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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千歲收起了他嘻嘻哈哈的模樣,他站在了雨卿的側面,有意或無意地留意她的神情。
她似乎對家裡的每一件古董都很有熟悉感,每一件經過手裡她都會若有所思的樣子。
而紫禁,則不動聲色地在暗地裡留意賀千歲的神情!
門外瓦片落地的響聲打破了這意味深長的局面,賀千歲走到門口。
此時賀千帆正拿著籮筐和鐵鏟準備開工似的。
紫禁看了殺殺和智覺一眼,他倆鞠了躬走出去幫忙。
賀千歲回了屋裡,與雨卿保持著距離站著,他好奇,見雨卿拿著一個靛青玉碎琉璃花瓶,問:“姐姐識得此物?”
雨卿動作遲鈍點點頭,沒有說話。
紫禁默默關注著她與他,側耳傾聽!
“姐姐可記得此物為何出現在此處嗎?”賀千歲小心翼翼問。
這問題問的是雨卿,但賀千歲意在沛公,他專注地斜視了一下坐在沙發上的紫禁。
紫禁也是用眼角尾邊瞟了賀千歲一下,充耳不聞。
雨卿搖搖頭,道:“這些物件樣樣瞧著十分熟悉,但件件想不起,我只記得門口那池塘那橋和那紫葉李,我魂魄醒來便在此處了,這裡,有家的味道……”
思來想去,雨卿怕是對過往的人已經沒有了記憶,而這些東西和場景,興許是她身體的本能反應吧。
賀千歲問:“這麼多年,你是怎麼躲過山魈的逮捕的?”
雨卿依舊一無所知的搖頭。
這就怪了。
賀千歲和紫禁相視無言,彼此都察覺到了雨卿的突然出現彷彿是有人特意安排一樣。
賀千歲安撫道:“姐姐莫傷悲,姐姐可先進煤油燈裡躲避,待我們叫你,你再出來!”
“是!”雨卿眼角下的血淚痕跡仍然附在臉上,她轉身化作一縷氣息進入燈裡。
賀千歲坐到了紫禁對面,冷冷睨著他,紫禁也冷冷睨了回去。
“何事?”紫禁不溫不火問。
賀千歲指著那古董牆,問道:“為什麼你家的古董會在我家?”
紫禁無聊至極,別過臉道:“我不知。”
紫禁是真的不知道,他家古董那麼多怎麼可能每一件都記住,況且,他從來都沒有在意過這些東西。
他以為他三個字就可以把賀千歲忽悠敷衍過去。
賀千歲按耐不住性子,脾氣一上來就忘了分寸,瘋狂作死,他捧著紫禁的臉,端正了過來,正視著自己,質問:“你確定不知?”
“……嗯。”突如其來的親暱令紫禁稍微意外了一下下,他避開了賀千歲陽光般明媚的眸子,也沒有推開賀千歲的雙手,任由他捧著臉。
賀千歲狐疑瞥著他,輕輕放開雙手,罵罵咧咧說:“那鍾呢?這個你總該記得了吧?”
“嗯。”
“那這鐘,為什麼會在我家?”賀千歲追問。
“你討的。”紫禁安靜說。
賀千歲打死都不信,打量著紫禁不可理喻說:“我跟你討的?我有病吧我跟你討個鍾?我完全沒有印象……”
說著說著賀千歲好像想到了什麼,不再說什麼。
空氣裡瞬間又安靜了下來。
賀千歲懷疑看著紫禁,指著自己的鼻子,說:“你說,我會不會是處於一個喪失部分記憶的狀態?”
紫禁沒有理他,起了身,走了出去。
“殺殺。”紫禁輕聲喊道。
殺殺馬上放下手裡的扁擔,拍拍袖子,走了過來。
“公子!”殺殺恭敬地站在臺階下。
都相處了好些日子了,賀千歲還是不習慣女裝男聲的莎莎。
紫禁手指摁住殺殺的額頭中間,殺殺閉著眼睛,指尖下的位置有光漫溢位來。
紫禁收回了纖纖玉指,殺殺睜開眼睛,彎腰曲背道:“謝公子!”
