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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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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段義一聲大喊,無休無止的大雨突然停住,好似被人關了水閘一般,滿天烏雲消失不見,燦爛的陽光傾滿大地,極目之外的天邊,掛出絢麗的虹彩。

聽段義大叫,眾軍士趕緊縱馬緊隨,段義轉到右側蟹鉗之時,對發懵的領隊大喝一聲:“率隊與我反向旋轉!” 領隊雖不明其意,卻無計可施,便聽命率隊反旋。

段義率隊越來越快,幾圈之後,旋轉之速已經超過卦陣外側磨盤,他見時機已到,忽然大吼一聲“斬!”,便率隊衝進磨盤,狼賁軍已有速度優勢,一衝之下,便如騎兵衝擊步陣,將外側羽翎軍紛紛掃落馬下。

另一隊狼賁軍隨即大悟,立即如法炮製,很快便將內測磨盤也衝得零落不堪。

申張無可奈何,無計可施,只得率領殘兵向纛旗靠攏,死死圍定,作最後抵抗。

段義率隊旋轉之時,文錦便知勝算在握,他心中驚喜,段義粗鄙之人,想不到心思如此靈動,見突發烏弘兀自拼死想突破伍國定軍陣,卻毫無進展,便展顏笑了,見伍國定從遠方看著自己,會心一笑,隨即向右平伸胳膊,以手肘為軸,來回揮動小臂。

伍國定會意,雖然憤憤不平,卻不敢違令,便催馬讓出了通道,禿髮烏弘趁機率隊如洪水般衝了過去。

段義卻不慌不忙,他組織騎兵,將申張團團包圍,仗著人多的優勢,向羽翎軍一浪一浪發動衝擊,幾次衝鋒之後,羽翎紛紛墜馬,段義趁機衝到旗杆之下,揮劍砍斷纛旗,執旗在手。

他心中大喜,忙舉頭回望,便見明媚的秋陽之下,己方的纛旗正緩緩倒下,不由心中懊惱,嘆息一聲:“他孃的,還是打了個平手,未給將軍爭光。”

便翻身上馬,騎馬找到伍國定,將旗幟遞給他,伍國定驚異地問道:“何不將旗幟送到臺前?”

段義不屑地說:“算球了罷,你是主將,還是你去,再說了,打個平手,也沒什麼好炫耀的。” 說完,回身催馬結合隊伍。

伍國定喜滋滋拿過旗幟,縱馬直奔觀禮臺。

到臺下之時,突發烏弘已勒馬立在正中,伍國定故意縱馬衝撞一下,將烏弘擠至一側,自己卻立於正中。

烏弘大怒,便要衝突,乞伏如之忙示意止住,卻聽伍國定大聲稟到:“稟皇上,臣伍國定斬纛奪旗,獻於皇上。”

乞伏仕忙喝道:“你小小校尉,何敢自稱為臣。”

伍國定咧嘴一笑:“臣等素日難見皇上,此時不稱臣,更待何時,太尉不稱臣,難道自稱為君?”

乞伏仕嚇了一跳,臉色發白,對方渾人一個,皇上定不計較,自己何必跟他鬥口,正不知如何回答,文錦已一聲斷喝:“伍國定你混賬,還不退下!”

天周帝並不計較,反而哈哈大笑:“有趣,竟是個平分秋色,去,去把兩面旗幟都給朕拿上來。”

待宦官拿上旗幟,他卻對二位皇子說道:“你兄弟二人,一人收藏一面,好好記著今日操練之事,兵兇戰危,不是讀幾本書就可以所向披靡,乞伏仕!” 他突然轉了話題。

“臣在!”

“羽翎戰力,朕看提升不少,今日在場軍士,每人賞銀五兩!”

“臣領旨!”

“禿髮玄!”

“臣在!”

“回宮!”

