對他們不客氣!
……
此時,八閩之地,福州港,也來了一艘帆船。
此船來自琉球,而船上有一人,則是德川家康所派的使者,天王寺長老,僧人菊隱。
歷史上的這一年,琉球被島津家佔領,琉球國王尙寧王被擄掠到了鹿兒島,並被迫簽了《攝十條》,承認琉球是東瀛的藩屬國。
而天王寺長老菊隱代表江戶幕府來到了琉球攝政!
不過現在,島津家已被興義軍所滅,是沒法出兵攻佔琉球了。
而興義軍,暫時對琉球也沒有興趣。
但是,天王寺長老,大和尚菊隱,卻被派往大明求和。
東瀛和大明其實是沒有多少聯絡的,算不上真正的藩屬國!
大明對周邊藩屬國的影響,其實有限。
除了朝鮮王國,就只有琉球王國,真正將大明當宗主國對待!
其他國家,都是將大明當冤大頭!
隨便派一個外交使者,拿些中看不中用的東西,就能將大明朝那些只會研究聖人學說的儒生忽悠住,換回來大把的獎賞!
而東瀛,對大明的態度,就是輕蔑和不屑。
東瀛對大明,就從來沒有派人朝貢過!
不但不朝貢,還縱容武士浪人在大明沿海搶掠。
不過此時,大和尚菊隱,卻帶著珍寶,準備向大明朝貢。
他為了能夠聯絡上大明的官員,先到了琉球。
因為琉球與大明的聯絡非常緊密,每年都會派使者前往大明朝貢!
此時的八閩巡撫是徐學聚,徐學聚此人,如果光看歷史上所寫,他是個非常賢明清正的好官員。
沒辦法,中華上下五千年,大多數史書都操於聖人門徒之手,不給自己臉上添金,難道還吹捧其他人!
要說萬曆朝後期的官員,看他的名聲好不好,就要看他是不是敢和萬曆皇帝派出的稅監作鬥爭。
如果在與稅監作鬥爭上有貢獻的,一定名聲槓槓好!
徐學聚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在八閩之地就和稅監高宷對著幹,贏得了一片喝彩聲!
但大家可能想不到,“棄國之民”,就是來自於此人之口!
在馬尼拉的西班牙人屠殺了華人以後,其實還是很害怕大明報復的!
畢竟萬曆年間,萬曆皇帝看起來懶得出奇,幾十年不上朝,但該打的仗一場都不落下!
此時的大明,國運未衰,運氣依然在大明這一邊。
武將們也還給力,雖然有輸有贏,但總體戰局還是贏了!
其實明朝的高階軍官是好戰的。
因為打仗有軍功,有錢賺!
不打仗就只能守著手底下的田地過土財主的日子!
殺人放火金腰帶!
一旦打仗,這些總兵遊擊會賺個盆滿缽滿!
為了避免明朝出兵馬尼拉,西班牙駐呂宋總督帶著重禮來解釋!
而接待的人就是徐學聚!
西班牙人已經很瞭解大明官員的德行,送上了大把的銀子。
徐學聚因此在給萬曆的奏摺中,指出在馬尼拉的華人都是些流氓惡棍,土匪強盜,被殺純屬咎由自取!
“棄國之民”由此而生!
明朝士大夫對於流民,都視之為草芥,更何況跑到異國他鄉的人,那些人都算不得華夏之民了。
萬曆長於深宮,所見所聞都是別人告訴他的!
徐學聚說這些人是流氓惡棍,該殺,那就確實該殺!
萬曆皇帝因為三大徵,現在很缺銀子,他也不想為幾個流氓惡棍興師動眾!
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只是徐學聚收了洋人錢財後的誑語!
徐學聚此時正在接待東瀛大和尚菊隱。
在高大雄偉的巡撫衙門上,徐學聚高坐大堂!
徐學聚很痛恨倭寇,他出身江浙富庶之地,常年受到倭寇的侵擾。
但看在東瀛大和尚送出的各種珍寶的面子上,他認真聽取了大和尚的訴求。
“大師,你說的是真的,有大明兵馬擅自進攻藩屬國?”
“巡撫大人,小僧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進攻東瀛的是遼東總兵楊延武!”
菊隱雙手合什,誠懇地回答道。
徐學聚嚴肅地回答道:“大師放心,如果大師說的是真的,大明絕不會輕饒這等人,你就等我的訊息吧!”
“謝大人,那小僧告退!”
菊隱作揖,道謝退下。
大和尚菊隱以為一切都穩妥了。
但徐學聚可沒有像他期望的那樣寫奏摺!
徐學聚對於外邦蠻夷,打心底就看不起。
前幾年,萬曆皇帝派使者去琉球冊封新王。
徐學聚就推脫海外倭寇為亂,不想給出行的使者準備船隻。
他連一向親善大明的琉球都不放在心上,怎麼可能為了倭寇說項。
而且在這大明官場混的,除非是那種愣頭小夥,才會胡亂的彈劾一氣。
徐學聚是什麼人,他是八閩巡撫,整個大明也才二十幾個巡撫呢!
在官場身經百戰,怎麼可能隨便彈劾,沒有利益的事情,他可不會做!
什麼遼東總兵楊延武,他聽都沒有聽說過!
根據朝廷下發的邸報,現在的遼東總兵是王威,才剛剛接替了前遼東總兵杜松。
對於海外的事情,徐學聚是最煩的。
他寫了一本有關倭寇的書,對倭寇非常痛恨。
但如果讓他帶兵去滅了倭寇,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徐學聚出生在江浙富庶之地,怎麼可能會去那野蠻荒僻之地!
徐學聚當然也知道八閩之地有很多流民出海!
這幾年,八閩之地可是災難頻發,地震,水災,山洪。
這些災難,讓八閩之地到處都是流民。
徐學聚還擔心流民會鬧事呢,怎麼會阻止流民外出,而且,這些流民可都是錢!
別看徐學聚和稅監對著幹,就以為他不喜歡銀子。
徐學聚只是不喜歡皇帝從自己的口袋裡摳銀子而已!
與稅監對著幹,既可以撈名聲,又可以保護自己的銀子,何樂而不為。
而且有眼見的大臣都看出來了,萬曆皇帝雖然和大臣們鬧彆扭,卻很少殺大臣,這更讓這些大臣們肆意妄為!
大和尚菊隱等了半個月,發現毫無動靜,去找徐學聚,又被推脫不見,無奈之下,只好另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