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小說

第一章 道姑養女

天才一秒記住【微風小說】地址:www.wfxs.info

大周開德元年五月中旬,北漢聯合北遼虎旅,入侵澤州。

澤州城北五十里,虎狼谷內,大週三萬龍捷軍圍困漢、遼兩軍十萬,已經斷水斷糧十日。

在那怪石嶙峋的虎狼谷頂,峭壁邊緣,沙石地上,坐著一個白袍銀甲的女將軍,眉如新月,鳳眼重瞳,頭髮胡亂的披散下來,隨著微風拂動,到有幾分嫵媚,長的冰肌玉骨,十分美麗,說是傾國傾城也不為過。

她便是由道姑撫養長大的左衛龍騰上將軍趙婧兒,三十斤純銀造的鎧甲披在身上,還有些敵人的血跡沒有擦乾淨,映著晌午的烈日,熠熠生光,腰上系一條獅蠻帶,獅蠻帶旁懸著一口寶劍,旁邊不遠處戳在土裡一枝畫戟,戟上也是血跡斑斑,當然也是敵血,戟尖上挑著一頂銀盔,盔上撒著一把白纓子,隨著風來回擺動。

趙婧兒兩隻手捧著一隻豬蹄,一邊啃著,一邊與站在旁邊的女童荀文姬說道:“今天的豬蹄倒是有滋味,就是燉的太爛了些。”說著又拿起旁邊草地上的酒壺,喝了幾口,又放在一邊。

“主人,已年滿十八歲,更是上將軍,先把靴子穿上,如果讓人撞見你赤足還啃著豬蹄,傳揚出去,恐怕跌了身份。”虛歲十二,實際十歲的荀文姬,雖然是女童,但也是副將,臉上還很稚嫩。

趙婧兒看了一眼谷下餓得東倒西歪的敵軍,用滿是油的手抹了一把嘴,又看了看自己的腳,說道:“連日不下雨,天氣太過悶熱,這牛皮靴和這脛甲捂的透不過氣來,這山頂就你我二人,放心,沒人看見的,你若覺得捂腳,也把靴子脫了。還有,有人時叫我主人,沒人時,叫我姑娘,或者姐妹相稱,我要跟你說多少遍,你才能記住?”說著,淡然一笑。

荀文姬也看了一眼谷底,竟與趙婧兒說笑道:“姑娘若是這般不拘一格下去,將來怎麼嫁人?”

“我自幼在道觀長大,也算半個道人,嫁人之事不能想了,更何況天下的男人以青樓為家,哪個值得喜歡?都是腌臢齷齪鬼,若嫁,也是我嫁我自己。”趙婧兒看了手腕下的守宮砂,搖了搖頭,把豬蹄的肉啃的乾乾淨淨,將骨頭隨手扔到草科裡。

荀文姬遞過一塊布來,婧兒把手上和臉頰的油擦了乾淨,又遞了回去,緩緩的穿好了白襪與白靴,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又抖了一抖白色披風,抻了個懶腰,打個哈欠,“真是舒服”,彎下腰拿起酒壺,喝了幾口。

荀文姬問道:“谷中這些敵國兵馬怎麼處置?都要把他們餓死在這不成?”

趙婧兒瞥了一眼遠處,見有人馬跑來,煙塵由遠而近,眯著眼想看個仔細,反問道:“你知道為什麼遲遲沒有處置嗎?”

“莫不是大元帥沒有下令?亦或是用這些兵馬像北漢討要贖金?或是別的?我實在猜不出。”荀文姬俊俏的臉上閃過一絲狐疑。

“宮圓登身為天下兵馬大元帥,又兼任國師,更是僧人,畢竟還有一絲慈悲心腸,又不想放他們歸國,成為下一次戰爭的禍患。”趙婧兒頓了一頓,“只怕右副元帥李竣文向朝廷請旨,要殺這些人。”

這時,遠處人馬已跑到眼前,看樣子都是京師來的,頭一個人下馬來到面前,卻是皇城內侍,手持聖旨,趙婧兒和荀文姬倒也認得,上前躬身見禮道:“賈公公,別來無恙?”

