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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等我當上院長夫人的那一天，我要在這個醫院橫著走。”餘小魚抱著手臂抱怨。
鶴陽指了指門口，那邊傳來嘈雜的聲音，又有一群人來了，鶴陽嘆了口氣，出門去拿東西。
剛才院長離開以後，斷斷續續就走了一些人，房子裡還有很多人。鶴陽取回來東西后繞過各位主任、醫生等走到爺爺一旁，開始按點泵營養液。所有人停止談論，注視著鶴陽的操作。
“加熱了嗎？”一位醫生抱著手臂提問。鶴陽有些緊張的看了一眼泵，按下加熱鍵。這下所有都安好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老師，你不確認一下胃管在不在胃內嗎？”還在挑錯。
鶴陽餘光已經看到主任臉色變了。她鼓足勇氣說了一句：“老師，剛才已經確認過了。”
“哦，是嗎？我沒注意看。”語氣依然生硬。
“你不墊個治療巾嗎？”心內主任操著尖銳的聲音質疑。鶴陽知道這位主任，脾氣很火爆，經常罵哭科室年輕醫生和護士。
鶴陽的心開始忐忑，不知道這些人要挑到什麼時候。沉睡中的老爺子身子動了，房間裡的臭味開始瀰漫。站在房間的各位，開始言語吹捧主任：“你們科裡的人是很優秀，不然怎麼送到這裡來呢。”
“就是，就是。”
跟剛才儼然是兩個態度。臭味還在瀰漫，眾人紛紛離開，就剩鶴陽和剛進來的護士長了。
看到鶴陽墊著的治療巾，護士長說：“泵個營養液墊個鬼的治療巾啊！”鶴陽很委屈的說了剛才的情況。護士長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不用管他們，做你的就行。”
很明顯這些人裡面的大部分人都是透過挑刺來彰顯自已的專業性。
送完人回來的主任走進來，看鶴陽換床單，鐵青著臉扔下一句話：“不要出錯，不會就問。”
鶴陽抱著換下的佈滿排洩物的床單，緊張的點點頭。護士長站在鶴陽旁邊，沒有接話。氣氛有點緊張。
翻身、換藥、置管、打針、擦浴、排痰，各種護理下來，天色已經漸晚，事情還沒結束。鶴陽抄錄完心電監護儀上的數值，坐在視窗寫在移動護士站寫護理記錄。
“也不知道姥姥怎麼樣了？”鶴陽盯著發亮的螢幕發呆。
“你休息一會吧，睡會！”床上傳來蒼老的聲音。
鶴陽回過頭看到爺爺睜著眼睛，看著她說話。這一天爺爺跟誰都沒有講話，第一句居然是給鶴陽說的。鶴陽扶了扶眼鏡，對爺爺笑著說沒事的，囑咐他好好休息，爺爺見狀也就不再說話。
在大家的恭維裡鶴陽得知老爺子是個體面人，除了身體差以外，談吐也很謙遜。
這一夜鶴陽基本沒睡，忙完了就看著漆黑的天空發呆。
漫長而疲憊的一夜終於過去了。於小魚七點來接班的時候，推醒還在椅子上犯困的鶴陽，鶴陽被驚醒後，嘴裡念著：“爺爺怎麼了？”
“交班了，姐姐！”於小魚好笑道。
從醫院大門出來，陽光照在身上。有一種重生的感覺，就好像自已剛從暗無天日的棺材裡倒出來。昨天一天的委屈終於過去了，她貪婪的呼吸了幾口。但是一想到這種日子還不知道要多久，她又覺得很絕望。
也不知道姥姥怎麼樣了。她撥通了姥姥的影片電話。是舅舅接的，床上的姥姥更瘦了，蜷曲在角落，靠著牆，一口淺一口深的呼吸。鶴陽的眼淚立馬不受控制的流出來了。
小時候的鶴陽覺得，長大了離開媽媽，自已可以做任何不需要被媽媽透過的決定。而等這一天來臨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已依然很無奈。人活著啊，大部分事情都沒法自已決定。這可怎麼辦呢？
鶴陽趕不回去的，第二天還要接班去照顧院長他爹！舅舅在電話那頭囑咐鶴陽，姥姥讓她好好上班，別回來了。
鶴陽走在街上，感覺有些耳鳴，可能是低血糖了，她立即蹲下來，從包裡翻糖果出來。小包裡一同映入眼簾的還有幾張紅色人民幣，伍佰元！
像是意識到什麼，鶴陽抱著頭就哭了。手顫抖著，好不容易維持的情緒再次決堤。
那天臨走的時候，鶴陽躲出去哭，姥姥把錢塞到她的包裡的。這錢是姥姥的！
路過的一位阿姨，看到鶴陽，善意的遞給她一張紙巾，鶴陽哭著擺擺手。低血糖一陣就過去了，可是姥姥很快就不見了。
一整天鶴陽都睡不著，等到晚上六點的時候，鶴陽才覺得有些睡意，很快就進入睡眠了。
夢裡姥姥的院子裡，天還沒亮。姥姥手裡拿著一張火車票神色匆匆。她指著院子裡的一麻袋錢，對鶴陽說：“照顧好她，這些錢給你。火車馬上到了，我要走了。”
不知道何時，姥姥手裡多了一個嬰兒，她遞給鶴陽。鶴陽伸手就接了。夢裡的鶴陽不記得姥姥身體已經很差的訊息，也忘記了詢問她，從未出過遠門的她到底要去哪裡。她只是奇怪姥姥今天怎麼了。
懷裡的嬰兒很輕很輕，感覺不到任何重量，她正在對著她笑，咬著手指。等鶴陽再抬頭時候，姥姥已經不見了！
眼淚打溼了枕頭，等鶴陽醒來，原來是一個夢！
手機螢幕亮著，舅舅剛才發來訊息：
“你姥姥走了！十二點零三分！”
像是依然在夢魘，又好像在現實之中。這真是一個糟糕的夢，不是真的吧？
鶴陽擦了擦眼睛，看著螢幕慢慢暗下去，周遭一片寂靜。她從床上爬起來，手不小心支在枕頭上，那裡溼漉漉的。
終於她重新開啟手機，看了看那條訊息，沒錯，是真的！姥姥這回可真是走了，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我沒有姥姥了！”
鶴陽靠坐在窗子上發呆，像小時候一樣，每當自已被媽媽打了，她坐在窗戶上，雙腿懸空，這樣她才舒服一點，好受一點。
直到天空稀稀疏疏亮起來，鶴陽才給舅舅回了電話。
“舅舅，姥姥的葬禮我就不參加了，辛苦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