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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裡的傍晚當巨大陰影籠罩下來,方圓百里彷彿沒有任何活物出沒一般孤寂無聲,一陣陣陰冷的涼風從臉頰飄過讓人不寒而慄。
月光暗淡,小菜手裡提著幽綠色的燈盞晃晃悠悠照亮著腳下崎嶇的路。身後一團毛茸茸的小白團緊緊跟著她,上下左右“呼呼”竄動好不老實,不知為何只要離開皇宮不論在哪這個小白團總是能找到她。
小白團飄在小菜肩頭停留,發出“呼呼呼”的聲音,好像很興奮。
小菜:“小白,等我替殿下找到丟失的魂魄就幫你。”
小白團難得的消停了下來,原本一片兒雲似的糰子突然垂頭喪氣地耷拉成了一片兒溼水破布。
過了一會兒小菜才發現小白團子像是不高興了,立馬解釋道:“我先答應殿下的,就算先認識你也…”
這時候草叢裡忽然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小菜往草叢方向看去,奈何夜色已深什麼都看不到。就在小菜想要走近些看時,小白團像是受刺激了一般猛地跳到小菜眼前,用力擺動身體想要阻止她上前。
小菜思索片刻,立刻就反應過來。她轉身加快腳步往山下走。小菜越走越快,冷風從臉頰兩邊掠過,她卻覺得草叢裡的聲音並沒有遠去反而一直縈繞在她耳邊,讓她心上多了幾分惶恐。
就在她加快腳步想要離開時前方赫然出現幾道綠光令小菜不得不立刻停步,她嚥了個唾沫小心翼翼地將腳往後挪動,轉身之際時又停下來了。腹背受敵,她已然被這幾頭餓狼當作了裹腹的食物。
小菜突然笑出聲,那如牡丹般的容貌看起來也越發的明豔,勾唇喝道:“來啊!”從袖中緩緩抽動匕首,狠戾的眼神卻片刻沒有離開狼群。
她早就明白這世上只有一條通用的生存法則:若讓敵人看到你的怯懦,結局只能是你死。
三頭野狼和小菜就這麼僵持著,誰也不主動攻擊。若一直這樣僵持下去當然是最好的,說不準過會兒它們就會自己離開,可若是自己主動攻擊必死無疑。
不知過去多久,小菜因為根本不敢動的原因腳已經站麻了,傍晚的風刺骨的寒,如果狼群再不離開她就快要堅持不住了。
好在最後一刻它們仰天嚎叫一聲後離開了,小菜望著離開的狼群虛脫地癱坐到地上。差一點,只差一點她就要堅持不住了。
淚水盈眶而出,不知是風沙迷眼還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正當小菜握著燈盞準備起身時,突然感覺背脊一涼,溫熱的吐息噴灑在後脖頸,她猛地瞪大雙眼,用餘光去瞟時撞上冷厲的眼色,她大口大口喘著氣,奮力地想起身,身體卻怎麼也無法動彈。
小菜直到此時才明白過來,原來離開的那幾頭狼只是在讓食而已,她最終還是隻能淪為食物。
野狼鋒利的牙齒輕而易舉穿透小菜的肩骨,拖著她一路向上,小菜絕望地閉上雙眼,等待被撕碎、生吞。
她不禁想,如果結局註定如此,那自己這一生到底算什麼?顛沛流離、無家可歸、千人嫌萬人惡到頭來進了狼腹?憑什麼?到底憑什麼?!她不甘心?如果註定要死,她也要自己選擇怎麼死,進這畜牲的肚子叫她怎麼甘心!
胸腔猛烈地跳動,她從未如此憤怒,那顆沉睡已久的心彷彿才甦醒。
她用嘴咬開匕首鐵鞘,猛地翻身一躍,“咔嚓”一聲血肉破裂、肩骨被扯斷。與此同時狼也被摔打在地上發出尖銳而破裂的嗥叫聲,它憤恨地盯著小菜,似乎恨不得立刻將小菜食之洩憤。
一雙溫柔的柳葉眼此時雙目猩紅佈滿血絲,她一隻手握著匕首作出攻擊姿勢,另一隻手鮮血順著手臂流淌到指尖,最後一滴一滴浸到泥土裡。
見小菜絲毫不怯它,也也有可能是小菜方才毫無徵兆地動作令它害怕,那狼竟生出了退意,它一步步往後退準備伺機逃離。
她深知狼的嗅覺最是靈敏,所以絕不能放狼離開,若叫它此時離開待會兒它就可能帶著其他狼群一起來,彼時自己恐怕必死無疑,與其如此不如此時就與它分個生死!
