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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德殿中燻著淺淡的沉香在紅羅炭燃燒下揮發更甚，香氣纏繞。
“微臣告退。”
溫嵐述完職從文德殿退出來，轉身往宣德門方向走。
“娘娘，春蘭的去處已經安排好了。”
聽著敘葉的話，段傾黛微微點頭又道：“辛苦你了。”
撫音手中提著八角雙層食盒，敘葉撐著油紙傘。三人越過一道拱門往前走。
大雪紛紛下個沒完，長街上的八角雕樑宮燈堆了一層厚厚的雪，掩蓋了宮燈的原貌。茫茫雪天，卻也並無人在意那些原本華彩的原貌。
段傾黛頭戴紫金華盛珠冠，髮髻上點綴著那隻堇青石珠釵，一襲紫雲翠蝶百花裙，手裡擁著精緻的暖手爐。一件質地極好的雪狐裘領外裳輕輕落在肩上，隨著步子輕輕飄揚。雍容華貴，芝蘭玉樹，美的不可方物。在茫茫一片雪白之中，似是彩蝶款款而來。
幾個雪中的人影在宮裡隱約踏上白茫茫的臺階。
溫嵐剛從文德殿退出來。眼前雪紛紛落下，模糊了視線，茫茫天地中隱約看見遠處一個緩緩走來的紫色身影。
即使看不清楚溫嵐也確定，那是皇后娘娘，是那個曾在梧州為一群無關的女童敲鳴冤鼓的姑娘。
藉著漫天大雪，溫嵐不再遮掩目光，而是凝望著那個走近的身影，眼眸隨著段傾黛款款腳步而顫動。
每顫一下，睫毛都抖落一片雪花。
溫嵐腳步挪得極慢，任憑段傾黛就這樣一步一步不急不徐地走近他，一步一步踩在他的心上。
直到走近了，溫嵐晶瑩的眼眸和溼潤的睫毛仍不停顫著，撲簌撲簌地掉落星點雪花，也不知何時紅了耳根。
溫嵐這才瞧清來人的臉，她薄粉敷面，清眸流盼巧笑遺光。
相較段傾黛身上珠翠綾羅的華貴奪目，溫嵐只覺得她更是麗質天成，不可方物。
眼前之人對著自已抿唇淺笑，溫嵐心頭一顫，呼吸間亂了方寸，強裝鎮定，俯身作揖道：“微臣見過皇后娘娘。”
段傾黛微微頷首，卻覺得眼前男子有些面生，便偏頭詢問一旁的敘葉。
“這位大人......”
還沒等敘葉回答，溫嵐直起身子，垂眸道：“微臣吏部侍郎溫嵐。”
溫嵐......
她想起來了，是今年春闈中甲榜第三的舉子，被陛下授了吏部侍郎的職位。
段傾黛淺笑：“溫大人多禮了。”
溫嵐淺淺應了一聲，再回神時段傾黛已然踏上文德殿門口臺階，敘葉正收著油紙傘。深深望去那個背影，溫嵐仍覺得恍惚......
“奴婢見過皇后娘娘，娘娘萬安。”
李業躬身行禮，又指了指殿內，道：“娘娘您快些進去吧。”
段傾黛笑著應了一聲，卻又回眸看向臺階下穿過風雪走遠的身影。
溫嵐身著一襲深青色繡仙鶴袍服，腰上繫著皮革綢緞綬帶。他穿過風雪時可道一句積石如玉，列松如翠。
“娘娘在看什麼？”
李業出口詢問了一聲，旋即順著皇后的視線看過去，問道：“娘娘？”
“沒什麼。”段傾黛收回目光，又道：“本宮瞧著雪越下越大，來往官員也沒什麼能避著些。你去送把傘，也好叫朝中官員知道陛下禮賢愛才。”
李業應了聲，便招呼了一個小內官去做。
“臣妾給陛下請安。”
蕭玄霈正執著一隻紫毫筆，伸手沾了墨，落筆批閱。
聽到來人的聲音，蕭玄霈擱下筆起身扶著段傾黛的手，道：“快免禮。”
段傾黛藉著蕭玄霈的手緩緩起身，溫聲淺笑道：“方才臣妾藉著陛下的名義叫李業給官員送了把傘避一避風雪。陛下會不會怪罪臣妾自作主張？”
“怎麼會？”
蕭玄霈拉著她往前走了兩步坐下，伸手撣了撣狐裘領上的雪，又問：“話說今日雪這麼大，你怎麼過來了？”
段傾黛示意撫音將食盒提過來擺在紅木小案上。
白瓷碗盛著的魚肚雞絲羹升起白濛濛的熱氣，還有一小碟色澤金黃的餅餌。
頓了頓，段傾黛笑道：“臣妾聽說陛下未曾用午膳，便自已熬了碗雞絲羹，又叫內廚司做了茶點。陛下多少用一些？”
聽到是段傾黛自已下廚所做，蕭玄霈目光在她蔥白的手指上頓了幾秒，伸手撫上了段傾黛泛紅的指尖。
他的指腹帶著暖意擦過，段傾黛指尖不自覺顫了顫。
“這些事你吩咐下去叫他們做就好了，何苦自已親自動手？”
蕭玄霈走過去坐在她對面，接過段傾黛雙手遞過來的瓷碗。
“陛下宵旰憂勤，臣妾又怎能憊懶？”
屋內響著炭火細碎的噼裡啪啦的聲響。
看著蕭玄霈慢條斯理的喝羹粥，段傾黛捧著手中的熱茶抿了一口，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陛下有煩心事？”
聞言，蕭玄霈的手一頓，將瓷碗擱在桌案上。
他站起身走到書案邊拿起一封奏摺，遞給段傾黛。
段傾黛微微蹙眉，伸手接過奏章開啟。
“西樊不過邊疆小國，怎敢屢屢犯我大齊邊境？”
蕭玄霈看著下人將這幾碟東西撤走，又伸手接過李業端上來的茶盞。
喝了一口茶，蕭玄霈才淡聲道：“他們新主繼任，自然是要打勝仗早早立下威勢。”
“那......陛下是怎麼想的？”
奏章上所述邊疆戰事之餘，也略略提及徐順儀與徐長理之事。
“徐長理自請前去，朕也不好駁了他。”蕭玄霈頓了頓，意有所指，“只是徐順儀......”
此話一出，段傾黛便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徐長理自請前去邊疆，一定是要求皇帝好好對待後宮徐家之人。淑妃尚且好好的，那麼就只剩下尚在禁足抄寫經文得徐順儀了。
段傾黛默了半瞬。雖不明顯，蕭玄霈依舊注意到了，也能感受到她心中的不快。
還沒等蕭玄霈開口說些什麼，段傾黛就站起身在他面前行了一禮，“臣妾見徐順儀反省多日以來懇切恭謙，莫約是知道錯了。臣妾斗膽請陛下解了對她的處罰。”
蕭玄霈一聽這話，伸手又扶著她坐下來。只見段傾黛垂眸不語，臉上盡是認真的神色。
“朕若是這麼做了，豈非太對不住你？”
段傾黛輕輕搖頭，笑著主動握上蕭玄霈的手，“臣妾一已私怨又怎能大過國事？陛下無需有所顧慮，只管去做就好。”
蕭玄霈微微抿唇，握著她的手沒有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