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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病房內。
莊易安靜地坐在病床上,韓穆則是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給他削蘋果。
蘋果皮從白皙的掌心裡滑落,最後掉在他的腿上放的塑膠袋裡。
與此同時,韓穆把削得光滑的蘋果遞給莊易。
莊易笑眯眯地接過,開心道:“多吃蘋果身體好,韓教授。”
韓穆也只能說對。
他觀察了一下莊易,似乎完全沒有因為之前兩人鬧的不愉快所影響,現在依舊笑盈盈地面對他。
相比之下,他覺得自己不行。
韓穆皺了皺眉,摩羯座的冷靜持重在他身上忽然變得有些虛無縹緲。
“我要不先回去吧,下午我讓楊海過來。”
聞言,莊易無聲地笑了下:“你回去是可以啊,但你朋友那邊要照顧他們的,要說你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回頭你肯定要看人眼色的。而且相比之下,咱倆更熟吧。”
韓穆覺得有道理,於是扯了扯嘴角:“那我等莊醫生恢復了再一起走。”
莊易想了下:“而且其實你能主動過來看我,就證明你關心我啊,那我也要完璧歸趙嘛。”
韓穆輕輕搖頭,淡道:“這個詞用在這裡,以及用在你我身上都不算合適。”
這會兒莊易反倒是笑出了聲:“韓教授,有沒有人說過你很較真。”
“我對任何我確信的事都較真,”韓穆坦言,“不然我也不能做這一行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打發著時間,他們意外聊得不尷尬,不過內容也沒什麼營養。
晚點兒的時候,楊海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哥們兒,那個啥,班長和他媳婦兒有事兒要走,我也臨時接到個老闆的電話,得趕緊去趟宣城。你倆咋辦?”楊海的聲音明顯有點急。
韓穆皺了皺眉:“我問問莊醫生。”
說完他把事情轉述給莊易,問莊易是什麼想法。
此時楊海直接讓莊易接電話。
“莊醫生醒了啊?哎呀太好了,您之前可把我們嚇壞了。”楊海說。
莊易手捧著韓穆的電話,對著那頭的楊海說:“都要感謝韓教授照顧我。”
此話一出,韓穆微低著頭,有點不好意思,也不去看莊易的眼睛。
“山莊客房還沒退,要是還想再住一天也行的。”楊海挺不好意思的,“我請客,莊醫生隨便玩吧。”
莊易溫聲道:“人少了不熱鬧,算了吧,等下次我做東,邀請大家再聚。”
“那,您和韓穆回去吧,實在不好意思。”
“哪裡哪裡,謝謝你。”
掛了電話後,韓穆略作沉吟,然後道:“那我送你回去吧。”
“好呀。”莊易笑著歪了下頭。
過後,韓穆開車,莊易坐副駕。兩人沿著盤山公路蜿蜒而下,路上幾乎沒有什麼交流。
開到市中心的時候,車上的廣播音樂打破了尷尬,莊易側了側坐得有些僵硬的身子,把頭貼在車窗上,先開了口。
“韓教授,”莊易聲音很輕,“你以後也不用怕了。”
韓穆還在等一個訊號燈,這會兒正好分神兒聽到了他的話,於是快速看了他一眼。
莊易的瞳孔在霓虹燈的照耀下變得明亮澄澈,似乎夾雜著幾分釋然,又似乎什麼都不摻。
韓穆微微皺眉,沉默著等待下文。
“我不惦記你了,韓教授。”莊易說。
韓穆起初沒有反應過來,但此時訊號燈變燈,他得趕在後車按喇叭之前把車開出去。
腳踩壓油門,車往前走,韓穆說了句:“那敢情好。”
莊易此時開始自說自話。
“我突然有點後悔了,如果之前沒有跟你表白,沒有告訴你我的性取向,那我們現在是不是能像普通朋友一樣好好相處?至少可以一起約個下午茶,出去看電影什麼的。我不知道,我搞砸了。”
他說這話時候,語氣中帶著懊悔和難過。
韓穆心裡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兒,他向來是個討厭後悔的人,人如果做了讓自己後悔的事,抱怨或者嘆息是沒用的,最好的做法就是在一開始就避免犯錯,不讓自己踏入後悔的深淵。
可人生沒有預判,誰都不知道自己會因為什麼而後悔。
“接下來我和你還會有交集嗎?或許你會帶Finn來寵物店吧?不對,或許你不會來,因為你討厭我……”莊易輕嘆一聲,“需要我給你推薦別人家嗎?寵物還是要定期過來檢查身體的。”
韓穆輕輕搖頭:“不至於,你剛才已經說了那些,我覺得我們都能放輕鬆一些了。”
他快速看了一眼莊易,語氣平和:“我也希望你能儘快釋然,找到……合適的人。”
莊易輕輕“嗯”了一聲,他無聲地笑了下,說著只有自己才能聽懂的話。
“這場鬧劇早該結束了,挺沒意思的。”
韓穆喉結動了動:“嗯,該回歸正常。”
莊易自嘲一笑:“你也找了上次那姑娘,要是為了應付我,大可不必。”
沒由來的,韓穆覺得有些煩躁。他確實是出於種種原因找了閔珍來幫忙,但說到底還是因為莊易這個人才讓他生出那種念頭。
韓穆覺得自己又被他看透了,真是鬱悶。
車開到公寓樓下。
兩人一左一右下了車,一先一後上了樓,然後又一左一右進了各自的家門。
連晚安都沒有互道,關門聲將彼此隔得遠遠的,從現在起才算是徹底的一刀兩斷。不需要過多聯絡,也不需要再多廢話。
晚上,韓穆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著,心裡忽然就覺得奇奇怪怪的。
那是一種感覺,好像有什麼本就不屬於他的東西,在一瞬間從他的生命裡被挖出去了。
他不理解,覺得自己腦子抽了,想得太多。他強迫自己入睡,可腦子裡兵荒馬亂,越想越多,再一睜開眼發現天還是黑的,時間過得太慢。
“哎。”韓穆嘆了口氣,開啟手機。
登梯子翻牆去看了外網的專欄,西里爾和費恩的故事更新了一章。
“西里爾百無聊賴地遊蕩,他在酒吧看了一場球,然後睡了個通宵。第二天鬍子拉碴地路過費恩打工的圖書館,看到費恩站在前臺後面,和另一個男人靠得很近,他頓時感覺自己的心臟上捱了悶悶的一拳。”
意識到自己不該在深夜點開這個網頁之後,韓穆皺起眉頭。
“什麼爛文章。”他說著,把手機一扣。
地板上傳來聲響,是Finn邁著粗短的四肢走了過來。
韓穆看了它一眼,默默允許它跳到床上來。
這夜還真是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