身為大內總管的賈公公雖然略顯疲憊,卻是格外恭謹,對著趙婧兒和荀文姬,深深回了一禮,“下官從玉龍城,日夜兼程趕來,特來宣讀詔書。”

趙婧兒看著賈公公,一臉茫然道:“賈公公來此,理應先到澤州,令大元帥接旨,莫非繞路來的嗎?更何況主帥就在澤州,我無權接旨。”

賈公公不慌不忙道:“將軍有所不知,我先到澤州見了僧帥圓登,他說是你用計困住敵兵,讓吾把聖旨下在你處,聽你處置。”

“哦,原來如此,你我也算老熟人,不必繞彎子了,您就告訴我,聖旨裡怎麼說的?”說話間也不跪地,伸手去接聖旨,“京中一切可還好嗎?我師父怎麼樣?”神色中帶著惦念。

“京城一切都好,雲華仙子與往常一樣,一直在碧雲觀修道,不見俗人。”賈公公將聖旨交到趙婧兒手中,神情凝重:“這聖旨不是你我願見的,姑娘自己看吧!”

趙婧兒展開聖旨,看了一看,傾啟朱唇,吐氣如蘭,“陛下是明君,怎會下這種旨意?必是宰相王峪的意思。”

“聖旨寫的什麼?姑娘這般為難!”荀文姬趁著趙婧兒出神,一把搶過聖旨,聖旨上只有兩個字“坑殺”,“這可是十萬人,難道都殺了?”雖然是五六月天氣,荀文姬不禁打了個冷戰。

賈公公,表情無奈道:“下官也曾勸過陛下,只是陛下信任宰輔,王相又三番五次遞札子,並有右副元帥李竣文請旨,陛下才令下官領旨出京的。”

荀文姬憤憤不平,微微有些怒意道:“好個奸相和右帥,把人命看成草芥。”

趙婧兒卻嫣然一笑,不怒反喜,說道:“既然國師讓公公到我這裡宣旨,我便明瞭。梅兒,傳我令讓北漢軍卸甲繳械,便去撤了圍兵,把谷底那些卒子,放了回國。”擺手讓荀文姬去了。

賈公公驚慌道:“姑娘要抗旨嗎?抗旨罪同謀反,日後恐不好向朝廷交代。”

趙婧兒平視帝都方向,面無表情的說道:“陛下是受王相和右帥蠱惑,才下此詔書,圓登大元帥又讓公公下旨給我,想必都不願見濫殺無辜,更何況那北兵家中也有妻兒老小,如何忍心便都殺了?”仰頭將壺中酒,一飲而盡,將壺扔在一邊,“如果朝中有何罪責,我一人承擔,公公不必再說什麼。”

賈公公嘆了一口氣,雙眉緊鎖,搖了搖頭,“姑娘主意已定,老夫還要回京復旨,就此別過。”翻身上了馬,與隨從調轉馬頭,一行人又由近至遠的去了,趙婧兒目送了一程,直到看不見煙塵和人影,再看了看谷下,麾下兵馬已然開了谷口,將敵軍都放了出去,那北漢的軍卒將士,飢渴的頭暈眼花,互相攙扶著出了谷口。

澤州城裡,府衙飛鴻五樓客廳中,僧帥宮圓登新剃了一個青亮的光頭,頭頂卻有著九個圓溜溜的香疤,身上穿著赤色直裰,胸前自脖項上垂下一串牛眼大烏亮的佛珠來,他已年近四十歲,面上卻滄桑了許多,法令紋也深了些許,連鬢絡腮鬍子更增添了幾分威嚴,自二十餘歲起便屢立大功,率軍攻破玉龍都,除殺昏君,擁立天雄軍節度使郭成為帝,有佐命之功,江湖上有兩個如雷貫耳的綽號“金光佛”、“龍尊王佛”。

“朝廷下旨讓我屠北軍,我卻讓左衛上將軍趙婧兒接旨,陳兄可知我意?”宮圓登與左副元帥陳象章,盤腿坐在蒲團上對弈,左手持月光石念珠,右手執白子,看著棋盤,猶豫不落,兩道濃眉挑了一挑,又道:“今天不是軍中議論敵情,只是下棋、品茗、閒話而已,你我多年朋友,有什麼想法,儘可直說。”兩旁的小廝拿著扇子給二人扇風。