賀千歲不明白他們在做什麼,智覺和殺殺有時候會稱呼紫禁公子,有時候會稱呼紫禁為主人,按理來說,不應該是固定一種稱呼嗎?
公子本應是歷劫之前他們應該是主僕關係,歷劫之後也隨了他;而主人,總覺得他們倆生來就是為紫禁服侍的。
“什麼時候去?”賀千歲問。
“……稍作休息!”紫禁道。
也罷!
夜雨瀟瀟,敲打窗欞。
賀千歲習慣性坐在走廊的臺階上,煮著茶水,茶杯皎潔如月光,杯裡漂浮著一小朵茉莉花。
他回頭望了望屋內,裡面三位神睡得很香。
賀千帆睡著居家服擦著頭髮走了過來,輕聲道:“老太祖可有覺得這兩位小神官很奇怪嗎?”
“怪得很!”賀千歲抿著一口茶,嘴角咬著那朵茉莉花,想了想,問:“對了,你知道家裡那些古董怎麼來的嗎?”
“這些不是您的家產嗎?”賀千帆質疑說:“從我來到這裡這些古董就一直存在的。”
賀千歲這是平沙四顧自迷惑,在腦子裡使勁挖掘碎片,卻落了個空,怪怪說:“我們平時的錢怎麼來的?”
“老太祖,這是您的錢,不是我們的錢,”賀千帆恭恭敬敬說:“至於怎麼來的我也不清楚,賬簿是您給我爺爺的,我爺爺轉交給我,沒有和我說怎麼來的,您也沒有跟我說。”
“這……”賀千歲鬱悶,換了個問題,問:“你……以前有見過紫禁嗎?”
“老太祖,瞧您說的,我怎麼可能見過紫禁?”賀千帆無語道,“若不是您,怕是這輩子都不可能見到,雖然直到我還是覺得跟做夢一樣,但這就是事實啊!”
賀千歲點點頭,他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是太混亂了,他不知道從何問起。
他打了個哈欠,賀千帆臨回房間之前道:“您白天著了涼,今夜就不要睡在走廊了,回屋裡睡吧!”
自從紫禁來了之後,賀千歲的沙發已被奪去,他自個兒趴在窗臺前,聽著雨聲,很快就睡著了,連續忙碌好幾天都沒有好好的休息過。
從奈良轉學到學校,再到身份暴露,似乎沒過多久,但賀千歲總覺得,和紫禁認識了好久。
魚喬木醒來之後打了很多電話給賀千歲,賀千歲隨便撒了個謊,他無非就是不希望紫禁留下來罷了,他要個心安,賀千歲就順了他,省得他到學校加重流言蜚語。
這一休息,就休息了好幾天,紫禁睡了好久。
他的疲憊和痛苦從來都是無聲的,像一潭死水,非常平靜。
賀千歲感到心煩意亂,也不知道為什麼,也不敢大聲說話,甚至別人聲音稍微大了一點他都會惡狠狠瞪著別人。
“你家主人怎麼回事啊?”賀千歲問智覺。
“力量消耗太大了!”智覺說。
賀千歲問:“那不是他正常的能力範圍之內嗎?”
“我和殺殺身上的力量來源都是他給的!”智覺說道。
就是說殺殺和智覺只要用到法力,消耗掉的就是紫禁的。
“你們不也是神官嗎?難道沒有自己的法力?”賀千問。
“那是敷衍外人的,殺殺不過是一扇門而我……”
“休要胡言,智覺!”殺殺說道。
智覺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沒再說什麼,賀千歲也是第一次見殺殺發那麼大的脾氣。
智覺剛剛說殺殺是一扇門?而他自己是什麼呢?
胡說八道?
