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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躺在病床上，衝進門的鶴陽笑了笑。
“陽陽來了？”
“姥姥，醫生說什麼了嗎？你現在怎麼樣？才一個月不見，你怎麼瘦了這麼多？”鶴陽撲到姥姥身邊，神情緊張。
姥爺站在床那邊，衝鶴陽眨了一下眼睛。什麼意思？為什麼眨眼睛呢，姥姥怎麼了？
“我知道你們都上班了，很忙。”姥姥看了一眼姥爺，然後繼續說：“我一個老婆子，除了地裡的活，也沒什麼事，有時候想你們了，打電話又怕打擾你。”鶴陽想起自已今天沒接的電話，心裡有些愧疚。
趁姥姥和姥爺說話的空隙，鶴陽去找了主治醫生。詢問診斷，說了自已是護士。醫生聽到是同行，拿出檢查報告，跟她說道：“你看，肺部有佔位，面積還是比較大的，不排除ca，當然還是要做活檢，現在不去確定是良性還是惡性。”
鶴陽聽得如同晴空霹靂，什麼癌症？姥姥是癌症？怎麼會呢？才1個月不見，怎麼就癌症了呢？
“老師？麻煩你跟我說實話，姥姥她，能不能做手術？”
醫生神色凝重的看著她，然後開啟電腦，翻出了其他檢查報告。“老師，你也是同行，你看這個片子，現在腹腔內有一小塊腫瘤，一般遇到這種情況，說明腫瘤已經開始轉移了，並且大機率，可能不是良性。”
醫生說話已經很委婉了，鶴陽聽得渾身發冷。她忍著眼淚，迫使自已認真聽完。
“謝謝你，老師。”
門開啟了，姥爺走進來。“醫生，我們再商量一下，明天給您答覆。”
“沒關係，明天早上活檢報告出來以後，我們再聊。”
鶴陽和姥爺從醫生辦公室出來，一出門鶴陽就忍不住了，她無力的坐在凳子上，詢問姥爺，醫生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別讓你姥姥知道，也別在她面前哭，我怕她知道了就熬不下去了。”姥爺的眼睛充滿淚水，“她才六十幾歲。”
鶴陽再也忍不住，站起來，躲到樓梯間哭起來。
第二天，舅舅、媽媽、二姨、三姨、小姑都來了，烏壓壓站了一屋子，眾人嘰嘰喳喳說著哄姥姥開心的話，除了母親站在角落，沒有參與聊天。
鶴陽握著姥姥的手，她努力維持著一個天真爛漫的孫女形象，不敢看姥姥的眼睛。只是一下一下擦著她因為疼痛留下的汗，或者一口一口喂水。
二姨性子直爽，見誰都不說話，開口道：“媽，醫生說了，做個小手術，有個肺結節，現在人壓力大，百分之七八十的人都有呢，你別怕啊！”
她的這話一出，鶴陽看到姥爺和舅舅的臉色一下子就鐵青了。姥姥擔心的問：“那不能不做嗎？”
姥爺出聲截斷了二姨 的話：“沒事，檢查報告沒出全乎，醫生還沒說呢。”
眾人見狀，沒有再敢搭話。因為保守治療和手術治療，舅舅和幾個姨娘吵的很兇，舅舅認為已經確定是惡性腫瘤了，盲目手術可能會加快生命程序。而幾個姨娘對手術抱有很大期待，因為成功案例也有。姥爺聽得頭疼，未置可否。鶴陽不經意間看到媽媽躲在茶水間擦眼淚。
姥爺詢問鶴陽意見，鶴陽看著姥姥熟睡的臉，替她掖好被子，跟姥爺走到樓梯間。鶴陽怕不做手術腫瘤遲早轉移，又怕做了手術後，轉移更快。姥爺也手足無措，鶴陽第一次恨自已什麼都做不了。
晚上還是夜班，鶴陽坐車回去上班。臨走前，她走到姥姥床前，用力擁抱了還在昏睡的姥姥，然後不捨的離開。
這幾日，鶴陽來回奔波在兩個城市，除了照顧姥姥以外，就是聽幾個大人在樓道吵架，兩撥人各持已見，似乎都在為了能夠讓姥姥多活一點時間而付出自已的口水。
鶴陽心情很複雜，當然最終的決定權還在姥爺，因為住院費是姥爺出的。舅舅前幾天拿出存摺要給姥姥付錢，被姥爺說了回去。
“陽陽，你知道嗎？姥姥今天做手術了？”寅禮打電話過來。
“不是還沒決定嗎？”鶴陽放下手裡的飯盒，坐直身子問道。
“我朋友說，是姥爺同意的，但是我聽說你舅舅和媽媽被姥爺打發回去拿東西了。”寅禮提醒她。
鶴陽訂的高鐵票在晚上8點，她立即打電話給母親，因為事情重要性，兩人的談話沒有之前的那麼尷尬了。果然母親和舅舅是被支走的，姥爺和幾個姨娘簽了手術同意書。
鶴陽打給姥爺，電話不接，直到鶴陽坐上車，姥爺才回過電話來，告知手術很順利，姥姥返回病房了。
事已至此，手術已經做了，姥姥順利也還好。現在就是祈求腫瘤不要再復發，鶴陽在心裡安慰自已。
可是取東西回來發現被騙的舅舅發了大火，他指責各位姐妹的不負責任，然後被姥爺罵哭。鶴陽冷眼看著這一大家子的做戲，心生厭惡，端著姥姥的洗臉盆，走進病房。
“姥姥，等你好了，我倆在菜園子裡種上黃瓜、西紅柿，你不在的這些天，你那菜園子都快荒了。”鶴陽拿著毛巾一下一下擦拭姥姥的手背。
“好啊，不過你工作忙，偶爾來看看我就行了，我種你吃，好不好？”姥姥的臉色並不好，鶴陽看到後，別過臉，生怕被察覺異常。
“好啊！”
姥姥推開鶴陽手裡的白開水，說道：“我要喝糖水。”
鶴陽笑了笑，轉身拉開抽屜在碗裡灑了些白糖說道：“好了，給你放。”
姥姥搖頭：“不夠，不夠，再倒點。”
“不行，太多了，對血糖不好。”鶴陽不再倒。
“那好吧，給我，我喝一口，你也喝一口吧。”姥姥指了指碗。
鶴陽看她喝糖水像個小孩子，小時候跟著姥姥喝糖水，還弄壞過兩顆牙齒，被媽媽打過自已一耳光。也是奇怪，原來自已那麼喜歡吃糖是跟著姥姥學的，因為姥姥也喜歡吃糖呀！
這幾天，就在鶴陽覺得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時，醫生告訴她，複查報告發現，姥姥的腫瘤迅速佈滿了整個胸腔，並且再向腹腔轉移，甚至比術前更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