年近五旬的陳象章,看著棋盤,略有所思,“圓登,今日你都輸幾局了?往日可不見你這班疏忽,你心中已亂,今日到此為止吧。”說著,隨手在旁邊小几上提起一盞茶來,吹了一吹,一口飲盡道:“即便我不問,想來你也會說。”

宮圓登將手中白子落下,面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淡淡說道:“這局我贏了。”火爐上銅壺水沸,鳴叫不停,國師探手提起,給陳象章滿上,又放了回去,順手在旁邊楠木盤裡又拿起一顆核桃,用指力輕輕一捏,便破了殼,將核桃仁扔到口子,邊嚼邊說:“賈公公說是王峪屢次上表,才使得陛下降旨,我非不接聖旨,而是不願聽權臣左右罷了。”

陳象章手捻鬍鬚,看著棋局,略笑一笑,“國師總算扳回一局。”見茶涼了一些,便喝了兩大口,“你的意思,我已知曉,但願龍騰上將軍也能知道深意。”

宮圓登右手拿起茶盞,起身走到門口,品了幾口,抬頭看著天上雲捲雲舒,沉吟半晌,緩緩說道:“趙婧兒是碧雲觀主白若雪撫養長大,武藝全學其師,小小年紀便是天下四奇第一,而其戰陣、韜略、兵法、仁德,皆我所授,也算她半個師父,我讓賈公公下旨與她,她必知我意。”

陳象章淡淡說道:“但願如此。”

“國師,趙將軍已放了敵軍回國,收拾了北漢糧草、鎧甲、器械、旗幟、戰車等物,引三萬龍捷軍駐紮城外,與副將回城來了。”澤州知府丁明,疾步前來告知。

宮圓登聽了,卻絲毫沒有感到一點意外,彷彿是未卜先知一般的沉穩,只是略微喜上眉梢而已。

陳象章將茶水一口吞下,站起身來,看著年過半百、略有白髮的丁明,說道:“有此結果,是我二人意料之中的,圓登身為國師,時常以慈悲為懷,此次雖是北漢劉嵬與契丹耶律阡起釁邊城,但畢竟被趙將軍略施小計困住數日,敵軍折損過萬,我軍卻少有傷亡,放也就放了,也算積了陰德。”說罷,揮手讓丁明退了下去。

“身為將軍,如此心慈手軟,日後怎麼做的大事?”一直侍立在門外,手按腰下佩刀,跟隨僧帥出生入死的副將常安寧,忍不住多了一句嘴。

宮圓登瞟了一眼常安寧,左手念珠不由的停了一下,至母珠而回,說道:“以後說話要小心,陛下登基不久,國本不固,倘若被奸人聽了去,大做文章,朝野上下,難免不受猜疑。”

常安寧自覺失言,插手低頭道:“國師教訓的是,末將謹記在心。”

宮圓登和陳象章站了約有一刻鐘,趙婧兒與荀文姬各騎快馬來到府衙門口,在拴馬樁上繫了韁繩,提著畫戟便入門來,直到客廳,將頭盔摘下,交與荀文姬,便見了大元帥,微微躬身抱拳道:“末將回城繳令。”

“你好大的膽子,陛下讓你坑殺北軍,你卻放了回去,知道什麼罪名嗎?”宮圓登微有怒意,語聲稍稍有些凌厲呵斥道,又見趙婧兒彎腰時,脖項上帶著一串赤紅的琉璃珠,如小指尖一般粗細,光滑細膩圓潤,莫名的一股熟悉,“你這珠子從哪裡來的?”

趙婧兒站直了身體,不緊不慢的說道:“陛下迫不得已將旨意下到大元帥手中,而大元帥有礙龍顏,不便抗旨,便讓我審時度勢,如果國師真的要殺北虜,國師自己接旨便是,也不至於讓我一個小丫頭接旨了。”

國師被此話一說,逗的哈哈大笑,“巧舌如簧,居然能看透老僧的心。”突然間又收住了笑容,看著趙婧兒的脖子,表情凝重問道:“你這赤琉璃從哪得來的?”

趙婧兒不明所以,伸手便將赤琉璃從衣領內掏出,一邊看著,一邊用手指慢慢捻動著,“國師是說這個?原來這叫赤琉璃,我還頭一次聽說,我師父跟我說,她有一次去趙州的路上撿到我時,那時我還在襁褓裡,隨身帶著這串珠子,師父便將我抱回道觀,養大成人,我現在還時時記掛師父養育之恩,有什麼不妥嗎?”