賀千歲嚴肅看著他們神秘兮兮地走出去,心裡有疑。
智覺和殺殺,還抽空去了一趟學校,這是賀千歲十分佩服的。
空蕩蕩的屋子裡,紗簾飛舞,賀千歲坐在單人沙發上,看著紫禁睡著的模樣,一直在追憶。
紫禁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過了好些天的傍晚了,他捂著頭坐起來。
“醒了?”賀千歲問。
“嗯。”紫禁喊了句:“殺殺……”
殺殺突然站在紫禁面前,嚇了賀千歲一跳,剛剛屋裡明明就只有他和紫禁兩人的,這一喊,殺殺就憑空出現,一點隱私也沒有。
“佈陣!”紫禁說。
“是。”殺殺鞠躬點頭說。
賀千歲:“???”
這不剛醒來嗎?
殺殺在鐘面前比劃著,出現了一個陣。
紫禁踩著一雙居家的拖鞋,融進陣裡,賀千歲不情不願地跟了上去。
蘇羅婆的夜星火斑駁,萬家燈火通明。
還是紫禁家的院子。
這一次,紅梁懸白帳,人聲泣哀怨,人人都是一張憂愁的臉。
兩人躲在牆角外。
賀千歲聞著空氣裡瀰漫的冥紙焚香味,這是有人去世了嗎?
難道是……
賀千歲眼角偷偷瞄了一下那個冰雕一般的紫禁。
“……老爺知道,您不怕他怪罪您嗎?”有個年輕女子說。
“現在我是這裡頭最大的人,老爺既已將權力移交到了我手裡,自然是我說了算。”聲音很細很柔,但語氣尖酸刻薄。
門外走來一主一僕,賀千歲馬上猜到這刻薄的主應該就是那位隱藏得很深的婉爾吧。
婉爾確實長得婉爾,相比雨卿的清純溫柔她多了一些天生的嫵媚,頭上一朵玫瑰嬌花多添幾分姿色。
小小的碎步,細腰翹臀。
“夫人不擔心老爺發現嗎?”婢女問。
“我好不容易才說服了老爺把這個死女人火化了,誰會去看骨灰罈啊?哪有那麼容易被發現?”婉兒輕蔑道:“晚點找個小廝找個骨灰罈裝點香灰擺上去不就好了嗎?”
賀千歲覺得怪,按理來說,骨灰罈應該是放在墳墓裡的,這拿回家放著的頭一次聽到。
“夫人真聰明!”婢女殷勤說:“難怪東廂房那主就是個蠢貨,根本就不是您的對手。”
婉兒好看笑了笑,摸了摸髮絲上的花,扭捏神氣說:“那是,我能爬上老爺的床就能爬上她的位置!”
女人?
哼。
賀千歲心想,還好自己不會盲目著迷女色。
在十幾歲的時候家裡清貧,一心只跟著爺爺早出晚歸去撈魚,家裡也沒幾個錢讓他讀書識字,他也沒有多餘的時間結識女子。
賀千歲長相俊俏,但大部分人家嫌棄他家裡貧窮自然是不願意與他家結親的。
所以到了現在,為什麼賀千帆死都要他去讀書也是這個原因。
兩個女人的身姿逐漸遠去。
紫禁一手插兜光明正大走了出去,賀千歲使勁把他拉到牆角邊,說:“你能不能稍微不那麼囂張?橫衝直撞的要死啊?”
紫禁一點做錯事的態度也沒有,他清高,他冷漠,安安靜靜站著,任由賀千歲去說去罵。
賀千歲見他那副如死水般靜謐的德行他也不忍心再罵下去。
說:“你現在出去也於事無補,你生母的骨灰罈已經被拿走了,等下有人要來換個假的上去,現在神臺上的骨灰罈應該是空的,走,去看看!”
賀千歲領著紫禁貼著牆走,一看熟練度就知道是沒少幹過偷雞摸狗的事。
祠堂裡的白布還沒撤走,四方桌前面有一口金盆,裡面什麼也沒有,桌上放著一個罈子,香爐上蠟燭香枝都沒有。
賀千歲越來越覺得可疑。
白布都還沒撤走,難道不應該是在守孝的期限之內麼?既然是守孝的日子,焚香點蠟燭燒紙錢這些是斷不能沒有的。
這是怎麼回事?
