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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死的。”遮住眼底滿載的擔憂,李相夷嘆了口氣輕輕道。
“並無大礙。”話雖是這麼說,但他搭在李相夷手臂的手卻緊得像要深深嵌入。
“騙子。”李相夷撇嘴,不動聲色地又往過移了一些,好讓他搭著更舒服一些。
李蓮花在這炎熱的天中抖得厲害,許久後終於在這天下至毒的侵蝕下敗了陣 。
“冷……”李蓮花撥出一口極長的氣,“李門主,幫我燒盆炭火吧。”
李相夷抿著唇沒說什麼,轉身便搗鼓來了炭盆。
火噼裡啪啦響動著。
李蓮花好不容易才緩和一些。
少年做完這一切只一言不發陪他在身旁,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總會死的。”依舊是沒什麼起伏的聲音。
依舊是這句話。
李蓮花抬手,望著月光泠泠在指縫乍開乍斂,一片柔白落在他眸中。
“李門主神通廣大,我這身子命不久矣,你知道的。”
溫存泛墨,夏夜是暖融融的,李相夷卻覺得這人字字句句像一場仲冬的雪掠面而過。
面對這樣的李蓮花,他總會突升起一股未曾歷經的虧欠。
李相夷垂下的睫翼輕顫,“只是不知道——”
“如此坦然,是真的放心自如了,還是仍不願放過自已。”
李蓮花抬起的手一僵,眸中浮光流轉幾度。
他才反應過來。
那些沉積已久的沉痾將他浸染潮溼,此後的一年又一年,在他心裡深深紮根,為他鎖上了一道道桎梏的枷鎖。
物是人非的最後,他再也走不回來時的路,也再也當不回那個狂傲不羈的李相夷。
氣氛沉寂了幾秒。
李相夷動了動唇,很多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最後吐出一句:
“對不起。”
李蓮花被這突如其來的道歉弄的一愣“你有什麼對不起的。”
李相夷眸中閃爍,隨後笑著搖了搖頭。
“僅僅是因為——我像你哥哥嗎?”李蓮花心鼓動兩下。
他竟是莫名想得到另一個答案。
“怎會。”李相夷又搖頭,“我想讓你活下去,不止因此。”
我一開始就知道你是誰了啊,老狐狸。
你拖著滿身傷痕來救我,那我又怎麼能放你自生自滅的死掉。
一反不羈常態的小劍神認真同他侃侃而談,李蓮花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
就像有什麼方向無聲無息地折了彎。
“若是我說……你救了我會死呢。”鮮紅遍佈面前,少年倒下的身影恍若重現眼前,李蓮花都沒發覺自已的聲音乾涸而嘶啞。
“李蓮花,你搞清楚。”李相夷撐膝站起,李蓮花聞聲仰頭,目光隨著他抬起。
“那些玄乎的命——”眼前光芒被遮住,隨後李蓮花聽到了他的下半句話。
“我可不從。”
衣袖揚起的風將他額前碎髮蕩起,李蓮花瞳孔一顫,唯餘愕然。
還沒來得及反應,下一秒,揚州慢如陡岸決堤一般滔滔湧入。
“你……!”
他掙動的兩隻手腕早已被少年牢牢錮住。
“我還偏要和你扯上關係。”
他李相夷想做什麼,還從來沒考慮過什麼神佛命數。
渾身被暖意裹挾,一如沉溺在春色雜糅泱泱暖江中,李蓮花在好久的一段時間裡都從未如此安適。
他躲著李相夷,一是不敢冒險,他不知道那一次次致死李相夷的定數是什麼,二是怕他們揚州慢同根同源,若是這小子發現自已是誰,他便更走不了了。
可此刻他沒有反抗的餘地了,少年力氣大得驚人,像是怕他一不注意就溜走一般。
那些刺骨的涼意被壓下,他喉間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等把碧茶壓制的不再冒頭後,李相夷這才放開他俯身。
“好些了嗎?”
“謝了。”李蓮花失笑。
一個以命威脅,一個偏不信命。
無論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他們倆倔的倒是不分上下。
又燃了燃火盆裡略有些熄下去的火,李相夷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道,“睡吧。”
李蓮花愣了兩秒,李相夷絕對探到了自已體內同樣的揚州慢,可竟是毫不過問。
這不應該。
這不像他。
李相夷轉身離開,在背對著李蓮花的地方才偷偷勾起唇角。
哼,老狐狸。
屋門大敞,屋內只餘李蓮花一人空蕩蕩地在床上呆愣坐著。
對自已莫名其妙的堅持,還有剛剛的毫不過問,李相夷他……
腦子裡蹦出一個又一個猜測。
算了,他嘆了口氣,下地去關門。
一瞬,門縫被劍柄卡住,李相夷抱著一床被子一腳踢開門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你……”李蓮花一頓。
“這房就那一張床。”
李相夷當然知道,回頭瞥了他一眼仍舊我行我素。
李蓮花看著他整整齊齊鋪好了床鋪,隨後拍拍靠裡的位置朝他勾手指,他扯了扯嘴角不自在地出聲道,“你要和我睡?”
“要不然呢,留你一個人半夜挨凍?”李相夷朝後仰了仰,乾脆一整個橫在床上,又朝他勾勾手指,“過來啊。”
“你……咳咳……”李蓮花被這個答案驚到,一口氣沒上來。
“兩個大男人睡一起,成何體統。”他低頭給自已順氣,隨意晃了晃手,“而且啊,咱們才認識多久,咱們很熟……”
李相夷看著他不自在的樣子嘴角浮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突然打斷他道,
“和自已睡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真當是一語驚人。
彼時,李蓮花又一愣,突覺瞭然。
原來真是如此。
原來如此。
李相夷不知何時走到他面前,一把就將他扯到床上,看起來愉快得很,“現在呢?可以一起睡了嗎?”
怪不得他一反常態非要綁自已回去,怪不得他這麼想救他。
什麼哥哥。
都是騙人的。
李蓮花眸中如風拂過湖面,帶起層層漣漪,他失笑,“竟然還被你這小狐狸蒙鼓裡了。”
“什麼時候知道的?”
李相夷把他圈在懷裡,“一開始,我做了一個夢。”
世間之事果真離奇的不可言說。
這回該輪到李蓮花罵了,“騙子。”
李相夷知道他是誰,卻不知道他中的是碧茶之毒,想到這,李蓮花又撐起身子,“你知道……”
掖好的被子被這一動折騰一道口子,風直直往裡灌,李相夷微微闔著眼,一把將那人摁回去。
“急什麼?以後還長,你想知道什麼,我慢慢告訴你。”
“我困了,李蓮花。”
少年溫潤的嗓音盤旋頭頂,這種微妙的心安感覺如何都難以描述,李蓮花嘆出口氣。
……
天色大亮。
李相夷渾身溫熱,體內揚州慢如火如荼壓著碧茶沒再造次,這晚李蓮花睡得前所未有的舒適,第二天起床難得手腳都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