宮圓登聽了,看著婧兒白玉般的脖頸,暗自想道:“赤琉璃價值可換五十州城,世間絕無僅有,當年天下英雄為爭奪此物,死了百萬人,怎會出現在她的身上?難道她師父是安慶公主郭萍?不對,她師父我也認得,是碧雲觀主雲華仙子白若雪,難道郭萍……,這絕無可能。”

“國師,國師……”趙婧兒見宮圓登愣住,只顧看著自己出神,便呼喚了幾聲。

宮圓登這才回過神來,卻裝作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對趙婧兒威嚴說道:“這串赤琉璃,是稀世珍寶,你好生收著便是,虎狼谷縱敵一事,日後朝廷若有怪罪,老僧一力承當,你不必擔驚害怕,我乏了,你下去吧。“趙婧兒聽了,便和荀文姬轉身去了。

一旁的陳象章也莫名其妙,不知所以,說道:“圓登,往日你馳騁沙場,在萬馬敵軍中,如入無人之境,也未見你今日這般失魂落魄,難道只因放了北漢敵軍,竟怕朝廷怪罪?”

“你沒見她的赤琉璃嗎?那時我二十餘歲,初入軍旅,追殺遼軍至易州,捨命奪下的稀世珍寶,回來後獻與安慶公主的生辰禮物,因此我一步登天,成了今日天下兵馬大元帥。”宮圓登緩步回身,又坐在了棋盤邊的蒲團上,兩眉間如同被一把無形的大鎖鎖著,越發的收緊了,眼睛深邃的看著爐火,手裡的念珠滾動的也更快了。

“你是說趙婧兒和安慶公主……”陳象章也回身坐下,疑惑說道,話到嘴邊,說了半句,便停住了。

宮圓登說道:“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會不會是你看錯了,那也許不是赤琉璃,只是民間以假亂真的仿品罷了。”陳象章說道。

“你說的對,天下根本沒有第二串赤琉璃,唯一一串珍寶,在京師安慶宮裡,是我疏忽了,誤把趙將軍的仿品當成了珍寶。”宮圓登自我開解一番。

“來來來…今日你才贏一局,我怕你晚上睡不著覺,再讓你贏幾把。”陳象章笑著在棋罐裡抓出一把棋子。

“我贏了兩局。”

“行行…算你贏兩局。”

“什麼叫算,本來我就贏兩局嘛,你可別玩賴,你以為我沒看見你偷棋?那是我讓著你呢!”二人說說笑笑,玩到晚間,吃了晚飯,對弈了半宿,抵足而眠。

第二日一早,國師與陳象章早起洗漱,吃過了飯,卻突然傳來訊息,西蜀皇帝孟智光聽說北漢與契丹合兵入侵澤州,便令興元軍節度使沈無懼率大軍兩萬,攻入商州,燒殺搶掠。

趙婧兒也得了訊息,急匆匆的自城外來見國師,躬身插手說道:“末將聞報,西蜀孟智光見遼、漢兩軍入我澤州,便要趁火打劫,出兵攻入西境商州,麾下願領一路兵馬前去退敵。”

宮圓登看了一眼陳象章,“象章,趙將軍是你手下人,你與她說吧!”

陳象章對趙婧兒說道:“你可知道孟智光讓何人入侵商州?”

“聽說是沈無懼,不過一個莽夫,何足為慮。”趙婧兒不屑一顧說道,又看了看宮圓登,見他並不急躁,“國師原來也已知道此事。”

“沈無懼與你並稱天下四奇的‘奇勇’,你竟然如此小看他。”陳象章略有責備之意。

“你來的正好,拿著我的念珠,南去陝州走一遭,讓右副元帥李竣文速速出兵,去解商州燃眉之急。”宮圓登走到趙婧兒身前,將手中念珠交與她,趙婧兒伸手去接,國師卻收回手,“你去陝州,切不可旁生枝節,傳了令就回來。”

趙婧兒接了念珠,點了點頭,“末將明白。”說完轉身離去。

如遇章節錯誤,請點選報錯(無需登陸)

新書推薦

糖葫蘆夫人 我能看到出軌率竟讓美女投懷送抱 黎明見鳶 隱凡香 不許靠近我弟弟 狂殺自我 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