“有人。”紫禁說。
賀千歲指了指神臺後,兩人頗有默契地躲在了後面。
一個小廝手裡捧著用白色布料掩蓋著的東西,他鬼鬼祟祟,時不時回頭,來到桌子前快速把骨灰罈換了過來。
“好一個狗奴才……”
神臺後傳來賀千歲的說話聲,小廝嚇得雙腳發軟坐在了地上,驚慌叫著:“大夫人饒命大夫人饒命啊……”
“饒你不活還是要賜你一死呢?”賀千歲和紫禁緩緩從神臺後走出來。
賀千歲的口吻像是故意要嚇死那小廝一樣,活躍跳脫得很。
紫禁則是安靜中帶著冰冷,目光銳利無比。
小廝審視著眼前兩個奇裝異服的人,嗷嗷亂叫說:“你……你們……你們是什麼東西?”
“人、鬼、神,你覺得我們適合哪個你就覺得是哪個。”賀千歲吊兒郎當說。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更不像神……”小廝害怕而又誠實說,他屁股貼著地板往後退。
“快說,為什麼要偷天換日?”賀千歲厲聲喝道。
“我只是奉命行事不與我何干,我也不識得你們,我為何要回應你的問題?”小廝害怕歸害怕,嘴巴還挺硬的。
“你可曾聽說過地上怕崩天上有雷公嗎?”賀千歲伏著身子看著地上的小廝十分凝重說。
小廝只是恐懼地與賀千歲四目相對。
紫禁動了動手指頭,天空突然電閃雷鳴。
小廝嚇得抱頭啊啊喊叫說:“是小夫人,不關我的事,是小夫人要我這麼做的。”
“她目的是什麼?”賀千歲問。
“小夫人嫉妒大夫人,哪怕大夫人膝下無子,可依舊令老爺對她疼愛有加,小夫人氣不過,大夫人產子時撒了謊,說大夫人腹中胎兒是禍國殃民的災星,於是擅自作主把大夫人害了……”小廝瑟瑟發抖說:“大夫人死後,她央求老爺把大夫人火化,說不火化天公會作怒,本來孩子要死的,沒死只好讓這罪過由大夫人替了受。”
“那為何骨灰罈放回家裡?”賀千歲疑問。
“想是那小夫人作怪又要當好人,說她自己也不忍心大夫人火化,為了讓大夫人留在身邊,她跟老爺建議說可以把骨灰罈放在家裡祭拜,這樣大夫人死後也有陪伴。”小廝說。
好一個溫柔體貼又善解人意的女子,賀千歲心裡暗歎。
“既然放了家裡為何又要換成香灰?”
“小夫人想讓大家覺得她溫柔淑良,就圖個好名聲,方便她日後繼續掌握管事大權,可是她嫉妒心強,非要換掉大夫人的骨灰,命人拿去獻祭給那山魈,當死鬼老婆……”小廝說著邊哭起來。
“你別在這裡貓哭耗子,真心覺得大夫人好你會替那蛇蠍女辦壞事?”賀千歲咬著牙抬起拳頭朝小廝威脅了一下。
小廝躲躲閃閃,無辜說:“我只是個下人,我不辦我以後也不好過日子啊!”
“大夫人的骨灰罈呢?”賀千歲問。
“另一個小廝送去了山魈的墳頭。”小廝畏畏縮縮道。
“起來,帶我去!”賀千歲扯著小廝的胸口,兇巴巴說:“你敢拒絕,我把你大卸八塊。”
小廝嚇得屁滾尿流爬了起來,哆嗦著走在前面。
對於紫禁來說,賀千歲是他的強硬的後臺,如果是他動手,他什麼也問不出,直接就把人弄死了。
所以這也是為什麼那麼多年來很多疑難雜事都沒有得到答案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