說罷,天周緩緩起身,雖然有點疲累,想伸個懶腰,但看了看滿臺的臣子,忍住了,慢慢走下御座,向臺下走去。

禿髮玄和宇文疆一左一右護衛,慕華博與乞伏仕緊隨其後,兩位皇子謙遜地禮讓兩位老臣之後,方在後跟隨,臺上眾官打躬禮讓,待皇帝走下臺階之後,方慢慢依次往下走。

天周帝下臺上馬,邊走邊對慕華博與乞伏仕說道:“今日操練,甚慰朕心,你二位回去之後,代朕撫慰兩位將軍。”

乞伏仕忙在馬上躬身稱是,慕華博卻說:“回皇上,文錦小兒雖小有薄才,然今日疏漏之處尚多,臣回去之後還要家法處置。”

天周大為詫異,勒轉馬頭,呵呵笑道:“你慕華博家法不小啊!朕命撫慰,你敢責罰,不過你侯門之內,便是家事,只要不犯王法,朕的確管不了,那慕華文錦住你府上嗎?”

慕華博忙答道:“這倒沒有,皇上賞賜他一處宅子,他跟其義父宇文化成共居,只是不時到我府中,我教授他一點兵法。”

天周帝今日情緒頗高,竟跟慕華博聊開了,便問道:“哦,他兵法如何?”

慕華博老老實實回答:“不敢隱瞞皇上,這小兒博聞強記,讀書不少,他跟我學兵法,宇文化成教其漢學,又跟他義母學音韻,融會貫通之後,有時倒來教訓我。”

天周撲哧一聲竟然笑了,仰頭沉思了一下,突然說道:“宇文化成,嗯!倒是有幾年未見了,這樣,先把宇文府賞還給他!”

說完,便縱馬馳向正在整隊訓話的兩陣軍士。

文錦與如之早已看見,忙滾鞍下馬,帶領眾軍士一起跪倒,叩頭三呼萬歲。皇帝身邊眾臣哪敢受如此之禮,紛紛滾鞍下馬,一起跪倒叩拜。

天周騎在馬上,彷彿兀立群峰之巔,俯瞰風光無限,他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都起來說話!兩位將軍,跟將士們說什麼呢?”

眾人謝恩起身,乞伏如之品級稍高,率先答道:“臣正在總結今日得失。”

天周又目視文錦,文錦躬身稟到:“臣命伍國定率隊回營,回去之後,眾軍立即換上乾衣,好生安置受傷軍士,今日晚間,所有軍士需喝上薑湯糖水,以去體寒。”

天周大有興趣,便說道:“愛兵如子,治軍有方!何不學學如之,總結得失。”

文錦答道:“臣在營中設有武訓堂,每月三次由臣講解兵法,營中都尉以上者均需到堂聽講,今日操練,臣讓所有軍官詳慮幾日,講武之時一體討論,有好建議者,臣有重賞。”

天周大為驚異,卻不發一語,對眾軍士勉勵撫慰之後,便命回宮。

二皇子與乞伏仕一路陰鬱無語,慕華博竟也是臉色發青。

慕華博主動相邀,文錦便跟他來到侯府書房,進門之後,慕華博劈頭便喝到:“跪下!”

文錦不解,還是順從地跪了,慕華博怒氣衝衝問道:“你今日為何處處壓著如之?顯你能耐嗎?”

文錦想了一下就笑了,慕華博大怒:“有何可笑?”

文錦正色說道:“我所作所為,皆聽之於心,並未有任何壓制他人的想法,皇上直言相問,我豈敢不真心對之。”

慕華博一愣,隨即呵斥道:“難道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不如此想,如之難道也不如此想?”

文錦斷然說道:“如之是我知己至交,光明磊落如我一般,他必不如此想我,至於叔父作何想,文錦不敢妄議。”

慕華博一時語塞,又問道:“那伍國定胡言亂語,你素日為何不管教?”

文錦聽他沒事找事,只好解釋到:“他赳赳武人,口無遮攔,更顯胸無城府,天真爛漫,皇上英明天縱,他要那麼多心機如針的臣子做什麼?”