在狼轉身離開之際小菜飛撲過去將它壓倒,手腳並用想要將它纏住,可她論力量根本不是狼的對手,片刻就被狼反撲壓倒。狼被徹底激怒,發狠地咬著小菜的手臂,滾燙的涎液流淌在她肌膚上,它的利爪死死摁住小菜的另一隻胳膊,迫使小菜動彈不得。
可小菜怎麼會就此認輸,此時她想的不是活下去,而是隻有殺了這頭狼她才有機會選擇如何死。她絕不要自己顛沛流離的十幾年白過,她絕不讓自己死得如此不堪!
她故作無力抵抗,果然沒過一會兒狼就放鬆警惕就她瞅準時機用力一腳將狼踹翻,在狼張口嗚咽時匕首狠狠刺穿它的脖子,一刀、兩刀……直到狼完全沒了生機,她才停手。
筋疲力竭坐在一旁喘氣的小菜忽然發現母狼的腹部輕微隆起,她顫抖著伸手去摸,先是一愣,而後失笑。
她握緊匕首,失魂般地坐在血水裡,木木地說著:“孃親,雪會停的,天會亮的,雪會…停的,天…會…亮……”
她站起身,只覺得眼前一片血色,她抬手揉了揉才知道原來是被血矇住了。她要趕緊離開,不然等會兒狼群聞到血腥味兒來了,自己就回不去了。
她提著燈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奈何方才和狼殊死搏鬥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跑兩步就會腿軟摔倒。一次一次摔倒了又起來,又摔倒再爬起來,一次次重複如此,沒過多久她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了,連站起來都不行,她便一點點往下爬,傷口被撕裂鮮血不停地往外流,疼得她淚水止不住地往外流,最後淚水模糊了視線,她也再使不出半分力氣。
冰冷的月光下一個紅色的身影跪到地上,他將趴在地上不知道是否還有生機的人抱起來。他不讓任何人碰她,甚至他自己也不敢去試探她是否還有呼吸。
程無詩蹙眉道:“殿下,看小菜姑娘身上的撕咬痕跡她應該是遇到狼了。”
雲淡煙不可置信,“狼?”怎麼可能,若是她遇到狼還能有全屍?她瘦得跟竹竿似的,怎麼可能能在狼口逃生。
程無詩:“地面上的血跡清晰可見,是小菜姑娘一點點往下爬得痕跡,只要順著血跡往上找應該會有狼的屍體。”
雲淡煙更加不敢相信,“你是說她不僅在狼口逃生,還將狼殺…殺死了?”
程無詩點頭,“嗯。若不是小菜姑娘將狼殺死,狼不可能會放小菜姑娘離開。”
雲淡煙仔細想想好像確實沒錯,可事實真是這樣的話從此往後她還真得對小菜另眼相看了,要知道哪怕是自己和山青雨在對付一頭成年狼時也不是輕鬆就能搞定的,普通人遇到更是直接沒有活路可言。
程少師看著受傷的小菜眼眶泛紅,急忙掏出一個小藥瓶,“殿下,這是我們程家獨有的‘七生回溯丸’,快給小菜姑娘服下。”
程無詩剛想伸手阻攔,又收回手,“我這裡也有一些金瘡藥。”
雲淡煙望著程少師手中小小的一粒金色藥丸,驚訝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七生回溯丸’?據說你們程家每人獨此一枚?”
程無詩:“嗯。因為其中幾味藥材很稀有。”
月桉:“謝謝。”
程少師:“殿下,你別怎麼說,小菜姑娘也是我的朋友。一顆藥丸而已,我不一定用得上。”
月桉當然知道這個藥丸有多珍貴,程無詩不想給他也理解,可此時他不得不拿,就當欠他們程家一個天大的人情。
天色漸漸明亮,窗外的陽光格外的好,也格外的溫暖。
小菜迷迷糊糊間翻動了下身體,傷口疼得她立刻清醒過來。她剛睜眼就看到月桉著急擔憂的神色,她想起身卻發現自己的一隻手被緊緊握在另一個人的手心。
小菜:“殿下,你怎麼…”
月桉輕輕摁住小菜抬起的胳膊,“別動,傷口會裂開。”
小菜:“好。”
“是殿下將我帶回來的?”