慕華博怔了一下,隨即愣住,腦中覺得有一個道理隱約閃現,卻清晰不起來,文錦見他雙手扶額,似乎頭疼欲裂,忙起身扶他坐下,又倒水給他喝,嘴裡不停勸慰。

慕華博喝了幾口茶水,感覺好了許多,示意文錦坐下,沉吟著說道:“你剛才幾句話,有幾分道理,我自你父親出事之後,一直謹小慎微,明哲保身;而你長於宇文之府,卻沒有這些拖累,因此敢說敢做,銳意進取。“

他思慮甚深,嘴角竟浮起一絲笑意,又說道:“惟其如此,更顯胸無城府,皇上反而喜愛信任,你和如之,都是如此。”

文錦給他續了水,卻幽幽說道:“叔父並不全對,文錦之城府,也有深不見底之時,只是看對何人、對何事罷了,文錦做事,用謀略不用詭計而已,我也謙讓,但絕不忍氣。”

慕華博心緒漸好,便調侃道:“你所作所為,就是為了你那個燕子?”

“還有皇上、大朔和天下,文錦不敢忘了父親和叔父的教誨。”

慕華博甚感欣慰,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吩咐道:“走,去正殿陪叔父飲幾杯。”

從安東侯府辭出,已是月明星稀之時,暴雨後的夜晚,夜空清新如洗,天地一片沉寂,街面繁華如昔,他有些微亢奮,謝絕了慕華博的護衛,自行打馬回到將軍府邸。

自宇文豹回府之後,文錦的將軍府便稍顯擁擠,他讓宇文豹夫婦住了自己的居室,自己搬去後面一進院子。

一進府門,便聽見宇文豹兒子的哭聲,一向肅穆的將軍府邸,竟有了些別樣的生氣。

他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徑至正堂,宇文化成手拿一本《史記》,正在閱讀,馮氏抱著宇文豹的兒子,正哄著睡覺,屋裡瀰漫一股奶香之氣,文錦問候完畢,便在一旁坐了,馮氏聞他身有酒味,斥責道:“又在外面飲酒,家裡飯菜不香嗎?”

文錦笑了笑:“今日在叔父家陪他飲了幾杯,叔父今日氣性不好,罰我跪了一次,不好再違拗他。”

馮氏卻忿忿不平:“他憑什麼責罰我的兒子?”

宇文化成不屑地說道:“錦兒是慕華博之侄,更是朝廷大臣,並非你私人物品。”

文錦這才對宇文化成說道:“義父今日也有一喜,皇上今日提及義父了。”

宇文化成身子一震,《史記》差點脫手,顫聲問道:“皇上如何說?”

文錦便把今日情形大致說了一下,宇文化成聽完老淚縱橫,哽咽不能成聲,其悽苦委屈之狀,馮氏見了也不覺潸然淚下。

良久,他才止住哭聲,突然跪倒,面向皇宮的方向,聲音嘶啞,叩頭涕泣道:“皇上,你總算想起老臣了。“

文錦忽然想到,若歸還宇文府,義父必然帶著娘和豹兄一家回府安置,自己已有府邸,沒有理由再跟隨回去,不禁悵然若失。

突然門簾一響,柳依依端著一盆洗腳水走了進來,放到宇文化成腳下,一名丫鬟端著另一盆放在了馮氏腳下,柳依依便接過馮氏懷中的孩子,說道:“娘,你先洗腳。”

丫鬟對文錦說道:“不知將軍回府,這就給將軍打水去。“

文錦卻大感詫異,揮手命丫鬟退下,便問柳依依:“嫂子為何自己打水,這豈不是丫鬟所幹之事,為何不見豹兄,他哪裡去了?“

柳依依窘迫地說道:“無礙的,也不甚累,相公一早便出去了,至今未回。“

文錦便徵詢地看著馮氏,馮氏撇了撇嘴,說道:“錦兒疲累一天,回去歇息吧,不用理會這些瑣事。“

文錦狐疑地看她一眼,便起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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