月桉:“嗯。”
“你……”他不知道該如何問她為何離開也不告訴自己,為何要一個人去那裡?
小菜:“殿下想說什麼?”
月桉沉默片刻,才道:“你不是能喚鬼王出來相助嗎?為何會傷成這樣?”
小菜:“荼靡和那些東西對付不了活物。”
月桉:“你若是想要離開便好好的,別讓我瞧見你傷成這樣。”
小菜:“殿下,我沒想離開。”
月桉:“你不告而別,悄無聲息地就走了。”還說你不是想要離開。
小菜解釋道:“不是的,我只是去見沈畫師了。她說過只要我想去隨時可以去找她。”
月桉:“你找她做什麼?”
小菜:“我只是覺得她和我孃親很像,我昨夜做夢夢到孃親了,我就想去見見她,我沒有想離開。”
月桉:“你去見她可以告訴我,可以讓我陪你去。你一個人去我怎麼放心,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小菜委屈巴巴道:“我不知道會讓殿下擔心,對不起。”
“可是殿下,我從前也都是這樣獨來獨往的,不會有事的。”
月桉微慍道:“你差一點就死了,你知不知道?若非我們及時找到你,你可能就沒命了。”
小菜無所謂道:“殿下,死了就死了。”活著的好處她至今不知,不願輕易死掉也只是不甘心罷了。
月桉對小菜的話感到不可置信又覺得十分堵心,“死了就死了?你知不知道你若死了有人會很傷心很難過。”
小菜懵然,“誰會傷心難過?”
月桉遲疑道:“程少師會傷心難過,知風會傷心難過,霜聽會,鳴夏也會。程少師一向心思單純,他若認定你是他的朋友,不管你認不認他,他都會很在意你。”
“他甚至把他唯一的一粒保命丸都給你了。”
小菜:“他們真的都在意我?”
月桉:“真的。”
小菜:“那殿下呢?”
月桉:“什麼?”
小菜:“若我死了,殿下也會傷心難過嗎?”
月桉望著小菜,“會,我會很傷心很難過。”頓了頓又道:“會比程少師還要傷心還要難過。”
小菜:“為什麼?”
月桉脫口而出,“因為我喜歡你。”
小菜:“喜歡我?”
月桉紅著臉,側眸躲開小菜懵懂的眼神,輕聲道:“嗯。喜歡你。”
小菜笑問:“程少師也喜歡我嗎?”
月桉:“……”
又過了一會兒,小菜問:“殿下喜歡我是因為我的臉嗎?”
月桉:“你覺得我是那麼膚淺的人?”
小菜微微一笑,傻傻愣愣地說:“那我若生得奇醜無比呢?”
月桉笑道:“那我可能就要考慮考慮是不是還要喜歡你了。”
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月桉並不知道小菜原本的模樣,也並不知道她一直很介意別人喜歡的究竟是她還是這副原本就不屬於她的虛假的容貌。在月桉說出要考慮考慮時小菜的心瞬間跌落谷底,看來還是因為這副容貌她才能被人喜歡啊。
小菜轉頭背對著月桉,“殿下去忙吧,我沒事了。”
月桉想到康平坊水渠男屍案今日已經是最後的期限,若今日還是沒能查出兇手小舅舅就要被革職了。
“那好,我讓知風來陪你。”
小菜搖頭,“不用,我想自己一個人待會兒。”
月桉:“那讓霜聽來?”
小菜:“鳴夏。”
月桉一笑,“好。”
待月桉轉身離開,小菜才轉過身來,她望著離開的人只覺得心中很難受很難受。她也不知道這是為何,似乎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她沒告訴月桉,其實她更想讓他留下。可心中躊躇猶豫,她不敢開口。她有些失望,失望他跟所有人一樣,都是喜歡自己這副皮囊。皮囊之下的自己是什麼樣的又有誰會在乎呢?
這邊月桉剛出偏殿就遇見來找他的董卓越。
月桉:“小舅舅,你怎麼來了?”
董卓越:“有新發現。”
月桉:“什麼?”
董卓越:“屍體十根手指尖都有被反覆戳破的痕跡。”
月桉:“之前怎麼沒發現?”
董卓越:“屍體在水裡泡太久自然很難看出來,仵作也是偶然間發現覺得怪異才上報的。”
月桉:“那小舅舅是怎麼想的?”
董卓越:“會不會是有人對他動用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